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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费时代的女诗人余秀华

2017-06-05 《不老诗心》 南方日报出版社

因出生时缺氧而造成脑瘫,使其行动不便,说起话来口齿不清的农家妇女余秀华,高中毕业后,赋闲在家。她19岁时在“非自由恋爱”的情况下结婚,当时并不懂爱情是什么,觉得很不适应。


2009年,余秀华正式开始写诗,主题多关于她的爱情、亲情、生活感悟,以及她的残疾和无法摆脱的封闭村子。2014年11月,《诗刊》微信公众号发表其诗作,余秀华迅速成名。 


2015年2月,湖南文艺出版社抢先出版其诗集《摇摇晃晃在人间》,令人惊叹的是,该诗集上市仅一天出版方就收到消息,首批一万五千册诗集已经卖断货,必须连夜加印,才能在春节前物流畅通时再向全国各大城市发出五千册。


日前,余秀华登上CCTV1台的朗读类真人秀节目《朗读者》,再次引起热议。



对于余秀华的诗歌本身,评论者徐维曾发表了一些看法,独立于大众对其的一致追捧,今天我们不妨来读一读——


边缘与中心


所谓的当代诗歌“边缘化”问题,在我看来,从来就是个伪命题。好的文学,优秀的诗歌写作,从来都是有技术难度的,对欣赏者的艺术趣味、审美能力也有较高的要求,自然显得小众、局促些。诗歌和诗人一旦过度地曝光于舆论“中心”之下,伤害的,往往是写作者自己。


——徐维《不老诗心》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灵魂选择自己的伴侣,

然后,把门紧闭,

她神圣的决定,

再不容干预。


——〔美〕狄金森《灵魂选择自己的伴侣》


湖北女诗人余秀华,诗集销量突破十万册,创下二十年来国内诗集“市场销售”之最。余秀华走红后,“封神”运动骤至,有人甚至给她贴上了“中国的艾米丽·狄金森”的标签。


狄金森的诗,从青年时代起我就常读常新;余秀华“发迹”于网络,我早年喜欢浏览各大诗歌论坛,也曾读过她“微末”时期的作品,兴之所至,姑且揣摩比较一番,以求教于方家。


将余秀华和狄金森并列,无非因为她们都被归于女性写作的行列,又同以情诗见长,虽相隔一百多年,而女诗人热烈涌动的激情仍能突破时代和文化的限制,扭曲缠绕在一起。但细细体味这两股激情,差异还是比较明显的。余秀华的情诗侧重“欲”,万物生长而欲望野蛮,固然给人以艺术的“震惊”,总觉得生态芜杂,略显粗糙,诗的“纯度”,情感的“净度”都尚须提炼。比如她在网上引起轰动的这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从标题的取制到行文的内容,都是欲望书写的产物,“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这里的“力”指的是什么?自然是原始的情欲,是弗洛伊德所说的力比多。在这原力的作用下,诗人想象着“生命重新被打开”时的酣畅与愉悦,此处的艺术感受,以“花朵”这一在中国诗文里滥俗的意象为媒介,虽然比一般低级趣味的“下半身写作”要讲究些,离精致、鲜活的艺术创造也还是差了一截,就像一块璞玉,有天然生成的质地,却尚待匠心的雕琢。


狄金森的情诗呢,吟咏的,更多是“灵”,是爱情更深层次的心灵体验与共鸣。“灵魂选择自己的伴侣,然后,把门紧闭,她神圣的决定,再不容干预”,将灵魂比喻为一个坚贞的女性,在拟人化的语境里,展现爱情的高贵和自由选择。这也是一种热烈,是心灵和心灵的碰撞,灵魂与灵魂的独白,情超越了欲,达于精神的自主选择。这种选择的决绝与忠贞,甚至连“一位皇帝跪在她的席垫上,不为所动”。


表面上看,余秀华的诗,处处写“我”,大胆直率,女性自我的辨识度很高;狄金森呢,则虚拟了一组“灵魂和她”的拟人关系,平衡理性,略显节制。但灵魂选择了她之后,就“从此封闭关心的阀门”,坚定得“像一块石头”,自有一番独立的决绝。而余秀华为情欲所驱动的“我”呢,在“生命被重新打开”之际,竟突兀地关心起外部世界的变化,“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我”要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横亘于两具肉体之间的,是难以消解的时代背景、情感之外的各种元素的杂糅。粗糙而生硬的诗艺,最终将“我”的情欲,消解于宏大叙事,“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呐喊式的语言越是声嘶力竭,自由选择的底气和女性的情感力量,就越显虚弱和苍白。从真正的心灵解放程度来看,余秀华竭力塑造的这个“我”,反而比19世纪狄金森歌咏的那个“她”,“退步”了太多。


文化的大小传统——也就是雅文化和俗文化,这两者间的区分,自然没有那么绝对,但在余秀华和狄金森这里,却是真实存在的一种文化隔阂。余秀华的诗歌路子很野,作为来自乡间的诗人,又饱受病患和现实生活的困扰,她的人生际遇和诗歌书写,都带有文化小传统也就是民间诗歌特有的粗犷、凌厉与生猛,直露的表现手法,其实更多的是对现实世界情欲匮乏的弥补。这样一个“草根诗人”,本来是远离文化中心的,却在消费时代,借助网络传播的强大力量,竟在一夜之间,走进了当代诗歌艺术磁场的“中心”,受到万千粉丝的追捧。


再看狄金森,出身于精英家庭,受过良好文学教育,终身未嫁,在无名小城以写诗自娱。她一生创作了一千七百七十五首诗,生前却只发表了十首,直到20世纪才被重新发现,被誉为“美国现代文学之母”。这是非常典型的文化精英写作,是诗歌雅文化的代表,其人生轨迹、艺术趣味和品质,与余秀华根本不是同一“重量级”的。可如今,有人竟将她和网络诗人“绑定”在了一起。看来,信息网络不仅使世界的物理形态变“平”了,连审美趣味的差异也要一起抹杀,可这样的精神秩序颠覆,是不是迅猛得太骇人了些?


有人说,余秀华的出现,是中国当代诗歌再度回归文化生活中心的代表,如果单从诗歌的“经济价值”来看,这确乎如此——但诗歌乃至文化的影响力,恐怕不光体现在对经济指标的拉动上吧?一个诗人,她的社会身份从边缘走向中心,从“草根”迈入更加优越的阶层,这种华丽转换,只是写作的“副产品”而已。对于真正热爱诗歌的人来说,我们更加应该关注的还是诗本身,是诗歌的语言能否穿透甚至“照亮”这个诗性精神稀缺的时代。狄金森一生游离于“文学社交”之外,可没有谁否认她在世界诗坛的“中心”地位;还有和余秀华同时代的女诗人,比如,曾写出大型组诗《女性》二十首的翟永明、偏居海南岛教书育人却佳作不断的王小妮,她们的诗我都读过,娴熟的诗艺远在余秀华之上。在远离网络流行文化很远的地方默默耕耘,丰富和提升着当代诗歌的精神高度,她们只专注于诗本身的写作态度,难道不更值得人们尊敬?


至于所谓的当代诗歌“边缘化”问题,在我看来,从来就是个伪命题。好的文学,优秀的诗歌写作,从来都是有技术难度的,对欣赏者的艺术趣味、审美能力也有较高的要求,自然显得小众、局促些。诗歌和诗人一旦过度地曝光于舆论“中心”之下,伤害的,往往是写作者自己。德国诗人里尔克就曾说:“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而诗人一旦远离孤独,也就往往远离了诗本身的精神闪光——那在“边缘”之处,稍纵即逝的艺术灵光。


(选自《不老诗心》,作者徐维,插图为徐维画作)



人生审美境界的诗想

徐维


中国是诗的国度。唐诗宋词乃古代文学最迷人的“文化名片”,儒家的诗教是科举制度选拔人才的重要考核内容,诗的境界也是我国古典艺术最高的审美标准:我们赞扬一幅国画是“美丽如诗”;欣赏丝竹管乐的动人旋律,是有诗般的节奏;赏鉴园林艺术的布局是宛如诗境……这都是诗化审美观念的体现。

 

心驰神往于那中西文化绵延千年的诗境,再反观当代人的真实生活境遇,席勒所推崇的“完整的人”,正纷纷“异化”成碎片,我们共同守望的灵魂家园,又该如何寻觅呢?

 

本书写作的根本目的,就在于和你,和众多为苦闷、焦虑情绪所困扰的现代读者们一起,在大的文化视野下,开辟出一条通往精神家园的诗意澄明之径。而要达到这样的诗性审美境界,就离不开对中西文化诗性智慧的重新发现和思考……


——选自《不老诗心》前言


作者简介


徐维,湖南益阳人, 出生于20 世纪60 年代。1983年7月毕业于南华大学医学院医疗系医学专业,2004年中山大学政务学院公共管理硕士研究生班结业,广州大学广州发展研究院特聘研究员。现任中国人民银行广州分行党委委员、工委会主任、机关党委书记。主要社会职务:中国人民银行文学艺术联合会副主席,中国人民银行美协主席,广东金融美协主席。广州市检察院人民监督员等。出版专著有《慢性病疗养康复手册》(主编,人民军医出版社1990,北京);《荷魂》(总策划,岭南美术出版社2007,广州);《珠江模式及其发现前景》(主编,中央编译出版社2010,北京)等。


图书信息


《不老诗心:人生审美境界的诗想》

徐维  著

南方日报出版社

定价:5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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