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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没有留下次品,这才够艺术家

2016-11-22 瑞·文化 瑞艺术网


但愿(外一篇)

文/木心

 

“荒谬只是起点,而非终点。”加缪曾经这样说。

一个以文学艺术成了功出了名的人,即使人格十分完美,作品却不是件件皆臻上乘,难免有中乘的、下乘的。“荒谬之神”笑眯眯地走过来,目光落在下乘之作上,签名!只要那个出了名的人签了名,再糟的东西也就价值连城。

整个世界艺术宝库中,有多多少少东西其实是巨匠大师的不经心之作,本该是自我否定的,我们不会看见听到的。难得有几位高尚其事的艺术家,真正做到了洁身自好,把不足道的作品在生前销毁,这是自贞,是节操,是对别人的尊重。据说米开朗琪罗是将许多草稿烧掉了的,托尔斯泰也十分讲究,福楼拜没有留下次品——这才够艺术家。




艺术在于“质”,不在于“量”。波提切利凭《维纳斯的诞生》和《春》,足够立于美术史上的不败之地。可叹的却是有这样的日记出现在某文豪的精装本全集中:“晨起,饮豆浆一碗。晚,温水濯足,入寝。”

世上伟大的艺术品已不算少,每次大战,慌于保藏,如果真的末日到来,真要先为之发狂了。

然而大师的废物也真多,占了那么宝贵的地盘,耗去那么多人力物力,更有人把废物奉为瑰宝,反而模糊了大师的真面目。

鉴定家做了很多有意义的工作,却也做了废物的保证人,再低劣的东西,出于谁手就是谁的;作为收藏者的个人或国家,也就此理得心安,全没想到他们拥有的原来是废物。

如果人类真的会进化,那么进化到某一高度,大师们的废物会得到清除,以慰大师的在天之灵——那时的图书馆、美术馆、博物馆,气象澄清,穆穆雍雍,出现了天堂般的纯粹。

清除了的废物,纳入电脑系统,供必要时查考。每一代的年轻人都常有失去自信的时候,在此危机中,教师可带他们去看看,意思是:一日之能画,不足以言一生之能画,一日之不能画,不足以言一生之不能画,余类推,等等。

现在却混乱得很,随时可以遇到堂而皇之的当道废物,为大师伤心,为欣赏者叫屈,为收藏家呼冤,有时不免哑然失笑。托尔斯泰老是担心如果耶稣忽然来到俄罗斯的乡村,这便如何是好?我担心的是外星球的来客会说:“你们好像很爱艺术,就是还不知如何去爱。”

这是无数荒谬事实中最文雅幽秘的一大荒谬事实,因为其他的荒谬太直接相关利害,所以这种荒谬就想也没有去想一想。




这世纪,是晕头转向的世纪,接着要来的世纪,也差不多如此。该朽的和该不朽的同在,这不是宽容,而是苟且。我们在伦理、政治的关系上已经苟且偷安得够了,还要在艺术、哲学的关系上苟且偷安——可怜。

但愿加缪说得对,虽然他死于荒谬的车祸。


 

不绝

 

一个半世纪彩声不绝,是为了一位法国智者说出一句很通俗的话:人格即风格。十八十九世纪还是这样的真诚良善。

近代,越来越近的耳鬓厮磨的近代,Buffon这句话听不到了,淡忘?失义?错了?

从前的艺术家的风格,都是徐徐徐徐形成的,自然发育,有点受日月之精华的样子。地球大,人口少,光阴慢,物质和精神整个儿松松宽宽潇潇洒洒,所以:人格即风格。来源:瑞·艺术

当那时的艺术家或夭折或寿终之后,大家看其听其遗留下来或少或多的作品,回想他的或短或长的一生言行,作了或太息或赞美的定论——于是:人格即风格。

近到耳鬓厮磨的近代,好像人格不即风格了。

又好像近代人是无所谓格不格的。




也好像,世界这么小,人口这么多,光阴这么快,物质和精神对流得这么激烈,人哪能形成格呢。

风格?

风格倒多的是,风格是艺术的牌子、命根子——没有风格的艺术品是不起眼不起价的。

现代的现代玩意儿是什么,是风格的快速强化。

二十世纪后叶的艺术的全面特征是,撇开人格狂追风格。不能不惊叹真会作出那么多与人格无关的风格来。然而别慌张失措,布封的公式还是对的。

欠缺内涵的人格即不足持久的风格。

布封这句话到现在方始显出:一半是祝福,一半是警告。当祝福的滋味出乎布封的意外地穷竭了之后,警告的滋味出乎人们的意外地呈上来了。

我们苦乐难言忧喜参半地活在前人所料而不及的世界上,努力保持宽厚,却终究变得锲薄了,再不惕励,也要落入布封的话的后发的滋味中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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