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手的恐惧与微博的变轨

12月9日微博主办的“V影响力峰会”，或许是中国互联网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网友见面会。线下千人到场，而在他们身后，每个人都有超过七位数的粉丝在网络中持续围观。微博官方为他们取了一个通用的名字，叫“垂直大V”，这个被官方认可为掌握着微博最高话语权的群体，用近一周的时间将话题“#V影响力峰会#”的阅读量推到了惊人的5.8亿。

网友的热情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对“垂直大V”们庐山真面目的好奇，因为处在“垂直大V”权力中央的段子手们，一直都对露出面貌这件事讳莫如深。哪怕是在预热的答谢视频中，他们也尽可能地用面具遮挡，或是只录面部以下，部分人还动用了变声工具，谨小慎微，生怕露出马脚。而到了活动的现场，在本以为他们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轻者如@回忆专用小马甲的运营者马建国一样，用严密的帽子与口罩遮挡；重者则全副武装，扮成皮卡丘和熊本熊入场，让人甚至完全猜不出这究竟是哪一路神仙。

一个很显然的事实是，他们来得并不情愿，甚至有点恐惧。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当几百万人都关注着你性格中的一个切面时，人自然会害怕展现全面的自我。他们或许会因为长相被粉丝调侃，甚至还可能被好事者人肉个人信息，而这些情况，都会对他们未来继续扮演好微博上的角色形成窒碍。作为最了解中国网民的一群人，他们很清楚在网络上不设防的袒露几近于自杀。

作为一个在朋友圈看完“V影响力峰会”的人，我的另一个感受是，微博离它产品最初的气质越来越远了，它像一辆变轨的火车，走向了另一条路。需要说明的是，我的意思中没有任何褒贬，只是单纯地说一个事实：微博变了。假如这其中带有什么个人情绪的话，也不是怀念，至多是对“新微博”的不适罢了。

早年的微博是一个刀光剑影的地方。不论你喜欢与否，那里有方舟子，有李承鹏，罗永浩还随时将粗口挂在嘴边上，朝阳区最出名的也不是朝阳群众，而是约架圣地朝阳公园。我最近扫了扫微博，想找找究竟有哪些人算是微博的“前朝遗老”，左看右看，只看到一个反转基因的崔永元，和一个坚持每天质问北航校长的教授张鸣，他们在各自的独角戏中，似乎都有点落寞。更多的人要么流逝，要么被限制为只对部分用户显示微博内容了。

是啊，相较于段子手们人畜无害的乐趣，公共话题显得太严肃，太较真了，那些人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除了内容的变化之外，对营销的警戒遍布在如今每一个微博活跃用户的毛孔中。早年的微博大V，或多或少都被数字营销公司“钓过鱼”——即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上了当，免费转发了带有广告推广性质的微博内容——哪怕是李开复和薛蛮子，也未能幸免。现如今，每一个普通用户都具备了最起码的识别力，甚至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只要是有品牌露出，就会大骂一句广告狗。而所谓的“垂直大V”，基本都有属于自己的语言风格，哪一条直发文案是第三方替博主写的，对资深粉丝来说简直是一目了然，而很多营销公司似乎还没意识到张冠李戴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认为“V影响力峰会”是一个正式的道岔，当微博大张旗鼓地将段子手代表的“垂直大V”捧到台前，这列火车也就在真正意义上完成了变轨。这不是一次微博自我发起的主动升级，而是一个在多方力量作用下，对微博未来图景的重新确立：它解构了自身公共辩场的属性，在秒拍等产品的辅助下，开始正式地向更年轻的用户和更娱乐化的内容狂奔；微博大V们也不再靠经验与立场引导粉丝观照他人的生活来确立身份，而是用粉碎自我的生活来重塑粉丝的生活。

而作为一个早期乘客，我想我们需要抛弃对微博的既有印象，将它视作一个全新的产品，重新和它打个招呼。

文/默尔索 独立互联网批评人 微信公众号「默尔索」

题图作者 Ian Sai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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