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特辑】海外华裔生存现状： 在中国与迁入国之间夹缝求存
华裔，生活在异国他乡拥有异国国籍的中国面孔。提到这类人，流露出羡慕之情的人不在少数，认为他们随祖辈远赴重洋，在国外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做着轻而易举的工作，享受着优渥的薪水和福利待遇。但事实果真如此吗？今天《留学》记者带你走进华裔群体，追踪华裔的生存现状。
本文原刊于《留学》杂志2019年第02期，总第120期
中国第一代海外移民始于汉朝。公元前124年，汉武帝建立了沟通西域的交通，这一时期的中国与西域各国往来频繁，互通有无。自汉朝始，从中国到东南亚和印度、斯里兰卡的海上交通也逐渐成行，极大推动了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商贸往来，人口的频繁流动，加速了第一代海外移民的产生。
到了唐朝，政治经济文化的高度繁荣和开放的对外政策，让中外交流达到鼎盛。这一时期，大量外国人来华，也有很多人去到国外，他们在国外被称为“唐人”，而这一称呼，也被沿用至今。
中国历史上大规模移民东南亚是在明朝郑和下西洋之后。特别是在16世纪、17世纪，西方国家相继侵入东南亚各地以后，随着东南亚各国逐步沦为殖民地，中国人主要作为劳动力而移居东南亚，跟随已定居海外的亲友赴东南亚学习做生意或从事劳工。
近代以来，随着两次资本主义工业革命的展开，世界范围内融合逐渐加深。而此时的中国处于封建社会末期和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民国时期，经济萧条，战乱频繁，民怨沸天，很多人选择逃乡避难，移居海 外。
“二战”以后，各国纷纷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推动了各国经济的发展。由知识爆炸积累起来的巨大科技推动力，特别是信息技术和交通运输业的多样化发展，极大推动了经济的全球化，世界范围内的人口迁移逐步加剧。寻找更好的工作机会和安逸的生活环境成为中国人移居海外的主要原因，这一时期的主要迁移国是欧洲、北美洲和大洋洲等。
华裔“二代”在文化、身份上普遍存疑
//在美国本土最大的在线论坛Reddit上，一位名叫ArmorUSA的网友曾经发布过这样一篇文章《美华裔二代致父母：不要为你们的“美国梦”断送我们的未来！》。这位网友7岁随父母移民美国，后来毕业于常春藤大学。他在文章中直指移民美国的中国父母的“移民梦”，他认为很多中国父母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一厢情愿的移民美国，而实际上他们对美国的了解很片面，这种片面性一定程度上断送了孩子的未来。
在文章中，他提及“关于ABC（美国出生的华人）的生活真相他们从来没接触过”。 ArmorUSA还指出，多数ABC只是长了一张炎黄子孙的脸，但对于中文他们一句也说不出来，很多中国留学生因此嘲笑他们，为什么长着中国人的脸却不会说中国话；而对于美国主流文化，他们似乎正在遭受这种永久性的文化隔阂，即使他们的英语跟白人一样流利，但由于他们长了一张中国脸，致使他们很难融入美国主流文化，有的ABC小时候还可以交到各个族群的朋友，但从初中和高中时，就经常会受其他种族孩子的欺负，成年以后更是很少能看到ABC能在主流白人圈子里如鱼得水。
这种既不被美国圈子欢迎，也不被中国人接纳的尴尬局面让他们进退两难。而这种困局也是很多家长所不理解的，长此以往，“在美国的ABC普遍遭受更隐形的心理迫害。”在工作职场上，ArmorUSA称自己曾在纽约和香港的投行工作过，他发现ABC“不伦不类”的身份在商业、政治、法律、创业甚至科技界均有很大劣势。由于这些领域的发展很依赖和与客户、政客和投资者打成一片，所以白人和在中国长大的孩子都混得风声水起，他们可以搭建圈子，有锦绣前途，但ABC的背景与美国和中国背景都无法对接，“对有野心的ABC来说这是个莫大的问题！”无独有偶，ArmorUSA的经历并不是个例，类似ArmorUSA经历的案例也不只出现在美国，英国、加拿大、法国、德国、澳大利亚等欧美国家也随处可见，甚至近在新加坡的华人也有这种困扰。
Shurong：英国人的小集体，几乎融不进去
Shurong是一名英国大三学生，在很小的时候随爸爸移民英国。几年下来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英国的生活，她喜欢英国的教育方式，“英国这边是在8年级之前，所有学的东西都是一点点教的。算是边学边玩的那种氛围。没有什么教科书。如果是数学的话，布置的作业一般是一个礼拜之后再交。偶尔数学老师会发类似游戏的数学作业。有任何不懂的内容老师都很愿意用他们的午休时间来解答。老师和学生互动更像是朋友。”
经过长久英国文化的晕染，Shurong的朋友圈大多是已经西化的华裔，谈到跟英国人本族相处时，她说道：“她们有个小小的集体，几乎是融不进去。她们虽然对其他人友好，但是她们的那个小集体是融不进去，哪怕你认识那集体中所有的人。”
她还告诉《留学》记者，生活上英国人也会跟非英国人玩，但不会玩得很开。对于国内的朋友，Shurong同学也有很多困扰，之前回中国在同这些朋友交流时，也会有很明显的隔阂，“聊天内容有点跟不上，更多是国内变化有点大，感觉有点脱轨了。”
Alan：在文化归属感方面我确实还存在些困惑
当然，隔阂并不是每一位华裔“二代”生活中的关键词。Alan是出生在加拿大温哥华的一名华裔，不同于多数华裔的无奈，他似乎在这种窘境中找出了一条出路来安抚这种无奈。Alan出生在加拿大，生长在加拿大，中间还有近乎12年的时间在中国工作学习，这些丰富的经历让他能够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在Alan眼中，相较于美国的“大熔炉”传统，加拿大更像是文化上的“万花筒”。“加拿大政府希望移民加拿大的每个人都可以保留其自己的文化背景民族特色，同时为加拿大的多样化添砖加瓦”。他谈道，“每个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排华情绪，相对于我这一辈，可能父辈们更深有体会，到了我们这一辈可能就没有那么深切的体会了，平时相处起来挺愉快。”但他也跟《留学》记者透露他有两拨朋友，一拨是中国人，另一拨是当地人。
在他看来，加拿大对待华人的态度很复杂，一方面他认为加拿大对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很感兴趣，对于华裔的态度很友好；但是另一方面，随着近十年来移民加拿大的华裔越来越多，尤其是这些人中以中国所谓的“官二代”“富二代”为主，这些有钱有闲阶层的大批量移民间接拉高了加拿大房价，导致加拿大房价一涨再涨，让很多当地人怨声载道，排华情绪抬头。
在聊到他的职场见闻时，Alan也坦言虽然有一些亚裔做到了企业高管的位置，但是从整个欧美来看，做到高管这个位置的亚裔甚至是华裔都还是少数。
在谈到与中国人的接触，Alan也感叹在北京时经常被当作外国人看，相对于较小的工作圈子，工作以外的生活圈反而给Alan的感悟更大一些。除了语言带给他的冲击之外，文化的差异也让他在融入中国朋友圈时稍显吃力，“我觉得一开始到北京去的时候文化差异给我的冲击最大，更多的表现在语言上，因为在加拿沟通方式主要是以英语为主，授课方式也是英语授课。而在中国主要就是普通话，虽然我的普通话在表达上没问题，但是一旦涉及到比较有‘梗’或者比较深层次的东西时，可能理解起来会比较吃 力。”
除了语言，其他方面也带给Alan的困扰也有不少。“比如说授课方式。相比国内较多的条条框框，我还是更习惯于加拿大这种轻松的授课环境，我认为加拿大学校再帮助孩子激发想象力方面做的更好。”Alan说他的很多北京朋友会把他当作半个外国人来看，而他在文化归属感方面其实也是有困惑的，“关于这个文化归属感的问题，在某些方面我并不完全同意哪一边。虽然在中国和加拿大都生活过很久，这让我自身在文化归属感方面确实有一些困惑。但我认识的其他在加拿大的华裔朋友，他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加拿大，在他们看来他们就是加拿大人，是一个加拿大籍华 裔。”
布莱克：融入新加坡很快，但6年后融入国内反而有点困难
与前两位不同，布莱克是2012年去的新加坡，他不属于典型的华裔群体，但6年的异国生活在他的生命轨迹中折射出了很多华裔的影子。布莱克是阴差阳错来的新加坡。由于公司变动，当时的公司高层让他在新加坡和菲律宾之间选一个，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新加坡，从此开始了自己的异乡生活。
虽然各方面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他用最快的速度融入了新加坡，用他的话说“新加坡在种族融合方面做得非常好，你几乎不会有被排斥的感觉，在新加坡有一个专门的团结部门，他们在宣传方面做得很好，会定期做一些短片或广告宣传，来帮助加强不同种族之间的融入；另外在假期或节假日期间，他们还在社区开展很多活动，这些举措都加快了不同种族之间的融合。你如果在泰国待过，你就知道新加坡在这方面做得有多好，泰国在种族融合方面做的还很不够，他们本地人对中国人并不很友好，所以在泰国你会看到华裔跟华裔在一块玩，泰国人自己在一块玩”
相对于6年前融入新加坡，6年后的他在重新融入国内生活环境时，已经开始无所适从，“每次回去很多亲戚会问一些很‘愚蠢’的问题，比如新加坡以白人为主还是黑人为主等类似问题，这让我很头疼很难去解释。还有以前的很多朋友，其实已经不能聊到一起了，他们可能更多的把我当作外国人，聊天话题上更过的是围绕孩子、家庭，或者最近国内的新闻，往往这时候我很难加入进去。不像以前在一起特随意，海阔天空什么都可以聊，但是现在就感觉很拘谨很生分。”
华裔群体，在整个亚裔族群中最不受欢迎？
以美国为例，截至2017年，美国人口达3.24亿。非拉美裔白人占62.1%；拉丁裔占17.4%，非洲裔美国人占13.2%，亚裔占5.4%，混血占2.5%，美国印第安人和阿拉斯加州原住民占1.2%，夏威夷原住民或其他太平洋岛民占0.2%。其中，在1800万亚裔中，有400万是华人。从种族数量分布看，为种族歧视提供了可能性。
而在亚裔这个庞大的群体中，虽然华裔占多数，但也是最受歧视的一类群体。究其原因，这在《美国华裔5大问题剖析与印裔比差在哪？》一文中披露尽显：在整个亚裔族群中，日韩裔来自欧美曾经的盟国，阿拉伯裔美国敬而远之；印巴裔来自欧美曾经的附属国印度巴基斯坦，他们的语言是相通的；中亚裔中以穆斯林为主而且人数相对较少，美国人不会去招惹；在东南亚系国家移民中，越南裔菲律宾裔大多数是当年越战难民，美国对其有负罪感；新马泰印尼裔地位仅次于日韩裔，菲律宾裔多是美国前殖民地移民，而缅甸裔以逃离军政府的难民为主；在这样的情况下，华裔变成了整个亚裔族群中最不受欢迎的一类群体。
从华裔内部构成来看，华裔来自中国各地，而中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所谓“三里改风俗，五里改规矩”，不同地域，民族风俗习惯也是各有不同，南北方文化冲突也形成有差别有隔阂的同种文化背景。
进入21世纪，随着国际融合的加剧，特别是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国际地位显著提升，越来越多的华裔似乎更有底气去表达自己，捍卫自己的利益，迎面不公正待遇。虽然因为一些历史原因产生的刻板印象短时间内难以抹掉，但华裔们正在以更为积极开放的心态迎接这些挑战。正如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陈奕平先生所说：“华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正在逐渐改变‘哑裔’的形象，他们开始去游说，去争取，我们看到亚裔在觉 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