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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这个夏天起,喂马劈柴,不再梦见大明万历十五年。

2016-05-17 资治通鉴里的大哥 李不太白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不论曾经怎样缤纷花雨,或寂寞凋零,历史,都终将归于一个角落,黯淡无声。

大明的回忆,遥远,仓皇,安静,让人不免想起魔幻现实主义大师聂鲁达,想起他那首著名的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远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

  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你像我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你如同忧郁这个字。

 

但往事有时却并不如烟。在大明国安静的身影背后,是地火一样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


万历十五年

有一位奇人,写过一本奇书。

他参加过“抗战”,入过驻印远征军,在缅甸负过伤,做过民国国防参谋,后又以46岁“高龄”在美国博士毕业,凭“大历史观”成为享誉东西方的史学大师,直接帅呆。

这位奇人就是黄仁宇,让他帅呆的这本奇书,叫《万历十五年》。

万历十五年,1587年,表面四海升平,无事可记,但奇怪的是,大明帝国却在遍地沉闷中郁郁寡欢,事情做不了,问题一大堆,却又不知症结在哪。

不论是励精图治还是安于耽乐,独裁或调和,创造或苟安,廉洁或贪污,进步或保守,在那里全都失去了意义,最后的结果,无分善恶,全部悲剧性结束。

精明能干的首辅张居正、稳健持重的申时行、清官海瑞、武将天才戚继光、哲学家李贽,这些中华文明的佼佼者,都在彼时不得善终。

万历十五年,一个朝代的失败总记录。

大明帝国虽离亡国灭种为时尚早,却已在实质上走到了它发展的尽头。

有一个神秘的力量,无形无色,却强大到让人窒息,帝国陷落其中,进退不得,只能在干耗中慢慢安乐死。

2016年5月,李不太白差点梦见了它。


五月未央

2016年5月,好像跟往年也没什么不一样。

春天还没退尽,夏天已经来了,生活看起来很美好,不是吗?但有些人已感受不到了。

22岁的魏则西,名牌大学在校生,他的死,已是无法再引人关注、不再刷屏的旧闻了。

“热点”总是这样来来去去,你知道的。

还有两个事,可能你就没注意了。

苏州522路公交车司机,一个85后的帅姑娘,因劝阻一名渣男车上抽烟,竟被这混球扇耳光、揪头发、掐脖子,还一个劲试图拧断手,暴打5分钟。

似乎迎来春天的中国足球,也在这月的足协杯赛中苦逼了一回。输球的武汉宏兴队方面的队员、球迷,一起发动袭击,长时间围殴客队队员、教练、工作人员。

从场内追打到场外,其中还有身穿迷彩服的保安古惑仔,使人一度错觉还以为在尖沙咀、铜锣湾拍电影。

其实对大中国来说,这都算不上什么事儿。

它们不是汶川大地震,不是半空跌落的高铁,不是苍穹之下的雾霾,不是转基因毒牛奶地沟油,不是王都头夜奔大使馆,不是庭审平西王、法办大理寺卿……或者不是别的什么已经忘了的“大新闻”。

这么大的国家,13亿人口基数,哪一秒不死人、没人被打呢?

这些事相隔千里之外,然而它们串联在一起,让人隐约想起了万历十五年,以它为鉴,好像大地的海水已经飞离。

这些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这熟悉的土地,不要让它再陌生。


熟悉的陌生人

这些或死或伤的现象背后,隐约着什么?

我们不妨来做三个假设。

(一)

在“苏州公交车女司机被殴打”这件事中,如果将“行驶中的522公交车”假设为一个相对封闭的岛国,情况会怎样呢?

那么显然,车上的乘客就是这个岛国的公民,女司机就是这个岛国秩序的维护者。

那个渣男为什么要暴打司机姑娘?

表面上,是他在车上抽烟,管理者不允许。

实质上,是他想要摆脱社会规则的限制,突破群体秩序。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反规则者。

如果不谈弱势群体、暴力执法这些东西的话,在这个案例中,把公交车换成街道,渣男乘客换成路边小摊贩,女司机换成城管,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

有人要维护规则,有人要突破规则。

规则要么被遵守,要么被放任,除非有一方让步,否则打人或被打必然发生。

进一步引申,若每个乘客都是那渣男,都要突破规则,那么管理者势必被打倒、打死。

那是什么?

1949年后,这土地上第一件事,“文大革”,就是这样放任产生的。

“文大革”破坏了太多规则。以“造反有理”的名义,破四旧,斗师长,到处大串联,无法无天,将规则视为阻碍新社会的障碍。

当人心没了敬畏,撒旦就会出来横行。

(二)

再看“武汉宏兴队赛后袭击客队”这事。

这次假设的指代物变一下:

假设武汉球场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岛国,那么主队“武汉宏兴队”就是本土社会力量,客队则相当于国外力量。

而赛事组织者、裁判,是岛国秩序的管理者。

那么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在正规战争中,本土力量输给了国外力量,心中不服,又无法通过正规战争赢得胜利,于是就在战场之外宣泄心中的憋闷。

那又是什么?

对了,是“义和团”四处焚烧教堂,围殴、打死打伤普通传教士。

其实这样的事,早在南北朝、隋唐时,就有人干过,而且由朝廷出重手。

可那些大规模的灭佛运动,结果如何呢?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如果这样做有用,佛教也不会传到今天了。

简单粗暴,不是解决问题的路子,得走正道。

早在“义和团”运动前数十年,魏源就写出了《海国图志》,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可惜这本书被日本翻译过去,视为无价之宝,举国学习,大清朝野却弃之如敝履,不当回事。

“义和团”再有气血之勇,也救不了国。

这就像“武汉宏兴队”赛区输球后,傻逼地追打上届“足协杯”冠军一样。

不在规则的赛场上正视自己的斑斑劣迹,你就算把所有高级别球队都轰走了,你依然站不起来、站不直。

在规则中竞争,在竞争中学习,化气血之勇为“骨气”,才是惟一出路,别无他途。

再如2300多年前,被匈奴打得狼狈不堪的赵国,痛定思痛,在赵武灵王带领下,坚决排除守旧势力一切干扰,师法匈奴,推行“胡服骑射”,终让赵国成为仅次于秦的列强。

1949年后,这土地上的第二件大事,“改革开放”,也是血气内敛后的“骨勇”,在世界的滚滚激流中站稳脚跟。

邓小平作为赛事主导者,重新制定了规则。

混球的天朝足协,才会整出全世界足球都没见过的土规则,祭出这种单场淘汰、高级别球队不能有主场的赛制,简直匪夷所思。

子曰,知耻近乎勇。

你们,无知近乎耻。

(三)

这样去思考魏则西事件,就不会在一片群情激愤中迷失了方向。

很简单,事情关键不在搜索、医院表象上。

问题的实质,是作恶的一方无规则制约。

我们再来假设:如果某搜索是高速公路,某医院是汽车,患者是乘客,那么根据报道出来的事实,情况会怎样呢?

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

汽车上高速,将不再按同等规则行驶,取决于什么呢?取决于你缴纳养路费的多少。

交费越高开得越快,交得越少开得越慢。

那么车况就会变成这样:有的可以130码最高时速疾驰,有的只能以5码速龟行。

这种情况下的高速公路,必然险象环生,乘客焉有不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道理?

失去平等规则,魏之死,再平常不过。

作为具有某种社会责任的单位,学校、医院、搜索、传媒,如果缺乏规则制约,而以利益为导向,那将是一个社会巨大灾难的开始。

所以,google“不作恶”的公司精神,平平常常、简简单单一句话,是多么的可贵。

幸好不是所有人都按搜索找医院。

幸好高速公路不是搜索引擎。

幸好,万历十五年留下了国家死因说明。


明朝死亡说明书

很多时候,人们以为所谓“历史”,都是由大事件构成,比如战争啊,伟人啊等等,可是真是这样吗?

其实那只是“果”而已。

历史真正的“因”,在表象之外,在之前数十年就酿成了。

闯贼李自成埋葬的只是大明的僵尸而已,大明朝早就挖好坑把自己埋妥当了。

摧毁它的那股神秘力量,叫大明“文官集团”,也叫“道德圣徒式”吹牛逼。

他们用朱程理学的道德烧烤他人,相互攻击,如果不按“道德圣徒”的模式行事,他们就会用山呼海啸的吐沫淹死你。

这种软刀子实在厉害,逢者即死,无人能幸免,包括号称为天之子的皇帝。

比如万历皇帝想立三子为“皇储”,结果呢?罢免了三届内阁,贬罚流放了上百官员,双方冲突十几年,还是没办成。

最后还是按“嫡长子”继承法确立了太子地位。为此,万历几十年不上朝,就那么跟大臣们赌气干耗着,耗光了大明的精气神。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把官员都处罚光了,谁给他办事呢?

你这样要求人,自己定是朵白莲花吧?屁。

这些文官们没一个仁德君子。他们不过是通过这样的扯皮,大举攫取私利罢了。他们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却多是男盗女娼之辈。

就算后来所谓文人楷模的“东林党人”,也不过是文官集团大毒瘤的一部分而已。

大明的官员们天天吐沫横飞,却没人去研究实际事务和社会问题,思考解决办法。

一旦涉及到具体事务,很多都是一塌糊涂。

官员薪酬制度、税收制度、货币制度、边关贸易制度、专业的军事管理、刻板的八股科技制度,统统都是一塌糊涂。

一塌糊涂到什么程度呢?

以官员工资为例,土鳖朱元璋小国寡民的薪俸制度被刻板地坚守着,俸禄低到可怜,且一百多年不变。

要是不贪腐搞创收,简直连基本生活都扛不住。好同志海瑞清贫照人,却虐死了妻妾儿女,就生动地证明了这一点。

甚至连什么“倭寇”入侵都是假的。

事实上,“倭寇”的背后,是大明过于严苛的贸易管制导致的“官逼民反”。当全世界都在等着中国的棉布、丝绸、茶叶、瓷器时,大明却闭关锁国,迫使沿海商人化身“倭寇”秘密地到日本,到东南亚,甚至美洲进行贸易。

大多数都是自己人,哪有那么多倭寇啊?

更可笑的是,天上掉银子,大明还不会用。

作为当时的“世界工厂”,大明凭借巨大贸易顺差,让全球每年开采的白银一半都哗哗流进了帝国口袋,然而,由于财政制度的拙劣,手握全球最高“外汇”储备的同时,却坐视大明流通货币紧张,国家和人民都没钱。

边关战事紧张,国库没钱,仗都打不起。

这个世界需要诗和远方,但这个世界的运行,更需要规则、理性。

可这些蠢事,大明一路忙活了一百多年,还从不思改变。

扯皮成了官员政治生活的重要部分,大明日益坏死。与此同时,破败的社会正在酝酿着无数个李自成,关外的努尔哈赤正在狂飙突进。

社会运行规则的缺位,实际操作制度的缺失,只靠道德的意淫与批判,只靠唾骂与扯淡,是一定会把自己埋葬的。

万历十五年,天下无事,但已死到临头。

青萍之末的微动,是大风将至。

从前是这样,假若我们不从历史的教训中警醒,未来将如何之?

这不是什么盛世危言。中华文明要在步履不停中重现光芒,就必须正视自己的阴影。

钱钟书太太杨绛说:“我绝对不相信,我们传承了几千年的宝贵文化会被暴力全部摧毁于一旦,我们这个曾创造如此灿烂文化的优秀民族,绝不会泯灭人性,就此沉沦。

李不太白绝对相信杨绛先生的话。

但路也绝对远,要做的事也绝对很多。


倾巢与完卵

但不要以为这些都是政府的事。

我们不妨看看身边的“青萍之末”有多牛逼。

每逢节假日,高速公路都是一片狼藉。有时真想不通,一些车看着漂漂亮亮、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结果“啪”一声从车窗里扔出两矿泉水瓶,“哗”一下又抛出一袋垃圾… 还有很多飞车的枭雄一辆接一辆,在应急车道上一路呼啸,如同小流氓遇到了马永贞。

如果商人都爱拖欠款,如果作者都爱抄袭,如果企业喜好偷排偷放,如果食品作坊都敢制作出人工肉、毒蔬菜,怎么可能偏偏搜索引擎、医院就一定会按规则办事呢?

好像规则都是给别人遵守似的。

魏则西之死,跟你偷逃车票、乱闯红灯、考试作弊、在公司干私活等其实也没啥两样。

有什么的公民,就有什么样的社会。

你那么激动,可否反思过自己呢?

不要以为作为个人就无所谓,不会害到自己。你能保证不吃自己生产的有毒农药的蔬菜,但你能保证不沾别人贩卖的过期疫苗、有毒涂料、化工厂边上的空气吗?

缺乏制约集体行为的实际办法,一时半会没问题,一事两事无所谓,但若长此以往,就会形成苍穹之下的雾霾。

万历十五年的光阴故事已经告诉我们,作为一个集体,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上次是天空,也许这次就会是身体与社会。

而这些事情,并非单靠政府就能完成。

今天,透过魏则西之死、苏州公交车女司机被殴、武汉宏兴队球场内外暴力等无数小事件,隐藏在这些现象之下的本质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1949年以来的第三件事,已经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从“文大革”遍地摧毁规则,到小平主动改革开放,参与规则,再到今天在人心中建设规则,这三步,比《魔戒》三部曲的路更艰难。

因为较之于物,人的现代化要困难得多。

赚钱、成功、暴富、攀比、野蛮、欺诈、作假成风……如果制约作恶的普遍规则不能有效运行,那么,就算把太行山都变成金山银山,也离死期真的不远了。

一个13亿人的泱泱大国,就算你不信教、不惧鬼神、不敬师长、不怕父母,也绝对不能没有约束人心魔鬼的—规—则。

没有一种文明,能建在规则与心灵的荒漠上。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祈望明朝那些事永成往事,祈望本公众号“李不太白”的话永是梦话。



参考书目/

1.《万历十五年》,黄仁宇 著

2.《明代的漕运》,黄仁宇 著

3.《明朝那些事儿》,当年明月 著

4.《明史》,清朝官修




万流归宗,一切精神支流, 源自先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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