农业与农村发展圆桌讨论会第5期：如何避免同时“菜贵伤民”与“菜贱伤农”？

编者按：【当前我国蔬菜等生鲜农产品的供应同时存在“菜贵伤民”与“菜贱伤农”的现象，如何才能避免这种现象？德国哥廷根大学教授、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特聘研究员于晓华教授组织专家学者就如何避免“菜贵伤民”与“菜贱伤农”做了在线研讨，其讨论的主要观点整理如下，以飨读者。】

问题一：为什么会同时存在“菜贵伤民”与“菜贱伤农”的现象？您觉得主要原因有哪些？

1.我觉得有三个主要原因:（1）高房价，高租金提高了供应链中批发商和零售商的成本；（2）批发和零售端的垄断提高了菜价；（3）各个城市在陆续取消农贸市场，尤其是是露天的农贸市场，这也加大了流通成本。欧洲和日本却在鼓励农贸市场，增加农民与消费者的直接接触。（于晓华 德国哥廷根大学 教授）

2.此命题只是在关注生产者和消费者，即市场的两端，但是似乎没有关注“市场”本身及其环境，即中间商、市场管理者和政府的作用。有些是中间商垄断哄抬价格，导致“菜贵”；生产者无法得到正确信息，认为需求旺盛，加大生产，导致供过于求，价格跌，导致菜贱，如此循环往复。在其中，政府作用似乎缺位了。一旦价格波动，就开始盲动，最终导致市场一动不动。（胡银根 华中农业大学 教授）

3.在消费者收入增长速度跟不上生鲜农产品生产成本提升速度的背景下，菜农与消费者之间只能是非合作博弈，是零和博弈或者负和博弈，所以两种现象单独或者同时出现就有必然性。而两者同时出现，则与当前生鲜农产品流通渠道有关。以批发市场为核心的流通渠道链条长、环节多、中间主体多，极大增加了流通成本，却不具备增值能力，只能通过上压菜农、下抬零售价的方式盈利，从而放大了生产者与消费者的矛盾，造成两种现象同时存在。（李凯 曲阜师范大学经济学院 副教授）

4.（1）农业种植效率低，原因在于种植户户均土地不多，无法使用大型设备规模化生产；（2）产品品牌化建设不足，没有进行目标客户分类；（3）销售渠道更多依赖中介收购缺乏议价能力。（孙晓程  大连工业大学管理学院 副院长/副教授）

5.同时存在“菜贵伤农“与“菜贱伤农”的现象，个人认为主要原因有，一、农产品的生产周期比较长，需要比较丰富的市场需求预测能力。而农民的特长只在生产。二、农产品，特别是生鲜蔬菜的存储期很短，造成农产品集中大量上市。在整个农产品的产业链上，除了少数生产有特色的产品外，农民的议价能力是最弱的。（汤秀平 上海钧智律师事务所）

6.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1）信息不对称。由于供给端的菜农和消费者之间存在着流通环节和市场的阻隔，在信息传导方面存在着滞后、不完全、不真实的现象，容易导致菜农对自己种植品种的误判，导致菜农种的菜不是消费者需要的。（2）品质安全问题。由于目前还没有系统化的农产品品质和安全监督体系，导致农产品质量和安全状况参差不齐，特别是蔬菜农药残留问题对消费者消费信心打击较大，造成“柠檬市场”，给整个蔬菜产业链带来“卖难低价”和“买进高价”的两难境地。（3）价格监督环节存在缺位现象。菜农和消费者处于整个蔬菜产业链的两端，必须经过物流的流通、分销等环节才能被消费掉。在两端之间的环节，是造成“菜贱伤农”和“菜贵伤民”问题的主要阶段，由于缺乏必要的全流程价格监管和实施的管理标准体系，容易造成“层层加价”的“滚雪球”现象。（4）政策引导失误。当前，一些地方政府正在全力打造“大农业场”，大搞规模化种植，与此同时却忽略后期的流通销售环节，造成农户“被”种植，而形成供过于求的“谷贱伤农”现象。我觉得以上原因最主要的是信息不对称和完善有效的市场监督体系缺位。（王亮 西藏大学财经学院 讲师）

7.民是需求方，农是供给方。在完全竞争情况下，价格机制会发挥调节作用，均衡价格下供需双方的福利是最优的。我认为目前困境的主要原因是信息不对称下产业链中的垄断造成。（王学渊 浙江工商大学 副教授）

8.供求关系决定价格。菜贵伤民与菜贱伤农现象既有菜品供求关系传导失真的原因，也有菜品价格定价方面的原因。从供求关系上看，农产品供应链长，生产周期长，生产分散，不易存储，供应链管理难度大，信息链条传导迟滞。这也影响了定价机制。农产品具有生产端的市场商品定价与需求端的公共产品定价的不对称性。“菜贵伤民”之贵，也不完全是供求关系的原因，也与长期压低农产品价格带来的消费者心理感受有关。（金晓哲 中国城市发展研究院）

9.从农产品供应链角度，农民种植蔬菜处于上游环节；市民消费农产品处于下游环节；中游环节主要是中间商，分为批发商和零售商两类。从市场势力看，目前中间商议价能力较强，他们主要依靠压低收购价和抬高出售价，获取最大的利润空间。与此同时，分散化的大量农民和市民对农产品价格的影响力有限。进而，出现了“菜贵伤民”和“菜贱伤农”并存的现象。另外，近年来运输成本、人工成本和租金成本持续上涨也成为上述两种现象同时出现的另一类重要原因。（宁攸凉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 副研究员）

10.生产组织形式低下。小农散多，地位低，必然导致这样的结果。（章德宾 华中农业大学 副教授）

11.主要原因是物流业还不够发达，物流成本还较高，特别是我国农业的特点是大国小农，98%的农户占有70%的耕地，世界银行定义的经营面积在2公顷以下为小农范畴，我国绝大多数农户户均经营面积只有此标准的四分之一，面向小农难聚集、产品时限要求高特点的分散触点的农产品物流链还没有充分构建好。“菜贵伤民”是需求侧因为物流掣肘而得不到充分供给，“菜贱伤农”是供给侧得不到物流链支持，采购商价格低于生产成本，只能烂在地里。（吴跃农  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  研究员）

12.这两种现象的出现正是进行供给侧改革的原因。十九大报告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蔬菜等农产品生产中普通菜品作物市场供给大却需求有限，价格偏低。另一方面由于优质的菜品由产量、流通环节加价等原因使市民买到满意菜品价格较高，提升市民的生活压力。（崔维强 丹东发展改革委）

13.一是由于农户个人知识能力的限制，对市场信息掌握不完全，“跟风现象”比较严重；二是由于农户处于农业产业链的最低端，难以获得农产品在产业价值链上的增值；三是由于我国农户的生产规模较小，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较弱。（冯娟娟，山西财经大学 讲师）

14.（1）农产品供给和需求直接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2）农产品的运输批发零售等环节耗时较长。（3）可能最终还是归结于"弹性"。（陈一明 西南大学 博士研究生）

15.信息不对称及组织化程度不高导致菜贱伤农，而流通成本及气候异常导致菜贵伤民。（汪俊雯 安徽农业大学 博士）

16.作为农民，种的蔬菜，到市场销售，中间流通很多环节，到了市场销售时候，是从农民手中收购价的好几倍，而农产品大多数存在存储时间短，再加上农民获取信息有限，盲目跟风，来年产量大增，价格一定低。（杨莉 内蒙古农业大学 博士研究生）

17.农民市场交易成本太高，中间环节存在投机行为，产业链环节过多。（吉宇琴 吉林农业大学 博士研究生）

18.一般菜贵伤民是由于蔬菜转手过多，流通链过长而导致的。也有由于气候原因导致菜品供应不足引起的价格上升。菜贱伤农则是由于农户过量投资种菜，导致菜品供应过量，价格降低导致的。（秦彦强 北京农学院 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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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二：如何才能避免“菜贵伤民”与“菜贱伤农”的现象？您有什么政策建议？

1.要避免这一现象的发生，短期内可以开展以下工作：（1）加强蔬菜流通与销售各环节成本收益核算的监督体系，将中间环节的增加值收益控制在合理范围，防止高倍的“层层加价”现象“伤农”“伤民”。（2）建立农产品需求与供给的信息化公开平台。利用目前网络信息化手段，将农户与市场、与消费者连通，让农户在有效的需求信息下有效地提供消费者真正需要的产品。（3）减少中间环节和流通时间。减少中间环节是节省流通时间和降低“层层加价”问题的有效途径，目前农超对接、公司+农户、公司+合作社+农户等模式都属于这一类。长远来看，需要从下面几点考虑：（1）强化政府的有效引导机制；（2）建立完善的农产品质量和安全全程追踪机制，树立消费者消费信心。（3）创建高质量的农产品品牌；（4）强化科技创新在农业中的主导地位，农业科技创新促进农民减成本、增收益，送“福利”于消费者；（5）注意流通环节中农业保鲜，减少农产品的“冰山成本”；（6）大力开展职业农民教育和培训，让农业科技真正能够在农业“落地开花”。（王亮 西藏大学财经学院 讲师）

2.针对同时出现“菜贵伤民”与“菜贱伤农”的现象，政府可以采取的措施包括：（1）对摊位的租金补贴；（2）组织农民生产合作社等组织，提高农民议价能力；（3）改变政策思维，鼓励农贸市场等短链供应，减少供应链中间环节；日本和欧洲都在鼓励农贸市场，鼓励农民和消费者的直接接触，在享受经济利益的同时，从文化和情感的角度让他们增进交流。（4）给农民提供收入保险；（5）培训农民利用互联网，鼓励电商发展，提高生鲜产品快递效率。（于晓华 德国哥廷根大学 教授）

3.市场作用的充分条件是信息透明化。政府作为监管者应该及时纰漏市场的真实信息；部分生产者对于信息把控不当，需要龙头企业、合作者或者大户带动，形成生产者联合体；为了克服中间商的垄断，建议加大生产与消费之间直接连接，例如社区支持农业（CSA）模式，事实证明效果较好。（胡银根 华中农业大学 教授）

4.（1）农业主管部门引导，加强农产品行业协会的作用，科学地预测市场需求，有计划地生产，推广订单农业，避免造成一哄而上。（2）政府对农产品运输之外，对农产品的存储，比如用地、用电实行优惠正常，降低农产品的存储成本。（3）鼓励在农产品产区实行深加工，化农为工，增加产品附加值。（4）政府牵头，建立全国或区域性的农产品信息平台，弥补信息不对称给农民造成的损失和整个社会资源的浪费。（汤秀平 上海钧智律师事务所）

5.菜贵伤民建议建立大型购销中心，通过市场手段缩减冗余菜品转手过程，部分菜品可以通过室内生产的方式减少天气影响。菜贱伤农则建议农户建立合作社，合作社上报种植菜品种植计划，由国家整合提供并公布菜品种植总体情况供市场参考，减少信息不对称导致的供求失衡。（秦彦强 北京农学院 研究生）

6.最穷的人自己可以种菜，伤不了；次穷的人，补贴即可；大部分人完全能承受。地方化后问题就更小了。（肖双喜 安徽农业大学 副教授）

7.（1）推进土地流转承包，实现大规模连片生产；（2）培育现代化经营的合作社，增加吸纳富余农村劳动力的相关产业；（3）在消费者客户细分基础上，培育高附加值特色与品牌产品（如盘锦蟹田大米）。（孙晓程  大连工业大学管理学院 副院长/副教授）

8.加强农户合作。（章德宾 华中农业大学 副教授）

9.发挥农产品电商平台的作用，减少中间环节，直接达成农户与消费者的交易；完善农村道路建设、增加农村快递点，减少不必要的损耗。（吉宇琴 吉林农业大学 博士研究生）

10.在严格农产品质量监管的前提下，推进农产品生产组织化建设，提升农产品产业链和流通领域的市场化程度。（王学渊 浙江工商大学 副教授）

11.畅通供求信息渠道，提升供应链效率，提升种植的专业化、规模化和组织化，提升订单农业比重，适当增加农产品期货种类，加大进口调剂等。（金晓哲 中国城市发展研究院）

12.一是加强农民专业合作社建设，提高农民议价能力；二是发展电商模式和农超对接模式，减少中间商赚差价的机会空间；三是发展订单农业和农产品期货，降低农民受农产品市场价格波动的影响；四是加强市民消费者协会建设，提供市民对农产品价格的谈判能力。（宁攸凉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 副研究员）

13.从生产者角度来看，需要调整生产结构，增加安全优质产品供给，跳出同质竞争；从渠道建设来看，要加大对直销、社区支持农业等短链流通模式的支持力度，加大公益性农产品批发市场、冷链物流建设投入力度，降低生鲜农产品流通成本。（李凯 曲阜师范大学经济学院 副教授）

14.建议加强推广优质果菜农产品品种种植技术。加强优质果菜农产品的市场供给能力。加强果菜农产品市场流通环节的优化和成本降低。发展气调冷鲜库产地建设，加强农产品生产者对市场供给价格的定价能力。（崔维强 丹东发展改革委）

15.一是利用互联网等，进行信息的传播和分享，并在分销渠道上利用电商平台进行买卖。二是出台相应政策制度，进一步降低农业产业化的成本。三是成立新型农业保险公司。四是可以优化农产品供应链体系等。（陈一明 西南大学 博士研究生）

17.政府和应该发挥职能，及时发布市场信息，农民按需生产，同时把农产品批发市场作为公益性设施，降低中间的成本；推进龙头企业+农民合作模式，提高议价，把握信息能力。（杨莉 内蒙古农业大学 博士研究生）

18.第一，加强对农户的种植技术培训和市场销售知识培训，提高农户的个人知识素质，让农户清楚的认识、了解和掌握市场信息，从而做出可预期的、正确的生产决策；第二，鼓励农户加入农业企业、农民合作社等农业产业组织，通过组织的力量降低农户所面临的市场风险；第三，在政府和农业产业组织的共同努力下，将农业产业链做大做强，并且鼓励农户参与到农业产业链的生产、种植、销售、储藏、加工等各个环节，从而分散农户所面临的市场风险。（冯娟娟，山西财经大学 讲师）

19.（1）建立预警发布机制和市场机制主导；（2）提高组织化和信息化程度；（3）缩小流通环节。（汪俊雯 安徽农业大学 博士）

20.一是构建全国性农副产品信息平台，在产品成熟收获前形成供应侧、中间商和需求侧信息的提前对接撮合；二是构建面向大国小农特点的分散多触点物流链，可以采取苏商汪建国“惠通达”的有效方法反向操作，将伸向村、组和农户的销售渠道反向为农产品供应渠道，以互联网+，由点到面建立集聚区，构成农产品快速及时、成本合理的物流链。（吴跃农 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 研究员）

（感谢西藏大学财经学院王亮老师和吉林农业大学经管学院博士生刘畅对本期讨论文稿的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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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业与农村发展圆桌讨论会主持人：于晓华教授，德国哥廷根大学教授、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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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以下简称“研究院”或称“长江产经智库”）是江苏省首批重点高端智库，国家高端智库建设培育单位。研究院以南京大学经济学、管理学及其他相关学科平台为核心，优化组合国内外相关高校、科研院所的学科和专家资源，以中国沿海地区高度开放、发达的实体经济为背景，深入研究探索中国实体经济的走势、趋向与政策，为国家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总结经验，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道路。

研究院以洪银兴、刘志彪教授为带头人，汇聚一支拥有十多位长江学者、“千人计划”等称号的核心研究团队，聚焦中国经济运行、产业经济、金融发展、中国宏观经济、开放经济和企业发展战略六大方向，秉持“热情、专业、理性”的理念开展智库研究。研究院以中国产业经济发展为主线，形成了《长江产经决策咨询报告》、《中国产经热点研讨》、《中国经济动能指数报告》等代表性研究成果，其中多项成果获中央领导及江苏省主要领导肯定性批示，并在社会各领域产生广泛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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