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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文献》丨侯健明、肖毅:《说齐文字中“密”的一种异体》

侯健明、肖毅 出土文献 2022-10-26

说齐文字中“密”的一种异体*


侯健明  肖毅

武汉大学文学院古籍整理研究所

摘  要:《古玺汇编》0174、0176号录有两方齐官玺,玺文为“”“鉨”。两方齐玺首字旧多以为从戈,从止,释为“武”。然通过对比分析可知,此字下部当为“山”,整字可隶作“”。“”上部所从“戈”形实为齐文字“必”之作的简省,与“戈”仅是同形关系。而齐陶文所见之)、)等形或为齐玺“”的进一步讹变。然则“”“”“”即“(密)”之异体,或为齐文字“密”的特有写法。两方齐玺中的“密关”可能与《春秋经》及《左传》所载的莒、鲁之密有一定关系。

关键词:齐玺  齐陶  密


《古玺汇编》(以下简称“《玺汇》”)0174、0176号著录了两方齐官玺,均为白文:[1]

          0174            0176此二玺旧多释为“武关)”“武关(将)鉨(玺)” ,[2]基本得到学界的认可,唯玺文首字(以下用“△”代称)的释写稍嫌龃龉,且很少有人对字形作过分析,或可作进一步的研究。

△,二玺形体近同,文例相同,显为一字,《玺汇》即并释为“武”,前辈学者亦多从其释。[3]何琳仪先生曾有过不同的意见,将△及齐陶文之(《古陶文汇编》3·363)释为“”,云:“,从山,必声。”“齐玺,读密,地名……齐陶,地名。”[4]我们也曾怀疑△即“密”之异体,并提出:“此字下从山,非从止。齐陶文‘楚郭□密里腊’(《陶文图录》2·393·4——注:此与何琳仪先生所引《陶汇》3·363为同一片陶文)、‘高密材’(私人藏品)中的‘密’也省略了‘宀’。”[5]但未及展开论述。下面我们以此为基础,对△进行全面的探讨。


△上部从戈形,这没有什么疑义,但下部所从为何,值得详细考察。释为“武”者,皆认为下部从“止”。“止”是古文字中习见的部件,两周齐系文字中的“止”字或“止”旁通常有以下几种写法:[6]

以上所揭之“止”字或“止”旁或与△下部所从的形体明显不合。

不过这里需要重点说明,齐文字中的“止”确有个别特殊写法,与△所从的较为近似,如:

上揭陈孟卿戈“造”所从之“止”与△下部之,二者区别尚较明显,只是前者右上笔画稍有残泐,易被忽略;而武城戈“武”字下部所从之“止”作,有较大的迷惑性,需要仔细辨识。细察字形,我们不难发现,右侧末端笔画歧出,实非一笔所能完成,只是这两笔有一大部分重合而已,这与有本质上的区别。A8两例所从的“止”当属上举A5一类。A9洹子孟姜壶“遄”中的“止”作,中间一笔下端虽缩短,但形下端仍有余笔,当是上举(A7)一类形体的进一步讹变,与亦无涉。A10所列陶文“岁”字所从的“止”作,与尤为接近。不过,形中间一笔下端亦有余笔,恐怕与上举A7、A9属于一类;而形则是形的进一步讹变。就目前所见的齐文字资料里,“止”作形者仅出现在“岁”字之中,不具有普遍性,甚至可以看作是专属“岁”字的特殊讹变,而与我们这里讨论的等形似乎关系不大。[9]另外,《玺汇》3737号还著录了下揭一方齐玺:


3737《玺汇》将该玺归类为姓名私玺,左下之字阙释。吴振武先生据《上海博物馆藏印选》释左下一字为“正”,并将该玺认定为官玺,[10]甚是。此“正”字所从之“止”作,与△所从之形极近,不过仔细辨析仍可发现其中的差别。形中间竖笔与右侧笔画相接,且左侧笔画末端稍稍过于右侧笔画的末端,可摹为,属于上述A4一类的变体;而的左右两笔相交于笔画末端,[11]中间的一笔又落于左侧笔画上,摹写则为,与上揭的“止”有一定差距。

其实,《玺汇》0176中△下部所从的略有讹变,《印典》著录了一方与0176号同文的齐官玺:[12]

《印典》其首字下部所从作,中间的笔画落于左右两笔相接处,与△下所从的几近全同,当为正体。而与上揭“正”所从之“(止)”差距更为明显,正可为△下所从非“止”的明证。准此,将△释为“武”也就很难成立了。

谛审字形,齐玺△字下部所从当为“山”。众所周知,“山”的写法在商周文字中没有多大变化,甚至在战国文字中也没有形成很鲜明的地域特征。这里仅略举几例战国各系文字中“山”字或“山”旁的常见写法与之比较:[13]

表1 战国各系文字中的“山”字或“山”旁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上揭部分玺文、陶文的“山”中间竖笔与下部衔接处不再填实,而是由粗率的竖笔和对称的两斜笔组成(如上表中齐系的“”、晋系的“”、燕系的“山”等),[15]我们讨论的齐玺△字下部所从与此正合。如此,我们可将齐玺△字重新隶定为“”,此字应当就是“密”之异体。下面试对“”做进一步的研究。
在考证分析“”的构形前,我们有必要先对殷周甲骨文、金文的“必”“密”以及与“必”密切相关的字作一些梳理。甲骨文未见“密”字,西周中期的金文有以下诸形,上从“宀”、二“,下从“山”。裘锡圭先生指出:“‘必’字实从‘’而不从‘弋’。‘’是戈柲之‘柲’的象形初文。”[16]故这些金文字形可隶为“”:

西周金文中亦有单字“(必-柲)”和从“(必-柲)”之字,正可与此对比,如:

其中,“”“”正以上揭小臣鼎、伯宓父鼎之字为声符。“”就是“密”字。[19]从西周金文“宓”“”“”的写法来看,中间从二当是早期“密”的构形特征。裘先生曾专文考证甲骨文中的“必(柲)”及相关诸字,指出,甲骨文“必(柲)”作者都见于第一、二期,作者见于第五期,三、四期的“必(柲)”则兼有早期和晚期两种写法(个别二期旁的写法已经接近于晚期)。[20]而上揭西周金文““柲”“宓”中所从的,应当就是从甲骨文第五期一类的写法发展来的。

在殷周甲骨金文中,“必(柲)”亦有在两侧加饰点者,如:

东周以降的“必”便是在这种写法的基础上发展来的,并在各系文字中形成了不同的地域特点,对比如表2:表2 东周各系文字中的“必”字或必旁

从表2可以看出,秦系文字较完整地继承了殷周文字中加饰点的“柲”的写法,没有什么实质性变化。燕、齐、秦系的“密”或“宓”中间所从多已省为一个“必(柲)”,可见这种简体的写法已经成为主流,只是齐文字的“䛑”、“必”和楚文字的“蜜”尚从二“必(柲)”作,当是保留了西周金文较古的写法。《说文》析“密”为“从山,宓声”,所据的篆文即是本自东周秦文字的这种简化字形。

这里需要重点关注齐高密戈之“密”的写法。此“密”上部从宀、从(即“必”,见表2),显系在“戈”形上附加饰点,与西周金文的“必”不同。这使我们顺理成章地联系到了上述齐玺中的“”。“”上部虽无“宀”旁(说详后文),然所从的“戈”形与极为相似,当是在承接此类形体的基础上进一步省写了饰点。为了直观比照,我们再把字形列在下面:

楚文字中也有“必”讹省作“戈”的情况,或可类比。楚文字的“必”常作“”,亦有作“戈”形者,如表2郭店简《老子》甲27的“閟”。[25]又楚文字的“蜜”,从甘,宓声,且“宓”从二“必”作,如表2上博简《孔子诗论》28,包山简255、257的“蜜”,其中包山简255、257两形所从的“必”稍有讹变,或似“米”形;亦有径作“戈”形者,如表2包山简255、上博简《民之父母》8、上博简《季庚子问于孔子》19的“蜜”,其中包山简255之形,尚只有右侧的“必”写作“戈”形,而到了上博简中,“必”皆变作了“戈”形。[26]

又传抄古文中的“密”有作下揭之形者:

(《汗》4·51“密”引裴光远《集缀》)[27]

郑珍云:“止从必,省宀,弋误作戈,宜作形。”[28]黄锡全先生据《古文四声韵》“密”作、《集篆古文韵海》作认为:“此形盖作之分离形。密字本从弋,讹变从戈。”[29]黄说大体上是不错的,只是“密”所从当为“必”而非“弋”,[30]但这并不妨碍与齐玺的“”互证(“宀”旁有无的区别暂从略,说详后文)。

从早期文字的构形和用法来看,“必”“戈”形义均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字。但因字形近似,在书写过程中讹混不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上文所列举的战国文字和传抄古文资料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但“必”书作“戈”的情况是否还存在其他方面的渊源呢?答案可能不是绝对的。下面我们针对这一问题再试着作进一步推论。

甲骨文中尚存一系与“必(柲)”有密切关系的形体,或单独成字,作,或加辵/止旁,作 。[31]裘锡圭先生在上引专文中将以上诸形释为“必(柲)”或“”,认为等形是字(引者按:即甲骨文“必/柲”)加指示符号的繁体,在象柲形的笔画上加点或圈以说明“柲”的字义。[32]裘先生的说法在学界影响颇为深远。近年陈剑先生亦撰专文讨论此字,全面分析字形演变序列和辞例释读,结合裘说,将此系甲骨字形改释为与“必(柲)”形义俱近而通用的“臾”(从辵/止者释为“”),读为“游猎”之“游”,[33]并沟通了“臾”与“必(柲)”的密切关系,指出:

“臾”字最原始之形等,即于“必(柲)”的中间加一圈形(或作填实,或变为短横等),以补充指示、强调其物。除了跟“厷(肱)”等字联系类比、看作“必(柲)”字繁体的思路,说为表示另一个与“必(柲)”意义近同之字,也是完全自然合理的。[34]陈说详密,断无疑义。“必(柲)”“臾”当即形义相近的通用字,在构形理据上亦有相通之处。

这里需要注意,甲骨文的“臾”还有写作者,与“戈”无别,如:

裘锡圭先生指出,这种现象“极为少见,当是笔误,不能作为释字的根据” ,[36]已初步揭示了字形讹变的本质。董珊先生认为:“‘柲’上有短横,这个短横是由指示符号‘○’或‘•’演变来的,并非‘戈’字表示戈头的笔画。”[37]陈剑先生亦认为:“按此‘指示符号’原本是位于戈柲形之中间的,变为‘短横’再上移后类似‘戈头’形,全形才变得与‘戈’形近而混。同样,前举B5、B7那些讹省从‘必(柲)’或近于‘弋’(其形与‘弋’尚非全同)的字形(引者注:B5、B7即等形),也当作如是观。”又在方括号随文注中说:“从后文所论‘△偏’与‘必(柲)’的密切关系来看,前者(引者注:即上举一类的形体)也可以看作义近偏旁区分不严的现象。”[38]总而言之,这种写作“戈”形的“臾”就是由上举等相关写法讹变而成的,特别是与等形有直接关系。陈剑先生业已指出:“从古文字演变的一般规律来看,古文字中的‘圈形’‘填实的黑团形’‘粗肥笔形’与‘竖笔或斜笔上加小圆点,圆点再变为短横或长横形’等,这几者之间的交替变化,是极为常见的,如‘土、丰、、枼/世、午、由、克、/灷、臾、屯’,等等。”[39]这样一来,一类的写法与“戈”字只是偶然的同形关系,中间的短横与圈点都是为了彰显柄义而增加的指示符号,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本文所讨论的“”上部正作“戈”形,这是不是一种巧合呢?有一点可以肯定,由于年代跨度甚大,加之“必(柲)”“臾”的字形在东周时期已经有相当的差别,“”上的“戈”不大可能直接承袭甲骨文的“臾”。但我们也不能排除“”上所从的“戈”形与甲文(臾)一类形体有一定渊源的可能性。

我们再次把关注点放到齐高密戈的“密”字上。此“密”字所从的“必”作,既有“戈”形的成分,亦有“必”字的特点。考虑到甲骨文中“臾”之作“戈”形和“必(柲)”形义俱近的关系,我们怀疑这种写法的“必”即是由甲骨文中写作“戈”形一类的“臾”和殷周金文中加饰点的“必(柲)”因形义近同通用而糅合讹变的结果,图示如下:

齐玺之“”所从的“戈”形,与一类写法的“必”有直接的关系。这些情况极有可能反映出了甲骨文“必(柲)”“臾”形义俱近通用在东周时期的孑遗。有鉴于此,楚文字、传抄古文中的“必”作“戈”,或许与甲骨文的“臾”作“戈”形多少有些渊源。当然,这还需要结合更多的古文字资料做进一步研究。[40]

综上分析,知齐玺文“”上部所从的“戈”形当为“必”,“”即可释为后世的“”。“”即“密”之异文。《说文》山部:“密,山如堂者。”[41]宋本《广韵》入声质韵:“,山刑如堂。”[42]又宋本《玉篇·山部》:“密,形如堂。,同上。”[43]《龙龛手镜·必部》:“,正,音密。山形如堂。”[44]今检传抄古文的“密”或其他从“宓”得声的字,亦有部分保留了省“宀”的写法,正可参证。列表举例如下:

表2 传抄古文中省“宀”的“密”字或“宓”旁

其中“”之作“”,右上形当为“臾”。上文已经论及,甲骨文“臾”的原始写法有等,恐怕就是这类“臾”的变形,此亦可为早期“臾”“必(柲)”形义近同而通用添一佳证。

《玺汇》0348还著录下揭一方白文楚玺,《玺汇》首字缺释,吴振武先生释为“㐭(廪)” ;[46]何琳仪先生释为“”,从日,必声,读为“必”;[47]刘信芳先生认为此字从甘,宓声(“宀”借该玺边框为之),释为“”,读为“蜜”或“密”;[48]施谢捷先生隶为“”,释为“蜜”:[49]


对比前文表2中楚文字“必”“蜜”诸形,其上部之当是楚简(必)的进一步省变,而下部与楚简“蜜”所从之“甘”全同。若施说不误,则此“蜜”亦为省“宀”之例,可与齐玺“密”之作“)”比证。另外,将“”释为“(密)”在齐陶文中亦可找到踪迹。本文开头我们曾提及《陶录》2·393·4(亦即《古陶文汇编》3·363)所录的齐陶文,其实同文陶片在《陶录》中前后凡6例(2·393·3~2·394·4),其左上之字分别作如下诸形:

此字各形以最后一例最为清晰完整,其上部从“”,下部从“山”,可严格隶定为“”。此外,亦有下揭一枚由私人所藏的齐陶文:


私人藏品“高”下一字当为反文,水平翻转后作:

其上部从“弌”,下部从“山”,隶定则为“”。几乎全同,当为一字,只是后者“戈”上少了一点,可以看作前者的简体。结合陶文所载地名来看,亦可释为“(密)”。“高密”为战国齐邑。《史记·乐毅列传》:“而乐氏之族有乐瑕公、乐臣公,赵且为秦所灭,亡之齐高密。”[50]上引齐高密戈即是。与齐玺“”下部所从全同,而上部所从之与“戈”形也至为相近,或为“戈”形的进一步讹变,与齐文字中的“(一)”字当为同形字。 [51]

就目前所见的资料显示,作为“密”之异体的“仅出现在齐玺、陶文中,并参考东周各系文字“必”的写法,特别是齐高密戈“密”所从的“必”已作加饰点的“戈”形(可能是早期形义俱近的“必”“臾”的糅合体),我们有理由怀疑“密”作“”或是东周齐系文字的特有写法,反映了齐文字“密”的地域特征。[52]不过限于文字资料之不足,这一猜想还不能成为定论,期待后来的资料能予以证明。


下面我们再对两方齐官玺所涉及的地名做一点说明。

玺文首字既释为“(密)”,则此二玺当释读为“密关”、“密关将玺”,亦即掌密地关隘所用的官玺。何琳仪先生已指出《左传》公二年、闵公二年载有密地,[53]甚是。只是隐公 二年之“密”见于《春秋》经文而非《左传》,其文如下:

《春秋》隐公二年:“纪子帛、莒子盟于密。”杜预注:“密,莒邑。城阳淳于县东北有密乡。”[54]

沈钦韩云:“《一统志》:‘密乡故城,在莱州府昌邑县东南十五里。’即此密。”[55]

刘文淇云:“《郡国志》北海国淳于有密乡。”[56]

何琳仪云:“在今山东昌邑东。”[57]

又《左传》闵公二年载有密地:

《左传》闵公二年:“共仲奔莒,乃入,立之。以赂求公仲于莒,莒人归之,及密,使公子鱼请。不许,哭而往。共仲曰:‘奚斯之声也。’乃缢。”杜预注:“密,鲁地。琅琊费县北有密如亭。”[58]

沈钦韩引《大清一统志》亦云:“密如亭在沂州府费县北。”[59]

何琳仪云:“在今山东沂水西南。”[60]

而关于此密,《水经注》有不同的记载:

《水经注·沂水注》:“沂水南迳东安县故城东,而南合时密水,水出时密山,春秋时莒地。《左传》‘莒人归公仲于鲁,及密而死’是也。”熊会贞按云:“杜《注》,琅邪费县北有密如亭,费县见下。时密水出时密山则非费县北,恐杜说未密。”[61]

杨伯峻秉持杜注,云:“《水经注·沂水》以为莒地,杨守敬《水经注疏》亦从之,实不可信。”[62]

《水经注·沂水注》又云:“治水又东南流(引者注:治水即沂水,说见《水经注疏》所载熊会贞按语),迳费县故城南。《地理志》东海之属县也,为鲁季孙之邑。”杨守敬云:“汉县属东海郡,后汉属泰山郡,魏属琅邪国,晋因,宋、后魏属琅邪郡。《地形志》,费县有费城,在今费县西北三十里。”[63]

细审《水经注》文及杨守敬、熊会贞之说,我们以为闵公二年所见之“密”当即鲁之“密”,位于费县故地(即今费县西北三十里)之北,属鲁季孙之邑,非必与时密山、时密水一地。《水经注》以为“春秋时莒地”者,实指时密山、时密水所处之地,其引《左传》之文,或意在说明密地与时密山、时密水之关系,而非直指密地即属莒国。

齐玺“密关”或与上举的两密地有所关联。而鲁国之密的名称由来也很有可能与时密山、时密水有关。



附记:承蒙匿名审稿专家细心审阅,提出了许多宝贵的修改建议,使得拙稿避免了一些不应有的疏失,我们在此谨致以诚挚的谢意。



注 释

*本文写作得到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古玺集释”(14AYY012)的资助。

[1] 《玺汇》中的这两方玺在其他印谱或专著中亦有著录,本文选取其钤印图片质量较高者。0174号玺选自庄新兴、茅子良主编:《中国玺印篆刻全集·玺印上》,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9年,第8页。0176号玺选自韩天衡、孙慰祖编订:《古玉印精粹》,上海:上海书店,1989年,第15页。

[2] “”字的释读,参李家浩:《楚国官印考释(四篇)》,《江汉考古》1984年第2期,第48页;萧毅:《〈古玺汇编〉释文订补(摘录)》,硕士学位论文,武汉大学,1998年,第14—15页;何琳仪先生进一步指出:“极易相混。”参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571页。“”字的隶定和释读,参汤余惠:《略论战国文字形体研究中的几个问题》,《古文字研究》第15辑,北京:中华书局,第79页;曹锦炎:《古玺通论(修订本)》,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164—165页。

[3] 从《玺汇》径释“武”者,如汤余惠:《略论战国文字形体研究中的几个问题》,《古文字研究》第15辑,第79页。曹锦炎:《古玺通论》,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6年,第131页;又《古玺通论(修订本)》,第164—165页。萧毅:《〈古玺汇编〉释文订补(摘录)》,第14—15页。庄新兴、茅子良主编:《中国玺印篆刻全集·玺印上》,第8页。阙晓莹:《〈古玺汇编〉考释》,硕士学位论文,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2000年,第58页。肖晓晖:《古玺文新鉴》,西安:世界图书出版西安公司,2005年,第121页。张振谦:《齐系文字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安徽大学,2008年,第334页;又收入氏著《齐鲁文字编》,北京:学苑出版社,2014年,第1532页。陈光田:《战国玺印分域研究》,长沙:岳麓书社,2009年,第43页。孙刚编纂:《齐文字编》,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324页。黄德宽:《古文字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391页;又2019年,第387页。亦有较为谨慎者,先隶为“”,再释作“武”,如施谢捷:《古玺汇考》,博士学位论文,安徽大学,2006年,第53页;朱晓寒:《齐官玺集释》,硕士学位论文,安徽大学,2015年,第68—70页。

[4] 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第1473页。

[5] 萧毅编著:《古玺读本》,南京:凤凰出版社,2017年,第59页注释[2]。

[6] 本文引用齐系文字主要依据张振谦编著:《齐鲁文字编》,第206—280页。汤余惠先生曾指出齐文字“”之作、“岁”之作、“止”之作、“疋”之作的地域特征;我们也曾提出,齐文字的止“中画着点在右画上”。参汤余惠:《略论战国文字形体研究中的几个问题》,《古文字研究》第15辑,第48页;肖毅:《古玺文分域研究》,武汉:崇文书局,2018年,第60页。

[7] 本文所用金文字形出自《殷周金文集成》《新收殷周青铜器铭文暨器影汇编》《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续编》《近出殷周金文集录》《近出殷周金文集录二编》《商代青铜器铭文选》《三代吉金文存》者,分别简称“《集成》”“《新收》”“《铭图》”“《铭图续》”“《近出》”“《近二》”“《铭文选》”“《三代》”;所用陶文字形出自《陶文图录》者,简称“《陶录》”。

[8] 上揭五例字形中,“造”“武”“岁”三字蒙匿名审稿专家提示,谨致谢忱。

[9] 战国晋楚二系文字中亦有这类写法的“止”,同样也只出现在“岁”字中,如楚文字的“岁”作(《玺汇》0205)、(《玺汇》0248),三晋文字的“歲”作(《玺汇》4427),可资比参。

[10] 吴振武:《〈古玺汇编〉释文订补及分类修订》,常宗豪主编:《古文字学论集·初编》,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吴多泰中国语文研究中心,1983年,第518页;又载氏著《〈古玺文编〉校订》附录,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1年,第374页;又收入氏著《〈古玺文编〉校订》,第334—335页“九二七”条。

[11] 《玺汇》所著录的0176号钤印图片作右侧斜笔末端超过左侧笔画之末,这部分笔画当系泐痕。

[12] 康殷、任兆凤主辑:《印典》,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4年,第4册,第2516页。

[13] 战国文字“山”除常见写法外,尚有作者。不过这些与本文所讨论的关系不大,姑从略。

[14] 字形图版与释读详参韩祖伦:《新见先秦古玺文字杂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2008年12月2日。

[15] 这一意见蒙毕然同学提示,谨致谢忱。

[16] 裘锡圭:《史墙盘铭解释》,《裘锡圭学术文集·金文及其他古文字卷》,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7页注29。

[17] 见李启良:《陕西安康市出土西周史密簋》,《考古与文物》1989年第3期。

[18] 此器拓片首见于王翰章、陈良和、李保林:《虎簋盖铭简释》,《考古与文物》1997年第3期;后又著录于《近出殷周金文集录》第491号。

[19] 西周金文中的“(密)”和小臣鼎、伯宓父鼎之“宓”均为裘锡圭先生考定,详参裘锡圭:《释“柲”》,《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4—55页。

[20] 裘锡圭:《释“柲”》,《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2页。

[21] 右为裘先生所摹,见裘锡圭:《释“柲”》,《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2页。

[22] 邾大宰簠中的“䛑”“必”由董珊先生摹写释出,参董珊:《东周题铭校议(五种)》,硕士学位论文,吉林大学,1997年,第2—4页。此二例蒙匿名审稿专家提示,谨致谢忱。

[23] 关于包山简255、257的“蜜”的考释,参李天虹:《〈包山楚简〉释文补正》,《江汉考古》1993年第3期,第89页。表中上博简、清华简之形与包山简构形全同,整理者并隶为“”,读为“密”。依李天虹先生的意见,则可释为“蜜”,读为“密”。楚文字中“密”字鲜见,习以“蜜”为“密”,参周波:《战国时代各系文字间的用字差异现象研究》,北京:线装书局,2012年,第148页。

[24] 这里需要顺带说明一下,《集成》10972所载高密戈的“密”字,其下部所从的“山”旁亦有讹变,与齐文字中的“止”旁相乱(见前文所举“止”旁第五类写法),可见在齐文字中“山”已可讹为“止”,然“止”是否可逆向讹为“山”,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25] 关于郭店简《老子》甲27中的“”,整理者以为“闭”字误写。李零先生认为“从戈乃从必之误”;刘钊先生也认为此字“乃‘閟’字之写误,读为‘闭’”;李守奎先生认为是“从必省声”。参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道家文化研究》第17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第470页;刘钊:《郭店楚简校释》,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1页;李守奎编著:《楚文字编》,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669页。

[26] 清华简《赤之集汤之屋》14有“”字,整理者隶为“”,说:“字从必声,帮母质部,可读为帮母月部的‘发’,韵部旁转。或疑本从弋,义为掘,裘锡圭《释弋》云:‘甲骨文“叔”字或于“弋”下加“土”,以弋掘地之意更为明显。’(《古文字论集》,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30页)”刘乐贤先生承整理者后一说,认为简文此字从土,从尗,即“埱”的异体,表示“掘”的意思,正与睡虎地秦简法律文书中的“埱”字义互证。刘说当可信。参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叁)》,上海:中西书局,2012年,第167、170页;刘乐贤:《释〈赤鹄之集汤之屋〉的“埱”字》,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网,2013年1月5日。与清华简之形相关的楚简文字尚有(包山简127)、(包山简139)、(郭店简·语丛四10)等,旧多释为“必”“”,现在看来也是很可疑的:其一,以上诸形所从虽与“必”很相似,但下部左右两点的笔势与上表中楚文字“必”有明显的差别;其二,释为“必”“”在语义解释上也稍嫌牵强。故本文在讨论楚文字的“必”时暂不考虑这类字形。

[27] 参徐在国:《传抄古文编》,北京:线装书局,2006年,第912页。

[28] 郑珍、郑知同:《汗简笺证》,台北:艺文印书馆,1991年,第357页。

[29] 黄锡全:《汗简注释》,台北:台湾古籍出版有限公司,2005年,第315页。

[30] 古文字中的“必”“弋”有别,可参裘锡圭:《释“柲”》以及后附《释“弋”》,《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1—52、67—71页。

[31] 关于此类字形,陈剑先生:《甲骨金文用为“游”之字补说》(《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第8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1—46页)收集列举极为详备,本文引用甲骨文即详参此文。

另外,针对这一系形体,以往的学者提出了很多看法,但往往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具体可参看裘锡圭:《释“柲”》,《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6—57页;陈剑:《甲骨金文用为“游”之字补说》,《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第8辑,第4—7页。

[32] 详参裘锡圭:《释“柲”》,《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6—57页。此外,裘先生还将此字与商末作册般鼎、周初小臣夌鼎之字做了认同,并说:“商末的作册般鼎有字,周初的小臣夌鼎有,似乎也都可以释作‘’。”文下注说:“甲骨文‘’或作旁上部与三、四期‘’字及此字的偏旁的上部相似。”参裘锡圭:《释“柲”》,《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7页。

[33] 裘锡圭先生亦表达过类似的意见,说:“‘’字的释读,意见分歧,但可以肯定是一个指巡行、田游之类行为的动词。”参看裘锡圭:《谈谈殷墟甲骨卜辞中的“于”》,《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29页。

[34] 详参陈剑:《甲骨金文用为“游”之字补说》,《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第8辑,第26页。

[35] 本文所用甲骨文字形出自《甲骨文合集》《小屯南地甲骨》者,简称“《合集》”“《屯南》”。

[36] 见裘锡圭:《释“柲”》,《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56—57页。

[37] 董珊:《试论周公庙龟甲卜辞及其相关问题》,《古代文明》第5卷,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252页。

[38] 详参陈剑:《甲骨金文用为“游”之字补说》,《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第8辑,第6页。

[39] 陈剑:《释瓜》,《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第9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第87—88页。此文亦列举了“丰”的演变轨迹,可参。另外,“由、克、/灷”的演变,参看陈剑:《释“”》,《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第3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89页;“屯”的演变,参看蒋玉斌:《释甲骨金文的“蠢”兼论相关问题》,《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

[40] 匿名审稿专家指出:“甲骨文中写作一类的‘臾’与所讨论的‘戈’形部件,很可能是属于‘异代同形’的情况。”这个意见是很中肯的。诚如我们在文中所言,甲骨文的(臾)与本文所讨论的“戈”形并非共时层面的文字资料,实不能直接牵合比较,“异代同形”的偶合是相当有可能的。不过有一点,我们也不得不承认,甲文作“戈”形的“臾”与“必(柲)”在形义上的关系都很近,而本文所论之“必”亦作“戈”形,二者之间存在密切关系的可能性似乎也不能忽视不见。姑识浅论于上,以备进一步研究。

[41] 许慎撰,徐铉校订:《说文解字》,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188页下栏。

[42] 陈彭年:《宋本广韵》,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138页下栏。《广韵》亦收“密”字,并引《说文》云“山脊也”,段玉裁据《玉篇》以为误,参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439页下栏—440页上栏。

[43] 顾野王撰,陈彭年等重修:《大广益会玉篇》,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102页下栏。何琳仪先生在说解齐玺、齐陶“”时已引《广韵》《玉篇》为证,参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第1473页。

[44] 释行均:《龙龛手镜(高丽本)》,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543页。

[45] 闵齐伋辑,毕宏述篆订:《订正六书通》,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3年,第335页;徐在国:《传抄古文编》,第50、376、1492页。

[46] 吴振武:《〈古玺汇编〉释文订补及分类修订》,常宗豪主编:《古文字学论集·初编》,第492页;又载氏著《〈古玺文编〉校订》附录,第348页。又吴振武:《战国“㐭(廪)”字考察》,《考古与文物》1984年第4期,第83页;又收入氏著《〈古玺文编〉校订》,第315—316页“八五七”条。

[47] 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第1102页。

[48] 刘信芳:《古玺试解十则》,《中国文字》新26期,台北:艺文印书馆,2000年,第164页。

[49] 施谢捷:《古玺汇考》,博士学位论文,安徽大学,2006年,第168页。

[50] 《史记》卷八〇《乐毅列传》,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2955页。

[51] 《古陶文汇编》3·658有“”字,学界多有关注,董珊先生考释为“弌(一)日”合文,详参董珊:《“弌日”解》,《文物》2007年第3期。

[52] 我们也曾指出本文所论齐官玺“关”字的地域齐系特征,说:“从门从卝,卝旁上端多与门旁相接。”参看肖毅:《古玺文分域研究》,第230页。

[53] 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第1473页。

[54]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719页上栏。

[55] 沈钦韩:《春秋左氏传地名补注》,《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25册,第160页下栏。

[56] 刘文淇:《春秋左氏传旧注疏证》,北京:科学出版社,1959年,第16页。

[57] 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第1473页。

[58]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1787页中栏。

[59] 沈钦韩:《春秋左氏传地名补注》,《续修四库全书》,第125册,第177页上栏。

[60] 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第1473页。

[61] 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段熙仲点校,陈桥驿复校:《水经注疏》,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2162—2163页。

[62] 杨氏亦指出此“密”非《左传》隐公二年之“密”,他说:“或以为即隐二年之密,不知彼密当在今昌邑县境,距曲阜甚远,与‘奚斯哭而往’之情态不合,自不足据。”并参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修订本)》,北京:中华书局,2016年,第287页。

[63] 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段熙仲点校,陈桥驿复校:《水经注疏》,第2168页。



原载《出土文献》2022年第3期,引用请据原文。本刊文章已收入“中国知网”,欢迎各位读者下载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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