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轳摇起的童年
李青,新西兰桃源诗社的诗友。她去年开始学写诗,很勤奋,也很有才情。
诗友们很多是大学生,还有研究生、不少还是国内外名牌大学毕业的。 李青只是初中毕业,她告诉我,因为小时候家里贫穷,孩子多,父母难以供养她念书。她因为早早辍学而难过万分,曾几年不同父亲说话。
这篇文章是李青对童年生活的回忆。不知她的家乡,是不是还有这样系着绳子下到80米深的井里舀水的孩子。
- 编 辑
每当听到“辘辘、女人和井”这首歌,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童年和童年时村里的那口井。
(网络图片)
我的家乡在大连长兴岛大孤山下的西坡村。孤山是个大孤岛,这里的农民世代以种地为生,贫穷的山村就连早晚的炊烟都是轻轻淡淡的。
我的父母比较传统,重男轻女,他们在收获了五朵金花后,终于迎来了我唯一的弟弟,对弟弟宝贝得不知如何是好。全家包括年迈的奶奶九口人,靠爸爸一人在生产队里挣点微薄的收入,支撑着大家庭的快乐与清贫。
记得五岁那年的一个夜晚,我和往常一样躺在热呼呼的炕上。由于人多,我们小孩子们脚对着脚睡着,这样节约了很大空间,又起到保暖的效果,还能省下被褥子。
透过薄薄的被子,我听到了爸妈的悄悄话,幼小的心悸动了很久很久。原来,爸妈商量着找个家庭条件好、孩子少的人家,把”老五“(指我)送走。已经有理解能力的我,顿时热泪盈眶,但懂事的我怕父母看到了伤心,就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脸转向炕墙角处,无声地流下委屈的泪。泪水浸湿了枕头,也浸透了那个黑夜。
从那以后,这件事就如同我的心里的一枚定时炸弹,我不知何时就会被送出家门。我努力地做好家人交待的任何事情,争取在他们眼中是个既懂事又听话的好孩子,这样他们就不舍得把我送人了。
我学会了做很多事,帮妈妈烧火做饭、扫地叠被子、上山放猪、挖野菜,凡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做的更多,不能做的我也尽力去学。我只想和全家人在一起,不被送走。
因为我们家住的地势很高,生活中吃水是个很严峻的问题,尤其是天气干旱的日子里,村里仅有的座落在半山腰的那口水井,总是青黄不接。
全村有五十多户人家,全指望这一口井。打水的唯一方法是把人送到井底下,用舀子将水一勺勺地盛入桶里,再由井上的人摇着辘轳把水桶摇上来。等家里的水缸装满了,再把井下的人摇上来。
我家的用水也不例外,下井的人选首是我。这是因为我的体重相对于其他人轻;其二,我也想好好表现,为这个大家庭出份力;其三,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是传宗接侍的宝贝儿,何况我们也不舍得让最小的弟弟下井。
第一次下井是十一岁那年,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我同三姐和四姐一起去山坡上的那口水井,一路上我既忐忑又兴奋。
到了井边,姐姐们帮我在腰间结实地系紧了一根粗绳子,又将辘轳上的绳子绕在我的身上,再用钩子扣在我腰间的粗绳。她们做得细致入微,其实她们也没有什么经验,她们在大人的指导下练习了无数次。三姐那年十六岁,四姐十四岁。大姐和二姐已出去工作了。
平时爱说爱笑的姐姐们,此时默默无语,气氛严肃、紧张。
当一切准备就续、姐姐要用辘轳将送我送下井时,我的双腿已经软了。我不知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会不会在下降的过程中,绳子突然断了?摔下后会不会粉身碎骨、然后如废人一般苟延残喘地活着?
我不敢多想,小心翼翼地坐在井沿上,双手紧握着绳子,双眼紧闭,随着一声“放”,两条发软的腿,在晃晃悠悠中慢慢地往下滑。
两个姐姐分别站在辘轳的两旁,她们用弱不禁风的身子,尽力控制手摇的速度和辘轳上下的均匀用力。我知道,她们心里也一定紧张万分。
悬着的心,在80多米的深井里,忐忑的落地。我用颤抖无力的双手将绳子打开,迫不及待地将井底清水一勺勺地装进桶里。水盛满后,姐姐们把水桶摇上来,然后,用扁担挑回家。
重重的两桶水压在瘦弱的刚成年的姐姐们的肩上,她们趔趄着脚步,小心翼翼地不让水洒出来。两个人差不多每隔十分钟就换扁担,一路把水挑回家。
胆小的我,一个人呆在只有几平方米的井下。我无心倾听清脆悦耳的水滴声,只怕突然间蹦出一只癞蛤蟆、一条水蛇,或是一条软软的蚯蚓,我会当场晕厥。我捂着耳朵,闭上眼睛,等着姐姐们快点回来。
井离我家足有五里路远,姐姐们来回至少需要三十分钟。这三十分之真是漫长啊,我等待的心急如焚。脑海里出现无数假想:假如突然下暴雨怎么办? 假如此时突然地震怎么办?假如姐姐们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越想越怕,简直要发狂了。我仰望着只有碗口那么大的天,声嘶力竭地喊:“有人吗?有人吗?我想出去,谁来帮帮我啊?”
我喊了一遍又一遍,井口没有任何人现身,只有那根浸透了水的井绳子随风摇晃着,我的话音在这幽深的井里不断重复、回荡着。
不知等了多久,隐约听到有水桶触地的声音,还听到姐姐的说话声。姐姐的话音从80米高的井上传到井下,如百灵鸟般清脆,仿佛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姐姐们有节奏地摇着轱辘,水桶摇摇晃晃地透过井下斑驳的光线落了下来,我的眼泪也一滴滴落下来。
就这样,两个姐姐重复五个来回将水挑回家,把家里的水缸装满。最后,终于听到姐姐在井上扯着嗓子喊:“小青,别怕,这就把你摇上来啊,你一定系好绳子,我们家可不能没有你!”
姐姐的话音如冬夜里期盼已久的火焰,一下子温暖了我已冷却的心,又激活了我的泪腺。
姐姐们摇着辘轳,辘轳咯吱咯吱地响着,我犹如坐在姐姐们摇起的秋千上,在空中摇晃着。轱辘摇啊摇,摇醒了山村孩子走出碗口大天空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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