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文献》丨梁月娥:叔尸钟、镈“埶”字补正
叔尸钟、镈“埶”字补正*
梁月娥
香港浸会大学饶宗颐国学院
摘要
叔尸钟、镈“埶”字,旧释为“蓺(艺)”“设”“宜”,皆有不足。本文根据曾公
关键词:埶 艺 设 乂 叔尸钟、镈
本文讨论叔尸钟、镈铭文的“埶”字,辞例如下:
(1) 女(汝)考寿万年,永保其身,卑(俾)百斯男,而
(《集成》278叔尸钟·齐,春秋晚期)
(2)女(汝)考寿万年,羕(永)保其身,卑(俾)百斯男,而
(《集成》285叔尸镈·齐,春秋晚期)
此铭的“埶”有读为“蓺(艺)”“设”“宜”三說,“字”有读为“滋”、“子”二說,参彭一涵先生的綜述。[1]
虽然“字”“滋”音近,但钟铭“字”与上文“男”相对,应为名词,不宜读为“滋生”之“滋”。
我们认为,“字”应从《商周青铜器铭文选(四)》读为“子”。[2]西周金文以“字”表“子”,如:
(3) 百字(子)千孙=(孙,孙)子=(子子)孙永宝用享。
(《集成》4149梁其簋,西周晚期)
(4) 其百子千孙,其万年无疆。
(《集成》2768梁其鼎,西周晚期)
(5) 其百子千孙永宝用。
(《集成》9716梁其壺,西周晚期)
梁其簋的“百字千孙”就是梁其鼎、壺的“百子千孙”,此为“字(子)”“孙”对举,钟铭为“男”“字(子)”对举,翏生盨铭有“男”“孙”对举:
(6) 其百男、百女、千孙,其迈(万)年釁(沬-弥)寿永宝用。
(《集成》4459翏生盨,西周晚期)
盨铭“百男、百女、千孙”与钟铭“百斯男”“埶斯字(子)”可相参照。“百斯男”见于《诗·大雅·思齐》:“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毛传:“大姒十子,众妾则宜百子也。”[3]可见钟铭“俾百斯男,而埶斯字(子)”是祈求多子多孙。
古书里没有以表示培植的“蓺”“艺”及表示施设的“设”来搭配子孙,出土文献亦未见以“埶”表“宜”,故“埶”不应读为“蓺”、“艺”、“设”、“宜”。
我们认为,“而埶斯字(子)”的“埶”应读为{乂/艾}。“埶”“乂”都是疑母月部字。春秋金文以“埶”表“乂”,如:
(7) 易(赐)之用戉(钺),用政(征)南方,南公之剌(烈),叡(骏)圣(声)又(有)闻,陟降上下,保埶(乂、艾)子孙。
(曾公
单育辰先生把“保埶”读为“保乂”,并举《书·康王之诰》“保乂王家”为证。[5]蒋文先生指出《书·康王之诰》“保乂王家”与铭文不够贴合;铭文“保艾(乂)子孙”更接近于《诗·小雅·南山有台》的“保艾尔后”。[6]陈斯鹏先生亦持此说。[7]可从。
金文又见“保辥(乂)”,{乂/艾}一词对应“辥”“埶”两个字形。陈斯鹏先生指出金文“保辥(乂)”的对象为王家,曾公
“俾百斯男,而埶(乂)斯字(子)”此句除去使令动词“俾”外,“百斯男”“埶斯字(子)”都是述宾结构,所以两个相同结构中间可以加连词“而”,且它们都做“俾”的宾语,意思是说,使“斯男”“百”、使“斯字(子)”“埶(乂)”,前一小句说使子孙繁多(“百”以言其多),后一小句说使子孙安定。本文把叔尸钟、镈的“埶”读为“乂”,既能讲通文意,又符合春秋时期的用字习惯。
附记:小文蒙沈培先生、邬可晶先生审阅赐教,匿名外审专家亦多所赐正,谨致谢忱﹗
注释
* 本文为香港浸会大学饶宗颐国学院“饶宗颐学术论著英译集”出版计划(饶学研究基金、孙少文基金会)研究成果。
[1] 彭一涵:《叔夷钟铭文集注与释义》,硕士学位论文,重庆师范大学,2019年,第36-37页。
[2] 马承源主编:《商周青铜器铭文选(四)》,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年,第543页注24。
[3] 毛亨传,郑玄笺:《毛诗正义》卷一六,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整理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183页。
[4] 郭长江等:《曾公
[5] 单育辰:《曾公
[6] 蒋文:《说曾公
[7] 陈斯鹏:《曾公
[8] 陈斯鹏:《曾公
[9] 《书.君奭》“保乂有殷”,孔传:“以安治有殷。”孔安国传,孔颖达疏:《尚书正义》卷一六,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整理本, 第522页。
[10] “乂”训为安,参雷燮仁:《〈诗〉、〈书〉、金文“保乂(艾、辥)”词义辨正》,陈伟武主编:《古文字论坛》第1辑,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341页。
原载《出土文献》2023年第1期,引用请据原文。本刊文章已收入“中国知网”,欢迎各位读者下载阅读。
编辑 | 刘晓晗
审核 | 陈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