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快乐是做到自己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
人生第二快乐是做到别人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
作者:吴妍娇;本文来源:公众号“阅读第一”(ID:Readfir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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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午10点59分,台湾著名作家李敖因脑癌在台北逝世,享年83岁。短短一周,我们竟相继送走两位大师,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高中时候,非常喜欢他。喜欢他对各种眼花缭乱的评价不屑一顾的样子;喜欢他“有才气有勇气、还有挟才俱来的流气”;喜欢他给自己打的广告:“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嘴巴上骂我吹牛的人,心里都为我供了牌位。”没想到他今天走了……
英国《中国季刊》说李敖是“一个深得人心的英雄”;美国《纽约时报》说李敖是“受人欢迎的青年作家”;
无情未必真豪情。在大家早已熟悉了“政治李敖”、“文章李敖”、“争讼李敖”、“炼狱李敖”一连串鲜明的标签外,向来狂傲不逊的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身份:父亲李敖!
大女儿李文(Hedy Lee)才过两岁时,李敖就被关进了大牢。
在子女教育问题上,李敖也不能免俗,害怕李文输在“起跑线”上,即使在牢房中,他也时时刻刻想着要将女儿培养成一个现代超级少女,无论怎样艰难,都要全力以赴!
狱中的李敖于1973年1月24日到1975年11月1日两年间给李文写过很多书信,出狱后李敖将其集结成《坐牢家爸爸给女儿的八十封信》出版。书的序言里他写道:“我对李文的最大亏欠是我一生麻烦,使她不能跟我住,不能好好教育她。”他还说:“世之有感于父女之情、忧患之书者,必将啼笑以视斯文。”
李敖写给女儿的信每一封都以“亲爱的小文”开头,就像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书开头总是“你好哇,李银河!”,难怪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
80封信的内容以英文教学的趣事为主,每一封都有一个主题,比如这个礼拜讲“海外人鱼”,下个礼拜就讲“苍蝇的老婆最多”,所有的信加起来好像一本手写的百科全书。
而每封信也都是从常见的事物入手,比如狗、猫、蛋糕,但讲述的某些内容却颇有些深度,比如文明社会依然人吃人等。李敖还自夸写得细腻,不像教科书那样枯燥,“这是很有趣的语文教学,我做到了。”
在这些家书中,李敖都是采用中英文对照的形式为女儿普及常识。李敖说,之所以选择中英文对照方式,是因为李文当时在台湾念美国学校,说的是英语,“李文当时9岁,我怕她在汉语这方面荒疏了,忘记了中国的文化。在求知过程中,我希望她各方面能均衡地学习。”
为了增加趣味性,每一封信李敖都尽量配上插图,切割得整整齐齐,“牢中没有剪刀或刀片,我把破皮鞋中的钢片抽出来,在水泥台上磨出锋口,用来切割,与刀片无异”,至此我们完全可以看出李敖对李文的爱心和苦心,并非“只爱一点点,不爱那么多”!
他经常会对李文的奶奶谈他对李文的期望,要他母亲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让李文进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还让李文学小提琴,学钢琴,让她学芭蕾舞,使她成为一个有艺术修养、有品味的人。
“儿子一直在我身边,就像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伙子,我才注意到他。”
2010年,一个名字成为了各大媒体追捧的对象。顶着“李敖的儿子”的头衔,李戡成为了那一年北大最受瞩目的新生。而事实上,他也是为了圆父亲的梦想,放弃了台湾大学的入学资格,转而选择了北京大学。那一年,李敖75岁,儿子李戡才18 岁。
在绝大多数场合,李敖在台上,嬉笑怒骂皆文章,儿子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安静不多话,甚至不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我的儿子忠厚老实。”李敖这么评价道。
直到高中毕业后,李戡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写就了人生的第一本书《李戡戡乱记》,痛批台湾教育制度的黑暗面。一经推出,立即引起了媒体的追逐,
“我儿子以后是要超越我的。”向来骄傲的李敖,第一次公开“认输”。
对于父子间的相互评价,李敖说李戡是个天才儿童。“他在学校受的教育跟我很像,不太重视学科成绩,悟性很强,学习很快。高中毕业就写书来批判中学教育,我觉得小朋友很务实,我没帮他,写完后就帮他写了个序。”他说,儿子反叛的精神是自学的,不是遗传。
李戡说起父亲:
“他是很有正义感、很博学的一个人。我们俩不是家庭教育的典范。他不会关注我的成绩,大的事情才让他给意见,和他相处起来很轻松。”
相比给大女儿李文写了80封信的“絮絮叨叨”,和儿子足足差了57岁、自称“祖父辈”的李敖对李戡似乎就没那么事事上心了。谈到父母与子女交流的重要性,李敖说这要因人而异,“李戡一直在我身边,他在发展,我们没有特别注重交流。就像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伙子,我才注意到他。”
李敖虽对人情世故看得很淡,也不会溺爱孩子,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孩子眼中尽职的父亲。
他坚定地表示要为孩子提供足够的资源:
“在孩子努力奋发时,家长如果有能力提供资源这是好事。我虽然爱财,但在他们的教育开销上还是花费很多。我有过苦日子,一天只吃一顿饭,不想他们再受苦。”
关于李戡学德文。“我给他请来老师一对一,这比大班效果好多了。小女儿李谌也在学钢琴、大提琴。”
李敖强调,两个孩子学习这些兴趣特长都是自愿的,“我不会强迫他们,没有兴趣就没有效果。”
李敖还有些颇令人玩味的教育哲理:
在李戡的国中毕业典礼上,李敖曾对台下几十名少年这样说道:“你在人生里可能会遇到难题,这个难题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你必须要忍耐,必须要突破,必须要警觉,这就是教育的目的。”
“有时某种程度我偷窥,会顺带试看他在干什么。很多家长偷窥的技巧不好。我从钥匙孔里看,这是我高明的地方。我觉得,经过折磨、吃亏上当,摔跤,是正常的程序。”
自称并不会对孩子有太多设计的李敖说,“你对你的下一代任何安排都是危险的,因为你的设计可能是错的,你觉得一切会水涨船高,事实不然;不过,可教给他的比如‘跌倒经验’。我会告诉他,如果你跌倒后不立即爬起来,要东张西望,也许能捡到东西。”
当问及最希望儿女们继承他什么,李敖的回答是:如果可以,希望他们能继承我灵活的思想,我从来不念死书,知识在我这里就像串糖葫芦一样串在一起。
奇怪的是,如今反复回味这些话,竟真的觉得,这位嬉笑怒骂无所不能的大作家,还真是一位尽职的好父亲了。
李戡的阅读趣味深受父亲的影响。“他大部分有名的书都看过了。”
因此,每看一本书之前,他都会征询李敖的意见。“他会告诉我,不要看但丁的《神曲》,看一阵就会睡着。”“研究文史哲,我永远没有希望赶上我爸”。
英国文学家、思想家、诗人柯勒律治Coleridge,说看书有4种类型:
第一种是海绵型,读书的时候可以把看到的内容全部吸收,然后又几乎原样吐出来,当然有点荒腔走板,可是基本上能够消化吸收;
第二种是沙漏型,过去用沙漏计算时间,沙子倒转过来会全部漏光,换句话说,看了和没看一样,一无所获,只是消磨了时间而已;
第三种是滤袋型,精华的部分全漏走了,剩下的都是糟粕;
第四种是大宝石型,读书不但自己能够得到好处,还能把这个好处传播出去,使别人也受益。这种读者很稀少,很难得。
李敖就是所谓大宝石型。他向来认为,读书读得多不代表读得好。
“一般人读的书只要有我十分之一多,就变成了书呆子,可是我读了这么多的书,没有变成书呆子。读书的目的是懂得人情道理,读书多而不化,不如不读。”
因此,他更强调巧读书,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在读书方法上,推崇自己的“大卸八块读书法”。
一般人拿起一本书来看完以后,再看第二本书的时候,第一本书就离他远了一点;看到第三本书的时候,第一本、第二本离他又远了一点;到了第十本书,前面的第一本书已经离他十万八千里了。
所以宋朝人把这个现象叫作“渐行渐远渐无书”。
“书”是书信,我离你越远越久,我的信写得就越少,表示感情已经淡了。一个人读到第一百本书的时候,他还能记得多少第一本书里的精华?当时花时间看过,可是事后大部分忘记了。
而李敖看书的时候则心狠手辣,看的时候剪刀、美工刀全部出动,看到有自己需要的资料就动手剪下来,结果一本书看完了,这本书也被他分尸分掉了。
剪下资料很容易,难的是分类。李敖准备了很多夹子,在夹子上标注好资料的类别名称,把资料放到相应的夹子里去。这样的夹子李敖有几千个,类别分得极其细致。用这种方法,李敖“把书里面的精华逮到了”。
他会将同一类书摆在一起看,相比之下才知道哪本书该详细看,哪本书该忽略,并且很容易在对比之下记住书的内容。他还说,要看一个人的全部著作,才能了解真相,才能全面深入地了解此人的思想。比如朱熹、苏东坡都是大牛人,但他们的学问中有不少荒谬的地方。如果只看某一部分,就不可能了解得全面,容易将人脸谱化。
“读书的时候一开始你就不能偷懒,不能说我舒舒服服躺在那儿看书,看完这本书以后纸上还干干净净的。如果一本书看完以后还是新的,不算看过。当时是看过,可是浪费了,你不能够系统地逮住书里的资料。可是照我这个方法,可以把你看过的书里的精华全都抓出来扣在一起。这就是我的“土法炼钢”读书法,看起来笨笨的,可事实上是我的科学方法。”
黄庭坚说,看书要主动。用李敖的话说,是老子看书,不是书看老子。自己不做主体,看完了书,很快就印象模糊了,只知道看过,结果还是茫然。但即便是老子看书,如果不剪切下来进入资料库,时间久了还是会茫然。
总结起来,李敖的读书方法有三点:
边读边记录;
同类书比较地读;
了解一个人就读他全部作品。
如此看来,他之所以博学,并不是他的这种读书方法有多高明,而是因为他的勤奋,当然还有他的聪明。
不仅儿子对老爸的阅读量有极高的评价,在读书这件事上,就连李敖本人也是极其自负的。他曾被媒体称为“很可能是50岁以下的当代中国人之中,读书最多又最有文采的人”,李敖对这句话的态度是:“我认为这句话说得不错。”
一生都在读书、写书、不停“战斗”的李大师走了。
带着“顽童、战士、善霸、文化基督山、社会罗宾汉、侠骨柔情的大作家、大坐牢家、坦白的思想家、挖黑的历史家、黑白分明的文章大家”的标签,他潇洒离去。
“一个人要做到哪些才不算白活:喜欢你喜欢的,打败你不喜欢的,活过你讨厌的!”我将他的这句话贴在冰箱上,算是一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