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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先生,生日快乐

丹尼尔先生 新读写 2021-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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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丹尼尔先生(MRDANIEL777)
我希望这些荆棘,最终开出白色的花,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些痛苦的挣扎,就如同分娩中的阵痛,最终会有欢乐的结果。
——梵高

      3月30日,是梵高的生日。

      英剧《神秘博士》有一个片段,梵高穿越回现代,在巴黎奥赛美术馆的梵高展厅,亲眼目睹人们对他画作的欣赏和赞美,听到教授的评论:
      “表现痛苦很容易,但用自己的痛苦和激情,去表现人间的喜悦和壮丽,在这一点,没人能比得上梵高。在他之前没有,在他之后可能也不会有。所以对我而言,他在任何时代,都是最伟大的艺术家。”
      听到这里,梵高泪流满面。
      终于有一天,整个世界都懂你了。

Vincent Willem van Gogh 
1853.3.30 – 1890.7.29

      古来艺术家有两种类型:其一,纯粹是一个“艺术家”或“技术家”。我们鉴赏他的艺术的时候,只要看他的作品,不必晓得他的人格如何与生活如何。

其二,不仅是一个艺术家或技术家,而是一个“人”。我们要理解他的作品,先须理解他的性格与生活。不能离开了其“人生”而仅看其“作品”。

就近代画家中找求最适当的实例,前者是印象派画家莫奈,后者便是后期印象派画家梵高。这两种艺术家孰是孰非,孰优孰劣,不是现在的主要问题。

现在所要表明者,梵高的作品,都是其热狂的全生涯中的苦恼、忧愁、愤激、铭感、欢喜、活悦的发现,都是热血所染成的“人生记录”。换言之,在梵高,“生活是作品的说明文”。

Rosebush in Blossom,1889.4

梵高生前无人理解他的作品,世间只当他一个自己用剃头刀割脱耳朵的狂人,死后却不久就受全世界的认识与追崇。

到了今日,其作品的复制品己遍播于亚东各地,早为日本人所珍惜,现又渐为中国人所注目了。

世界艺坛的进步,真是快速的啊!“梵高的生活是其作品的说明文”,“我们不能离开了其人生而仅看其作品”,所以记叙梵高的生活,其功德与普通的作传记或述逸事略有不同。

这不仅是独立的一篇传记或逸话。他的行为都同他的绘画有深切的关系,他的“生活日记”完全等于他的“作画日记”。

在叙述这热狂的画家的奇离的生活情状之前,先要给他的全生涯描写一个大体的“轮廓”,以为这“人生剧”的开幕前“序曲”。

Wheat rising sun

在十九世纪后期,“科学万能”的呼声中,欧洲艺坛上也弥漫了现实主义的精神。艺术家的头脑都被冷静化,艺术品都被客观化了。

画界中这倾向更为显著:印象派画家似乎只有一双眼睛而没有头脑。只知照样描写眼前的形状、光线,与色彩,而没有一点热情的表现。甚至但求外形的写实,而不问所描写的是何物。

莫奈把稻草堆的光线色彩的变化,反复描写了十五遍,西涅克用点彩的画法,像组纸细工一般地用色彩的圆点,来缀成景物的形状,更名为“新印象派”。

然而这决不是可以使现代人满足的艺术!这仅是冷冰冰的一片客观,全无一点可以动人的热情。他们的画法,只是客观的模仿,不是主观的创作;只是自然的再现,不是艺术的表现。极言之,他们的作品是“感觉的数学”,是“色彩的游戏”。

库尔贝以来的自然主义的绘画,一时适合了现实主义时代的人们的胃口。然而这终于是一时的流行,仅足以救济前时代的浪漫主义的空虚而已。印象派竟走入了自然主义的彻底的地步,西涅克的色彩的游戏,是自然主义的山穷水尽了。

于是,世间对于这等冷冰冰的客观记录的绘画,渐渐厌倦起来。他们觉得这种艺术过于肤浅,过于缺乏情味,过于与人生无关系了!他们正在要求一种更深刻的,更刺激的,深入人类精神的艺术。

然而世间一般的要求总是迟迟而起的。当世人正在热中于印象派的客观主义的艺术的时候,欧洲已有几个先觉的艺术家,预知半世纪以后的时代精神,早在那里反对印象派的机械的画法,而标榜主观主义的热情流露的艺术了。


然当时世间的凡夫俗子,哪能理解他们的高远的心呢?大家众口同声地非难他们,冷遇他们,展览会不要他们的出品,美术商人拒绝他们的制作。世间都当他们为狂徒,就中尤“狂”的要算梵高。

画家的梵高,一生不曾受得世间一文钱的物质的报酬!要是没有他慈爱的父亲和厚谊的弟弟的理解与保护,十九世纪末的艺坛一定还要经过长期的沉闷,不知哪一天能实现现代的有生命的艺术咧!

——以上节选自《梵高生活》,丰子恺

巴黎奥赛美术馆 Musée d'Orsay

      在奥赛美术馆的梵高展厅,我曾停留在那幅画前,久久不舍离去。以前在画册或屏幕上看梵高的画,真的不容易体会出它的好来。


      而站在原画面前,用眼用心体会画布上百年前定型的颜料,凹凸的笔触、画面的纹理、油彩的质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推敲他绘画的过程,那种一触即发的情绪,扑面而来。


      其实构图,笔法,用色这些基本要素,对于艺术大师而言,都属于次要的东西。

      而透过画作传达出的精神世界,才是艺术伟大价值的核心所在。


      梵高的画正是如此。

      画里可以强烈感受到传达的情绪思想,他内心的热情、彷徨和挣扎,他对事物的看法可以感到他耗尽生命所有热情,去体会和感受生活,然后用艺术的方式呈现出来。

Vase with Red and White Carnations

      仓促的笔触中,带着某种近乎神经质的疯狂和不能自抑的颤抖,好像所有情感就在作画的瞬间迸发。握住画笔的似乎不是他的手,而是那颗激情澎湃的心。

Two Cut Sunflowers,1887

节选自《梵高生活》,丰子恺——

荷兰地方一个虔敬的牧师,娶了一个牧师家的女儿为妻。生下一个根器充实的宗教种子,名叫梵高。这儿子外貌庄重,内心深刻。一腔热血,满怀同情,对此沉沦的尘世,从小怀抱牺牲的精神。

幼时常钻在大自然的怀里,仰观俯察,心有所感,就如入梦一般地耽入沉思。这都是造成大人格者与大艺术家的预备的工夫。

又天生成一手巧妙的技能,八岁时候,就显露其绘画的天才。然而穷困的家庭和环境,哪里有力给他专门的教育呢?稍长大后,就非命他出外糊口不可。幸有一个叔父在一所美术商品店内当经理,就带他去做学徒。

这个学徒很奇怪:他欢喜批评店里的名画。而且大家认为名作定价昂贵的时流作品,却都被这学徒看轻。顾客挟了大笔的金钱,上门来购买高贵的名作,这学徒非但不招呼,且用冷眼嘲笑他们。

因为他心中已经悟得真正的艺术的妙谛,眼中全然看不起当时流行的所谓“大作”。然而这对于商人是致命伤!店主怎敢再用这个学徒呢?就打发他回家。

贫乏的家里养不起成丁的儿子!父母谆谆地劝诫了他一番,又托叔父保送他到英国伦敦的一所支店内去。然而他对于伦敦的画界更看不起。非但没有改善他的脾气,反而愈加激烈了。一进店,就和店内的同事不能和合;六个礼拜之后,他同经理先生大起口角。痛骂了一顿,打起铺盖出店。


这回失业之后,没有面目回家去见父母。他就在伦敦找到一个贫民小学的教师的位置。校长穷得很,请来的先生除教书之外,又须挟了账簿,去向学生家族的贫民催索学费。

这位先生到任之后,也免不了这差使。他第一次勉强索了一些归来;第二次再去的时候,目睹贫民窟里的种种苦况,心中忍不住悲哀,竟背了空囊回校。校长就免他的职。

幸有贤明的父亲,认识了他的天才。自己力图收入,积省家用,供给儿子的学费,送他入比利时的大学去研究神学。这果然称他的心;然而顾念老父的苦辛,心中又十分不安。他就发愤用功。

过度的用功,得了神经错乱的奇疾。常常写满纸的信寄给亲友,又常常一天写两封信给父亲。有时昼夜彷徨在贫民窟中。有时把自己的时表和手套投入教会里的喜舍箱中。又有时热诚地为劳动者说教,看护劳动者的疾病,解衣推食,忘餐废寝,全不顾自己一身的憔悴困顿。

虔敬的信徒的父亲得知了这情形,心中深深地嘉许他的牺牲的行为,然而顾虑儿子的健康,又不得不阻止他。就来领他归家。

他的身体虽然离开了贫民窟,而到了父母的家里,他的心中仍是充满着对于苦患者的同情的悲哀。他决心从绘画上发表这一点悲哀。

——节选自《梵高生活》,丰子恺

Covered Roof,1881

      1880年,由于生活所迫,27岁的梵高搬去乡下与父母同住。无业、穷困而压抑。在给弟弟提奥的信中,自嘲连条狗都不如。

      描绘底层疾苦的画面朴素而灰暗。

      “人的灵魂里都有一团火,却没有人去那儿取暖,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囱上的淡淡薄烟,然后继续赶路。但是,总有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

The Iron Mill in The Hague,1882

The Parsonage Garden at Nuenen 1884

      《吃土豆的人》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我想表达的是,借着油灯的光线,吃马铃薯的人用他们同一双在土地上工作的手从盘子里抓起马铃薯 ——他们诚实地自食其力。”


The potato eaters, 1885

The Sale of Crosses at the Nuenen Cemetery

有一天晚上,他乘父母不备,从家中逃出。逃到海牙,他找到了一个画家,就拜他为先生,进他的画室里去学画。这先生原是一个庸俗的画家,哪里有高远的眼识?他对于新来的学生,照例教他练习石膏模型描写。

这学生起初还忍耐;模写了几天之后,对于这机械的工作忽然怀了疑,懊恼起来,他就推翻画架,打破石膏模型,一溜烟逃走了。

父亲终是他的深切的理解者,又忠诚的保护者,顺他的意志,供给他费用,让他自习绘画。他从此就以自己的热情为师,发愤用功,决心要在画界中打出一条自己的路径,有所感,即有所描。

梦想立刻变成实施。一歇工夫画成七幅油画,自己还不满足。为了探求画材,不问路的远近,不顾身体的劳疲。这时候他所描的题材,便是他的宗教心所感动的下层生活——矿夫、劳工、农人。

从前他曾经鞠躬尽瘁地为这班人说教、看病、布施,把自己的一身弄得憔悴困顿。这点力到现在并不减却,不过转了一个方向,鞠躬尽瘁地描写他们的辛酸的灵魂。“自己?他人?”从前他一心放弃自己而周全他人;现在他用绘画的手段,在自己表现中为他人的服务,这二愿相融和了。

——节选自《梵高生活》,丰子恺


      在自己被厌弃之时,梵高居然还有怜悯之心去同情他人,他画着自己无法救赎的人,也救赎着自己。

      “在别人眼中我是什么呢?一个无用的,反常与讨厌的人,一个永远也不会有社会地位的人?即使这是事实,我也有雄心以作品证明,这样毫不足取的人内心是怎样的。它的基础是爱而非恨,是热情而非冷漠。”

—— 梵高给提奥的信,1882

View of The Hague with the New Church

      1885年3月父亲因中风去世,瞻仰遗容时,梵高劝诫哀悼者“死很难,但活着更难”。

      “生活对于我而言,是一次艰难的旅行,我不知道潮水会不会上涨,及至淹没。但是我没有选择,必须前行。”


      1886年,梵高怀着忐忑的心来到巴黎蒙马特,踏上了艺术这条不归路。他尝试去画这个城市,作品中开始出现明媚的颜色。

      “用绘画表达情绪的过程,简直太美妙了。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一刻也不愿放下画笔。那种前所未有的、超凡而强大的感受力,令我震撼。”

—— 梵高给提奥的信

Bridges across the Seine at Asnières, 1886


      《麦田云雀》正是绘于1887年夏天:清幽的天空下,一只云雀正奋力展翅。那属于梵高的金色麦田,透视了整个天空,也透视了精神的丰满和心灵的自由。

      那种从上至下挥洒出的辽阔与自由,令人神晕颠倒。不论是点彩还是透视,都被他精神的狂热带动到更辽阔的境界。

Wheat Field With A Lark


      “勇敢的去爱,爱里面存着真正的力量,只有怀着爱的心情去工作,才算真的工作。”

      “我觉得自己无比富有,有幸找到了自己的事业,可以为之投入全部身心灵魂,而这份事业又能给我启发,赋予我生命的意义。”

      1888年梵高离开巴黎,来到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小城阿尔勒(Arles),很快爱上这里。蓝空与烈日、明艳的四野使他“疯狂”,欲将那响亮的五光十色一劳永逸的擒住。

Four Cut Sunflowers,1887

南方的赤日青天,颇适合他的奔放的热情。从此他视巴黎为第二故乡。看见巴黎的画坛的奄奄无生气,立志欲为法兰西造成文艺复兴的机运。此后二年间产出许多作品,其数目约占十九世纪法兰西绘画全部的四分之三!

热情愈加奔放,画风愈加粗暴。终于嫌巴黎的自然风光的刺激太弱,不足以抽发他的热情,又引领向南,而为太阳的恋人了。

情深的弟,体贴天才的兄的心愿,一旦果然送他到地中海边,让他尽量舒展其画才,又源源地供给他的生活费和颜料画布的钱。热狂的画家到了青天碧海的南国,不胜狂喜!赞颂赤日为“太阳王”!视金黄的向日葵为热情的伴侣。

南国的大自然处处热烈地欢迎这画家;然而南国的人和北方人一样地冷遇他,没有人注意他的画,更没有人肯出一文钱买他的画。他在世间的知音者只有一个弟弟和在巴黎的一二个朋友,如高更。

——节选自《梵高生活》,丰子恺

Flowering Garden 1888

      “如同狂热分子,我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我无法浇灭这团火,必须让它燃烧。”

      这是梵高的风格成形期,作品多是充满阳光的明亮景物。画面笼罩在暖色调中,精确的用色和构图,赋予空间难以置信的纵深感,将视线从前景一步步引遥远的天际。

《秋收的景象》1888.6

      1888年5月,梵高租下拉马丁广场2号建筑一侧“黄房子”。

      “我的房子沐浴着灿烂艳阳,鲜亮的黄色搭配着耀眼的绿色百叶,生机勃勃。花园种了梧桐、夹竹桃和洋槐。在这间房子里,我可以自由的生活、呼吸、沉思和作画。”


      在阿尔勒的时光,应该是梵高最开心的时候,他画下麦田里的播种者:背对夕阳的播种者昂首阔步,强烈的蓝黄对比醒目而狂热。是梵高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Sower,1888

      这段时间,梵高开始在夜间作画,对我而言,夜晚比白天更有活力。看天上闪烁的星星,地面明亮的灯光,很美也很安详。”

      夏夜深巷的《露天咖啡座》,遮阳棚下溢满暖黄的灯光。深蓝夜色下,星光远如流萤,近如白葩,纷然交辉,隐隐闪动。光晕之幻异迷离,效果之抒情饱满,有如神助。

《露天咖啡座》 1888.9

      一次夜间独行中,梵高创作了这幅《隆河上的星光夜》。天空星光与岸边灯光的倒影呼应,人间和天堂的边界消弭不见,几乎无法隔开蓝色包裹的水面和星空。

      这定格的景象令人心醉神迷,我希望自己可以捕捉内心的丰富与完全”,他做到了。

Starry Night Over the Rhone,1888.9

      在阿尔勒的日子,梵高热切的期望高更可以来与他同住,共同切磋画技,建立“南方画室”。他不厌其烦的写了很多信,兴奋的画了无数炙热的向日葵,期待着好友的到来。

Bedroom in Arles

      《向日葵》中剧烈而莽撞的明黄,带着宝石般的质感,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绚烂光泽。

      那是一种充溢的力度,它冲破一切古典和保守,冲破一切束缚和教条,如同一头猛兽,代表着一种属于未来的情绪。

Sunflower,1888.8

      梵高是典型的“颜料不调主义”,色彩亮丽,大胆恣肆,强烈的情感呼之欲出。

      相比后世莫兰迪灰度极高的色调,前者是暧昧的、疏离的、欲言又止的;后者则是赤裸的、热烈的、奔放绚烂的。

      归根结底,梵高终是性情中人。

(左)莫兰迪  VS (右)梵高

1888年10月,高更来到阿尔勒与梵高同住。

      最初一切是那么完美。两人共同散步、作画,看斗牛,相互给对方画像,表达上互为借鉴,度过了短暂的愉快时光。

Van Gogh's Armchair & Gauguin's Armchair

      梵高狂热地尝试新的表现手法,绘制出了《红葡萄园》,这幅生前唯一售出的画作,也是唯一被世界接受和认可的明证。

Red Vineyards at Arles, 1888.11

      《阿尔的舞厅》就是二人合作的经典,晃眼的金黄,诡异的靛蓝,色彩纯粹,气氛热闹,强烈的反差烘托出迷幻的动感。风格交融的特点在作品中相当明显。

The Dance Hall in Arles ,1888.12


Spectators in the Arena at Arles,1888.12

      但也许是艺术的独特天性,让两个艺术家注定无法和平相处。好景不长,仅过了一个月,貌似志同道合的情谊逐渐显露出危机。

自画像:高更 VS 梵高

Memory of the Garden at Etten,1888.10

      梵高内向狂热,高更冷静骄傲;对梵高而言,绘画倾向纯粹的追求,高更却偏向现实的取舍。两人在创作方式上相差甚远。

      当最初影响到达顶点,很快向起点退回。

高更笔下,正描绘向日葵的梵高

      在1888年圣诞节前夕,两人大吵一架,于是发生了著名的割耳事件…

      我想,人的情绪如同一碗水,寡情的人水少,怎么晃动也难起涟漪。而像梵高般情绪丰富至此,稍有触动便已是惊涛骇浪。

      这次和高更的争吵,一定让他伤透了心,以至于只能以自残的方式,用身体的伤痛转移内心的苦楚。

Self-Portrait with Bandaged Ear 1889.1


The Railway Bridge over Avenue Montmajou

      这段友谊来的迅猛,去的彻底。高更离开了梵高,二人至死未再相见。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高更孤身前往大溪地。他请巴黎的朋友寄来向日葵籽,栽种在花园。画了一系列向日葵的静物,不知是否也在缅怀梵高,以及那段共同度过的时光。


高更 《有向日葵的静物》

      1888年,梵高为纪念去世的表兄莫夫,绘制了《盛开的桃花》。“他的逝世对我,是一个可怕的打击。但不要以为死者永远离去,只要对他的记忆活着,死者就依旧活着


      “就像破浪冲击着绝望的悬崖一样,我有种强烈的,想拥抱一些东西的渴望。”

      正如《星夜》中闪亮的星星,梵高对绘画有着火焰般的热情,在完全依靠弟弟提奥接济的日子里。忍饥挨饿,对着目之所及的单调景物,反复练习和尝试新的画法。

一生中画了35幅自画像

11幅向日葵

      人生的最后的两年,梵高是在精神和病痛的双重折磨下度过的,活动范围很有限,他就画目之所及的景物,有什么画什么。

      绘画燃起他对未来的希望,他期待自己快点好起来,可以画更有诗意的题材。

Langlois Bridge at Arles, 1888

Canal with Women Washing,1888

      “当我画太阳,我希望能感觉到它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发出骇人的光热。当我画麦田,我希望能感觉到,麦子正朝着最后的成熟而拼命努力。当我画一个男子,就要画出他滔滔的一生。”


      然而这样的期待始终没有实现。

      1888年底,保守而排外的阿罗人,终于对梵高不堪忍受。在超过80人的请愿书里,梵高被描述成危险的精神病人,遭到集体的强行驱逐。

The Sower,1888.12

      1889年4月,梵高来到圣雷米疗养院,陷入对精神病的恐惧和对前途的迷茫中。

Ward in the Hospital in Arles,1889.4

      “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包括艺术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

      圣雷米疗养院的前身是修道院,高墙内充斥着与世隔绝的气息。由于精神状况的恶化,梵高的创作也变化无常,但依然挣扎前行,努力用画笔描绘心中的热爱和美好。


Field with Poppies 1889

他画下医院窗外看到的院子
赐予它一片五光十色的绚烂

The Courtyard of the Hospital at Arles 1889.4


他描绘路边卑微的野草蝴蝶
依然具有着强悍的生命能量

Grass and Butterflies,1889.4

他描绘偶然经过的送信邮差
赋予他前所未有的尊严威仪

Portrait of the Postman Joseph Roulin,1889.4

      虽然医院后来允许他外出作画,但医院院墙的禁锢,仿佛挥之不去的魔咒,成为他心灵永远的桎梏。如同被视为精神病人后,一切世俗的鄙夷和眼光。

Prisoners Exercising after Gustave Dore

      《鸢尾花》就是此时的作品,忧郁浅如海蓝,深似墨团。孤独的白色鸢尾仿佛梵高自己,彷徨、躁动而忧郁,但前方却没有路。

      1889年5月的梵高,将心魂留在了画上。

Irises, 1889.5

      随着病情的恶化,梵高经常感到“阵阵晕眩,如同噩梦”,笔下的景物,仿佛也充溢着旋转而躁动的情绪。

      《麦地边的丝柏树》,柏树卷曲的线条扭结着窜向天空,仿佛天地间颤抖的灵魂。急速的线条如同翻滚的潮水。究竟是对希望的呼喊,抑或是对现实的悲痛欲绝?

Wheat Field with Cypresses,1889.6


      《星月夜》人间寂寂而天上热烈。阴郁的蓝色结合粗矿的笔触,涡状星系般翻滚的天空,黑色火舌般升腾的丝柏,充满了炙热和躁动,如同夜空中燃烧的焰火。

      旋转的线条,眩晕的动感,充满了强烈的情绪张力,那是内心无法抑制的冲动。

《星月夜》The starry night,1889.6

      这段时间的画作,都延续着漩涡状的纹理以及燃烧的线条,笔直的黑色丝柏犹如火焰般升腾。夸张的扭曲变形和强烈的视觉对比,展现出躁动的情感和迷幻的世界。

Road with Cypress and Star 1890

      梵高特有的笔触粗犷而有力,粗细不同、深浅不一、厚度不均。仿佛每个笔触都是一个个体,可以从画面中跳脱除去,展现他那深刻而强烈的情感。

Couple Walking and Crescent Moon

      《杏花》作于梵高生命最后一年,是送给弟弟提奥新生儿的礼物。作为最早开放的植物之一,杏树的花枝象征怒放的生命。

      杏枝上的白色花瓣尤如珍珠般闪亮,蓝色的天空衬出枝干清丽的轮廓,留下绿松色的阴影。此刻的梵高似乎忘却了痛苦与煎熬,面对盛开的杏花,心怀对生命圣洁的祝福。

Almond tree blossom,1890.2

      1890年5月,梵高生命的尾声在法国巴黎北郊的奥维尔度过。一时间,当地变色的长空、波荡的麦田、纷飞的群鸦,都围绕着他旋转起来了。

      这是一个对生命有着炙热情感的人。

Field with Wheat Stacks 1890


Landscape at Auvers in the Rain,1890

      《麦田群鸦》充满着不安和阴郁,真实的画作极度骚动,你能感受到梵高狠狠把油彩挤上画布,短促地排线跟不上情绪的跳跃。

      孤独与压抑犹如被乌云压住的群鸦,而金色麦田的勃勃生机,亦如内心升腾不觉的火焰。燥乱和悲情在画面肆意宣泄,你甚至能感受到,他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Wheatfield with crows,1890.7

      窘迫而没有尊严的生活,常年不被理解的忧郁,加上躁狂症的无力,梵高终于不堪重负。

      1890年7月27日,他对着腹部开枪,就在这片艳阳下,这样丰收的麦田里。

The Fields,1890.7

      疼痛折磨两天后,37岁的梵高离开了这个世界。遗言“生命是有限的,悲伤将永恒了”

      半年后弟弟提奥离世,葬于一处。


      归根结底,判断一件艺术作品的价值,要结合创作时的背景和心境。评论一个艺术家的成就,要看他对后人的启发。


      “开启不同于前人的艺术,同时又启发后人的艺术”,这就是梵高的伟大之处。

      但更多的伟大,来自梵高的作品能打动人。无论受到多少世俗的冷遇和摧残,生活如何的不堪和落魄,他笔下的作品永远是明亮的,美好的,纯真的,积极的。

Blossoming Chestnut Branches

Evening Landscape with Rising Moon,1889

透过画作
看到的是梵高,饱满而热烈的心灵
那笔触色彩间,最纯碎的情感流淌
以及源源不绝的热切、期待和渴望

透过语言
看到的则是梵高沉思而睿智的头脑
还有和自然每个细节:树木、山川
乃至每寸土地,都生生相息的灵魂

First Steps after Jean-Francois Millet,1890.1

这个世界所带给梵高的
只有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的悲哀

而梵高还给这个世界的
却是一份纯粹阳光的灿烂与灼热

Willows at Sunset ,1888


那些闪耀着炽热和光芒的艺术作品
交织着他短暂、凄凉而卑微的一生
如果每个人都如梵高般真实而纯粹
那么这个世界,定会是另一番景象

Haystacks under a Rainy Sky,1890

      不是因为梵高伟大,你才要去感受他。

      而是因为你相隔百年的时空,感受到了他传递过来的爱和美,以及汹涌澎湃的生命力,梵高才伟大。

Still Life: Red Poppies and Daisies, 1890

The Church at Auvers,1890

当《至爱梵高》片尾的《Vincent》开始响起
真的让人忍不住落泪:

梵高先生,生日快乐
谢谢你在薄情的世界里,勇敢且深情地活着


Starry, starry night     
那夜繁星点点,
Portraits hung in empty halls    
空旷的大厅里画作高悬。
Frameless heads on nameless walls   
无名的墙上无框的肖像,
With eyes that watch the world    
用注视整个世界的双眼,
And can't forget
把一切刻在心田。
Like the strangers that you've met   
就像你曾遇见的匆匆过客,
The ragged men in ragged clothes   
褴褛的人身着破烂的衣衫。
The silver thorn of bloody rose   
血红玫瑰上银白的利刺,
Lie crushed and broken     
零落成泥、摧折寸断,
On the virgin snow     
散落于皑皑雪间。

Now I think I know     
我想我现在懂了,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你当时的肺腑之言。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独醒于众人间的你是那么痛苦,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你多想解开被禁锢者的系绊。
They will not listen     
而他们根本不会去听,
They're not listening still    
此刻,仍无人在听
Perhaps, they never will    
也许,永远都不会……

References1. 文森特 梵高  |《亲爱的提奥:梵高传》| 天津人民出版社2. 史蒂芬  奈非、格雷高利 怀特 史密斯  | 《梵高传》| 译林出版社
3. 丰子恺 |《梵高生活》| 新星出版社4. 余光中 |《余光中讲梵高:追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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