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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婚礼扎堆,看客自救指南

每人作者 每日人物 2018-10-27


“黄金结婚周”来临前,网上有各种应对招数:当微信屏幕弹出“我十一结婚,在吗”时,可装傻,过两天再回复“手机掉水里了,今天刚从售后拿回来”;也可顺坡下驴,借机表白,“暗恋你太久,结婚我无法接受”;当然也可以反问,“你,听说过什么是安利吗?”


真实状况更为复杂,所有问题需要解决的核心是——做到既省时省钱自己开心,又有情有义。




文 | 龚菁琦

编辑  |宋函

图 | 网络



27岁的甜甜至今都后悔不该手滑点赞。那是九月初一条晒着结婚照和请帖的朋友圈,她天真地认为这和平时批阅的各色自拍并无二致。马上,一条私信发过来,用“亲”开头,殷切地问她,“十一有空吗?”对方是一个“有可能晋升为朋友,但一直没太多交集”的姑娘。这个问题触发了甜甜的焦虑,除了不知道如何处置她的热情,还因为这是她“十一黄金周”收到的第五个婚礼邀请。


许多人不解晒请帖在朋友圈有何用意,给谁看。当了十年司仪的朱海文摸透新人背后的心思,一边晒幸福,一边通过反馈检测潜在客人,“噢,他点赞了,好久没联系了,是不是可以邀请一下?”像甜甜这样的就上钩了。


甜甜将面临这个七天长假最棘手的问题,她收到的另外4张请帖中,有两位是闺蜜,另有一个6年前一起实习过的点头之交,还有位18年未联系的小学同学。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尴尬、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十一黄金周”过于密集的婚礼容易把各种矛盾放大,在自己开心和维持人际关系之间,在面子与里子间,如何博弈较量,进退有度,成为考验人心的命题,也考验着各种关系。



婚礼焦虑症



和甜甜一样,27岁的卫薇国庆节也有多场婚礼要参加。十一前,她收到5张请帖,其中3场必须到场,2场是伴娘,地点分散在南京、上海和徐州。


她草草算了一笔账,将花掉5000元交通费,其中因没抢到票,忍痛买了一张1600元的火车一等座;封的红包不能太低,预计都在2000元左右。如此算下来,她的总花费将近2万。无人报销也就罢了,最近还接到闺蜜通知,“伴娘礼服要自己买。”


曾有一个统计,中国人平均结婚年龄在24-30岁,该年龄段也成为参加婚礼的主要人群。婚礼司仪朱海文说,之所以国庆婚礼扎堆,因为七天假有头有尾,便于宾客异地周转,也适宜办回门宴。而且有国庆欢乐气氛为婚礼加持,满足了人们崇尚喜庆、好择吉日的需求。


面对婚礼邀请,男性更容易直来直去地表达焦虑。“十一”前, 28岁的王雪飞被邀请参加婚礼,新郎是一起当过朋友伴郎的萍水之交。对方邀请的名单里,有高中补过几次课的化学老师,十年前麦当劳一起打过工的前同事。当新郎打算给另一位一起当过伴郎的朋友发请帖,索要联系方式时,王雪飞当即打电话给他们唯一的共同朋友,“那谁谁,还会不会做人啊。”


多场婚礼日期若能间隔开,还有回旋余地,但在婚礼极易撞车的黄金周,两个请帖同时递来时,才是焦虑的真正开始。


甜甜的第二个婚礼邀请便是如此。几个星期前,好友微信询问甜甜,“你2号可以做我伴娘吗?”她心里一紧,其实早已经答应另一闺蜜做伴娘。伴娘是女性友谊里的最高肯定,没有点底,一般人不会轻易开口。甜甜如实回复,怕她伤心,连忙热情承诺前期可帮忙布置新房、折请帖。好友迅速反应,“那些都不重要。”


屏幕里囤积着沉默,许久对方蹦出一句,“那我要换人了。”甜甜盯着“换人”二字,不敢多回复一条,她当时很怕得到的结果是“拉黑”。而现实更讽刺,当她减下好几斤体重准备当另一位闺蜜伴娘时,却被通知——婚礼不请伴郎伴娘了。


《老友记》中,瑞秋被前男友邀请作为伴娘参加婚礼


一个邀约是人情考验的第一步,钱则是紧接着的第二步。


在一线城市大互联网公司工作的卫薇,不算缺钱,但却让闺蜜误以为,自己多付出一些是应该的。“要送一个PRADA包包。”在微信上看到闺蜜发嗲的讨要时,她情绪荡入谷底,“如果我没钱,不出路费,她们还会让我当伴娘吗?”大波婚礼临近,卫薇都不愿意去确定下红包的具体数字,整个人感到焦虑,“那个难啊,像马上要交两个PPT。”她从未有这样难受,认为这是在明码标价计算感情。


相比年轻人的敏感,国企干部孙丽对于礼金的态度更坦然。她在人力资源部门已经工作了几十年,每年在她手上都有几批大学生进入,不多久就有喜讯传来,特别在国庆节邀约尤其多。和新人虽然不太熟悉,但她都会随礼。


她认为结婚是人生大事,新人们都希望热闹、被祝福。每次参加完婚礼,她都用小本子记录好账目,几十年下来,竟然可以买一辆奔驰车了。



省钱,最难实现



“黄金结婚周”来临前,网上有各种应对招数:当微信屏幕弹出“我十一结婚,在吗”时,可装傻,过两天再回复“手机掉水里了,今天刚从售后拿回来”;也可顺坡下驴,借机表白,“暗恋你太久,结婚我无法接受”;当然也可以反问,“你,听说过什么是安利吗?”


真实状况更为复杂,所有问题需要解决的核心是——做到既省时省钱自己开心,又有情有义。


对于微信上的泛泛之交,甜甜明确知道自己不想去,连红包也不想发。她想来想去,委婉提醒,“你还记得10月7日是我生日吗,可能没法来。”对方也不再多说,明白她的意思。


但对于红包,甜甜有自己的原则,一定是真心祝福才送。上次单位同事结婚,几乎所有人都给了钱,她总觉得够不上情谊,不想勉强自己,但也不想得罪人,最后想出的办法是,掏钱请那位同事吃了顿饭。


与她截然不同,王雪飞选择一种激烈的方式处理。给一面之缘的新郎发过去500元红包后,他立即把其微信删除,并让唯一好友递话,“下回要缺钱,钱会过去,人不来。 ”但没过几天,从别处得知,新郎是因为出不起新娘家要求的彩礼钱,出此下策。他又有些心软,和那位新郎一起打了场球,算是和解。


因性格耿直,王雪飞拒绝参加萍水之交的婚礼是常事。只要是5年以上未见过面,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发出“我结婚了,来吧” 的微信,他常用的理由包括:“出差了没时间”、“家里有事,具体什么事不方便说”、“已经答应别人的婚礼了,要不你换日子”。有时为了给对方台阶下,会补一句,“咱们回头单聚”。单聚在他这里的意思是,好聚好散。


王雪飞承认他是抱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去拒绝。“这些人我就算邀请2000人参加婚礼都不会想到他们,都算不上朋友。”但对于好友的婚礼,他态度大不同,请假都要去,“不能辜负朋友的尊重。”


电视剧《蜗居》中,小职员郭海萍自认为逃掉同事的婚礼,便可以免交份子钱,没想到老板出面做人情,直接把份子钱从工资里扣除了。


黄金周婚礼常出现需要二选一的状况,家庭主妇王丽有其解决办法。如果两者都很重要,她依据的原则是,“谁先邀请去谁家”,这样最不得罪人。为了确保两边都满意,如果是同城,她会上午先去一家坐坐,中午再去另一家参加宴席。


当然,如果能说服对方换日子,应是最高待遇。工作不久的彭磊,遇上堂哥和好朋友的婚礼都在“十一”,他早两个月先得知好朋友的婚期,立即告诉堂哥,堂哥考虑他是朋友伴郎的份上,选日子时特意调开那天。彭磊强调,“情况比较特殊,一定要早点提醒,才有周转的可能。”


婚礼司仪朱海文觉得,不想去参加婚礼,很多人会找不少借口,但越是心里不打算去,说话就越有破绽,很难有万全之策,“越是想把假话说得像真话,就越容易出问题,所以只能越简单越好。”


通常而言,钱到人不到,人到钱到,都是参加婚礼的惯常做法。省钱这一项最难实现,现实里,钱都是“人不到”的重要筹码,也是人情的保障。一个封闭的集体里,不随份子是与不合群、不通人情挂钩的。


国企干部孙丽之前有位同事,从来不参加别人婚礼喜事,最近父亲住院了,大家知道了也没有人去医院看望,孙丽觉得十分唏嘘。



被改变的假期



卫薇原本设想的假期,应该是在老家山边的房子度过,远离人群,与奶奶种一片菜地,跟爷爷一起开电动车。往年都是“十一”回老家,今年就算假期被严重挤压,她还是固执地要回去一趟。


被婚礼改变假期的人太多。媒体人肖潇本打算10月1日去北欧旅游,得知表妹2号结婚,表妹支支吾吾,说了句“不知道你不来舅舅在不在意”,她不想让亲戚诟病便马上妥协。机票推迟一天,损失三千块——这个数目比给新娘的红包还多。


刚参加工作的彭磊计划参加两场婚礼,但又不想放弃出游时机,两全其美的办法是,多请一天假,在4号参加完婚礼后,直奔旅游地,只是把目的地从呼伦贝尔默默改成了赤峰。


但也有人不为所动,在得知假期有三场异地婚礼后,林燕还是坚持自我,该玩就去玩。她的理由是,当年自己结婚时,体谅外地亲朋,没有邀请他们,换位思考自己也理应被理解。


然而,选择参加哪一场婚礼的影响,有时并不在当下显现。家庭主妇王丽直到现在还后悔没有参加老家一位高中好友的婚礼。当年因为懒,在收到请帖后,并没有放心上,也没有及时送礼。后来她结婚时,才发现想要邀请对方而难以开口。后面好友生小孩,自己小孩出生,这来来往往的人情也再无缘续下去,关系就断了。


“相隔两地的朋友,到后来实际是靠婚丧嫁娶的礼金,参与彼此生活,古人‘随份子’是有智慧的。”她感叹,如今她常回老家,朋友不多,遗憾的是一直再难以找到能一起溜娃、出行的伴了。


一份礼金能让两人疏远,也能拉近关系。退休机关干部彭兰最近经历了一次纠结的选择。同院的老同事家要讨儿媳妇,两家住不远,她从窗口能看到对方家贴上了喜字,又人来人往。她很为难,不愿意去打听,原因是与这位老同事四五年前就结下梁子,其弟弟开车撞到她未及时送到医院。此后,两人见面就不自然,别别扭扭,不怎么打招呼。


同住一方机关小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结婚前期的热闹气氛压迫着她。终于,在结婚当天鞭炮响起的中午,新娘进门前的半个小时,她拍开老同事家的门,递上一个红包,不多,200元。去参加婚礼时,几乎所有同事都到场,圈子就这么大,彭兰心里十分庆幸,“险些让大家看笑话。”


电影《伴娘》,讲述了一个好友突然结婚、朋友们收到邀请,而后喜剧不断的故事。 


更大的改变是参加婚礼后不久,老同事的态度大逆转。再在路上遇到时,脸不再难看,大老远就热情打招呼,“去哪里啊”,“吃饭了没有啊”,两人的热络又像回到多年前。彭兰认为,“礼金其实意味着一种尊重和认可,能弥合关系。”


对于县城教育局干部宫鹏来说,多年前“十一”的一次婚宴选择,却影响了他的仕途。十多年前,教育局长儿子娶媳妇,同一天,局里新来的干部小罗结婚。他都送了礼,选谁家去呢?同事们大多去了局长那里,高级宾馆里人山人海。他选择去小罗那里,宾客不多,很多桌都没坐满。他认为,局长干几年就走了,而这个干部一直在。


婚宴后没过多久,单位评职称,名字都报上去,宫鹏被打了回来。原因是没有经过局长同意。再过了几年,那位局长终于调走了。小罗成了局里干部,宫鹏也评上了职称,两人自婚宴后成为朋友,始终还保持着情谊,如今宫鹏退休了,小罗常常拜访他,“昨天还一起喝茶。” 


(文中卫薇、孙丽、宫鹏、彭磊、王雪飞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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