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幻第一人刘慈欣的科幻情缘:我从未长大,但我从未停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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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节,最火的电影莫过于《流浪地球》——人们甚至称这部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中国科幻电影。《流浪地球》小说的原作者,被称为”中国科幻第一人“的科幻小说家刘慈欣和他的科幻世界,也再一次来到了公众面前。
谈及自己的创作历程与中国科幻领域的发展和未来,刘慈欣说:”我们从未长大,我们也从未停止成长“。
01、
刘慈欣出生在河南罗山的一个农村,“文革”期间,整个家庭被下放到山西阳泉。阳泉是出了名的“武斗”重灾区,批斗大会每天都在上演。为了不让儿子留有童年阴影,父母曾一度将刘慈欣送回罗山农村。
7岁时的一个夜晚,在罗山老家的池塘边上挤满了男女老少,他们望着夜空窃窃私语。刘慈欣好奇心顿起,就跟着来到池塘边,望向夜空。许久,漆黑的天幕里,缓缓飞过一颗小星星。霎时,喝彩声此起彼伏。
“那是1970年4月14日,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了。”刘慈欣只觉一股莫名的向往之情莫名而生,如同当时“腹中的饥饿”一般不可遏制。
这或许是刘慈欣第一次在生活中认识科学,与科学亲密接触。
1970年万众仰望”东方红一号“
就在这年,附近村庄被洪水洗劫,58座水坝轰然决堤,乡民流离失所。
成年后的刘慈欣回忆道:卫星与星空、贫穷与饥饿、“文革”与“批斗”、洪水与难民,这些懂或不懂的元素纠结混杂,“成为我早年的人生,也塑造了我今天的科幻小说。”
02、
几年后,刘慈欣在阳泉新家的床下翻出一个箱子。那箱子里,是厚厚的一摞书。里面,有《托尔斯泰文集》,有麦尔维尔的《白鲸》,还有凡尔纳的《地心游记》、阿卡赞采夫的《太空神曲》,以及刘慈欣的最爱之一: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
刘慈欣最先看《地心游记》。“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我在看这本书。被父亲看见了,他当即把这本书从我手中拿走。”父亲告诉刘慈欣,这是“文革”时期,这类书是“毒草”,不能看。
刘慈欣小声问了句:“这是一本什么书?”父亲怔了怔,脸色逐渐转为慈祥:“这叫‘科学幻想小说’,是有科学根据的创作。”说完,他把书还给了刘慈欣。
父亲的宽容,以及跳出时代桎梏的认知,深深感染了刘慈欣:“我的坚持,都源于父亲这几句话。”
左为《寂静的春天》,右为《2001:太空漫游》
读完《地心游记》之后,刘慈欣“感觉就好像在一间黑屋子里,一扇窗户打开了。”他又陆续读完箱子里其它书籍。
后来,托尔斯泰的全景式写作方式,成为刘慈欣的惯用模式;《白鲸》的船长,成为《三体》托马斯·维德的原型;两本科幻小说,是刘慈欣从现实走向未来的铺路石;而《寂静的春天》,则让刘慈欣将科幻与环境破坏联系起来。
03、
刘慈欣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矿工,在阳泉的井上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刘慈欣自小就在矿上生活,按照长久以来的惯例,刘慈欣读完中学,就该子承父业,接受这份连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的工作。
1977年,高考恢复了;次年,改革开放了。这两年,对于见惯了天灾人祸和世情惨淡的刘慈欣,有着直抵内心最深处的冲击。
他不用在高中结束就中断学业,同时也拥有了选择如何生存的权利。
他也不用再偷偷地看科幻小说和文学作品,“刚刚改革开放,《人民文学》上就可以发表科幻作品了。”
1981年,刘慈欣上大学,他翻完了《2001:太空漫游》,心被彻底打开,刘慈欣求知欲更强了。整个大学,他都泡在图书馆里,卡夫卡、博尔赫斯、奥维尔、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就坐在图书馆里,让管理员一本一本拿给我看。”
当时,他对写作方向仍是不太明了,但他的脑子里,已将关于亲身经历和文学套路的零散细节,慢慢衔接成一段段重工业色彩的科学幻想。多年后,他写下《球状闪电》,里面有段话,很好概括了他当年的心境:
“我明白自己是一个追梦人,我也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生之路是何等的险恶莫测。即使那雾中的南天门永远不出现,我也将永远攀登下去——我别无选择。”
04、
毕业后,刘慈欣被分配到娘子关电厂。当时,这是全国最大的电厂,但交通不便,如果要去一趟市里,距离都在500公里以上。那里最普遍的是人们没日没夜地打麻将。
有一次下班,刘慈欣跟同事打麻将,一晚上输了800多块,这对刘慈欣打击非常大:输钱是小事,但荒废时间去输钱,就有一种罪恶的感觉。
第二天,刘慈跑到旷野中,望着满目的黄土丘陵,遍地的煤场和发电厂,呼吸着满是煤渣味的滚滚黑烟,若有所思——他准备捡起丢失多年的笔头,继续写科幻。
不久后,他把写好的《超新星纪元》发给出版社。这篇小说的核心是人类灭绝、核辐射遍布全球,是当时社会实打实的“精神污染”。二十多位编辑五易其稿,但仍然难以掩盖其中的敏感问题,就一直没有办法出版。
但刘慈欣并未因此而停笔,他又写了《宇宙坍缩》《微观尽头》,这些“科学幻想”的命运跟《超新星纪元》如出一辙。刘慈欣迷茫了:或许自己真不是写科幻的料。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刘慈欣带着未完成的科幻梦想和所有人一样工作、结婚,婚后生活宁静缓慢,但刘慈欣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一天,刘慈欣看了克拉克的另一本小说:《与罗摩相会》(又译作《与拉玛相会》)。小说讲述了一个叫罗摩的圆柱体外来星球,上面的道路、建筑,一切事物,都有三份,连重力加速度也是地球的三分之一。地球人卡莱尔说:“罗摩人不论干什么,都要好事成三。”
这本探寻太空文明的小说深深震撼了刘慈欣:原来想象力除了构建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和童话的乌托邦,还能建立一个栩栩如生、触手可及的文明。
他明白了自己所缺的东西:他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而忽略了科幻也要与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东西有所关联。一本偶然打开的小说,机缘巧合地为他提供了崭新的创作灵感。
他决定继续写下去,因为他是一个追梦人,除了攀登,别无选择。
1997年,刘慈欣重拾丢掉多年的“科学幻想”,写了《梦之海》和《诗云》两个短篇。这两个短篇没有了末日毁灭,用进了科幻领域鲜少的环保题材。他已开始试着去理解人们想读什么、出版社愿意出版什么——新奇而健康向上的东西。
他准备投给原来联系的出版社,但那个出版社已经不存在了;他又看了其它杂志,“科幻市场太小,很多杂志都没有这个板块。”辗转两年后,他终于找到了《科幻世界》。《科幻世界》没有发布他这两部回归之作,而选择了他那两年创作的另一个环保反战科幻短篇:《鲸歌》。
发表后,市场反响一般,而且不少人吐槽“文笔幼稚”。但这个“幼稚”的短篇,是他从1978年断断续续的创作以来,第一部正式印在纸上的作品。
05、
有了第一块敲门砖,刘慈欣的作品开始在《科幻世界》频繁发表,并陆续斩获好几个“银河奖”。但他也陷入了困惑:杂志上只能发表中短篇,长篇发表不了。
他决定“曲线救国”——在网上连载长篇。
21世纪初,互联网是新玩意儿,接触互联网的也普遍是年轻人,而这群年轻人也根本不在乎什么末日、核辐射,他们只关注好不好看;而当时,最“好看”的网络小说形式之一,就是恐怖小说。
于是,刘慈欣连载了《魔鬼积木》,这是一本糅合了恐怖、军事和基因技术的小说。由于他所构建的虚拟世界破绽太多、元素太多,再加上这是他这个长篇是处女作,并不能收放自如,《魔鬼积木》成了四不像,读者们都说“被恶心到了”。
刘慈欣长篇处女座
他开始反思,为什么克拉克每一部作品都叫座叫好——那是因为克拉克本来就在美国皇家空军工作,他是用自己的经历来完成小说的艺术升华。
顿时,“文革”、“武斗”、难民、饥饿、星空等碎片开始在刘慈欣脑海里交织;老家河南与下放地阳泉,又何尝不是科幻作品中的两个星球?
他明白了,只有真实的经历,才会让人身临其境。,整顿思绪,刘慈欣新建了一个文档,打了四个字:《地球往事》。
06、
刘慈欣最初的构想,是很详细地描写“文革”时代的大人物,把丰富的童年经历融入进去,“从‘文革’开始,一直到八十年代。”其间,外星力量不断参与进来,并将华约和北约的冷战因素揉进来。但出版方立马否了:“你是在开玩笑吗?不想出版了是吗?”这是《地球往事》出版前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沟通。
刘慈欣没再理会出版方,他也不再和任何人交流,自己关着门把《地球往事》一路写下去。在这个过程中,理智终于战胜了偏执。“首先,这本小说肯定还是要出版吧?不可能真成为网络小说家吧?其次,读者是年轻人,他们会对‘文革’感兴趣吗?不见得。”
最后,“文革”只是成了《地球往事》的一个引子,外星世界及神秘文明的塑造成了重点,托尔斯泰的大气苍凉在故事里弥漫,奥维尔的残酷寓言在情节中渗透,而克拉克式的末日情怀,则成为《地球往事》的核心主题。
“科幻小说不该只是幻想乌托邦或反乌托邦的生活,不该只是赛博朋克那样狭窄和内向,它应该是星辰大海一般的瑰丽和广阔。”
2018年1月,《地球往事》正式出版发行,书名被改成两个字——《三体》。或许刘慈欣也觉得,凡事都要“好事成三”吧。
07、
从迷茫,到心血来潮,到失去斗志,到人们口中的“幼稚”和“恶心”,到反思,到坚持,再到“中国科幻第一人”,刘慈欣已只不是一名单纯的科幻小说家,他已成长为一名关心人类未来命运的文人、对宇宙奥秘和太空文明热烈渴求的学者。
刘慈欣的故事所展现的,是一个真正的偶像,会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会驱动一个人不断向上生长。
另一位科幻作家韩松曾经路过刘慈欣工作过的娘子关电厂,叹道:”“我实在不能把这样一个地方,跟中国最优秀的的科幻作家联系在一起。”刘慈欣的创作历程,可以用他最欣赏的科幻作家亚瑟·克拉克的墓志铭来描述:”我从未长大,但我从未停止生长。“
08、
从幻象到立足于现实,从模仿气息浓重到结合本土特点尝试原创,刘慈欣的创作成长轨迹,也可以说是中国本土科幻作品的成长轨迹。
随着刘慈欣和《三体》被大众所熟知、认可,科幻作品也渐渐作为一种主流文学题材进入公众视野,中国科幻文学的发展成为越来越多科幻爱好者、文学爱好者共同关心的话题。
从科幻小说到未来世界,作为科幻界大V,刘慈欣有着这样的解读:
目前中国科幻创作处于什么样的阶段?
我们还在一个积累阶段,作品数量还是太少。科幻作家的数量更少,长期写科幻的就这么几个人。虽然,发表过科幻小说的作者数量并不少,《科幻世界》上新面孔就常常出现,但大多发表一两篇就销声匿迹了,长期在科幻文学里面存在的作者数量非常少。主流文学中,中国作协会员有万人左右。而科幻小说的长期作者也就20个、30个,数量太少。
对未来,你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还是悲观主义者?
只要看过我的大部分科幻作品,你会发现我根本不是悲观主义者。恰恰相反,我是个很乐观的人。我对人类的前途还是很乐观的,当然是理性的,而不是盲目的乐观。
我认为,只要坚持一条正确的方向,坚持科学的、技术的发展,人类的前途是很光明的。但是,这种光明的前途要经过一系列曲折、艰难的过程才能达成,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整个人类作为一种文明,终究会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存在、生存下去。宇宙肯定会有终点,但是,如果因为宇宙终有终点就将之视为一种悲观的结局,也是不妥当的;就像一个爱情故事,男女主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不能因为最后加一句,100年之后他们都死了,就认为整个小说都成悲观的了。
在《三体》中,你描写了在人类与外星文明共存期间,科技急速发展,出现了男性女性化的现象。这是你对未来社会的一种担忧吗?
这不算一种担忧,因为性别呈现出的特征,与人类所处的环境密切相关。在历史上,男性往往是强有力的,有征服性、进攻性的。所谓男子汉的性格,其实是人类所处的严酷环境决定的。
但是,随着人类所处的环境不再那么严酷,生存变得容易起来,生活环境改善,那性别特征也随之改变了。
在石器时代、农业时代,甚至前工业时代,人们面对战争、灾难都无能为力,生存的要求使得男人要有强壮的体格。但是,在现代的大都市里,男人强壮有什么用?一点儿用都没有。惟一的用处就是,你出差的时候能帮女同志拎拎包。剩下的,你空有一身力气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对你的事业有任何帮助。当然,体力劳动者除外。
但是,随着技术的发展,体力劳动会逐渐消失。作为男人的重要特征,强壮的体格将没有任何意义和用处。这种情况下,男人的这个特征会慢慢退化。所以,性别特征的这种转化,是时代进步的结果,谈不上什么担忧。我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对两性的审美,肯定是随着时代而演变的,不会一成不变。
当今社会中的男性女性化,除了在体格上,还会对哪些方面产生影响?
其他的男性特征,比如很有进攻性的特征,在现代社会也没有用处。现代社会有它的规则,不要求以前的所谓“男性气质”。在职场生涯或者个人发展中,这种气质有时还会有副作用。以前认为符合男性特征的很多性格、人格,已经不再适应现在的社会。
编辑:艾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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