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为何没有BAT?都卖了!
最终走向卖身的企业固然有天时地利以及自身的种种原因,但某种程度上这一结局也与上海这座城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文/陈芳 编辑/唐杰瑞 AI财经社(aicjnews)
魔都上海从生产总值上看是中国第一大城市,2017年上海地区GDP为3.013万亿元,比北京高出两千多亿元。但一直以来,上海尚未诞生出一家与其经济地位相等的互联网巨头,沪上互联网“老大”携程的体量远远无法与BAT相提并论。
其实魔都并不缺乏互联网领域的独角兽公司,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今年发布的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2017年中国互联网独角兽企业共有77家,上海仅次于北京占比23.4%,列为第二。
今天,上海拥有饿了么、陆金所等在各自领域独占鳌头的互联网公司,却始终无法诞生出BAT级别的巨头——“上海没有BAT,格局就是顶层的阿里巴巴和腾讯,一层一层往下吃,局面就是上海的互联网公司不断被人买,被收割。”一位上海旅游创业者对AI财经社直言。事实上,不少上海知名互联网公司最终均踏上了卖身的道路。仿佛是一种宿命。
3月3日,饿了么创始人张旭豪开始改口,并不关心公司股权分配比例,用户认可才是最重要的。此前,有多家媒体报道,饿了么将被阿里巴巴全资收购,金额高达95亿美元。这家在外卖市场上血拼了10年的公司,在去年吞下百度外卖后,和众多上海互联网公司一样迎来的是卖身结局。
AI财经社统计发现,截至目前共有十多家上海知名互联网公司被卖身,它们中有的创始团队有着极强的奋斗意愿,如饿了么、大众点评、1号店等,最终却“败”给了资本;有的早已成功登陆美股,例如世纪佳缘、麦考林等,却最终在股价长期低迷的背景下,通过被收购的形式挥手告别;有的败给了竞争的残酷,例如安居客、易迅网等,最终找好接盘侠出局。
这些最终走向卖身的企业固然有天时地利以及自身的种种原因,但某种程度上这一结局也与上海这座城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人不禁要问,到底哪些因素交织在一起,给上海这座能量巨大的城市带来了没有互联网巨头的局面?
那些被卖的“宿命”
截至3月5日,虽然饿了么被收购的事情尚未官方宣布,但AI财经社获悉,阿里巴巴全资收购饿了么的事基本属实。收购完成后,饿了么将划归阿里巴巴CEO张勇旗下,充当新零售基础设施角色,与口碑进行整合。
饿了么是上海人张旭豪10年前所创,那时年仅23岁的他还在上海交通大学读研究生。10年间,经过不断血拼,饿了么成为外卖市场上两大巨头之一。一直以来,张旭豪的梦想是带领饿了么独立发展、独立上市,为此他还拒绝过想要合并的美团。
不过,去年以来张旭豪已有所松动,他多次告诉媒体,更关心的是公司能不能持续增长,为用户带来价值。如果一家公司失去增长的动力和活力,迟早会灭亡。
过去10年,饿了么共进行9轮融资,融资额达217亿元。其中,2016年、2017年引入阿里系的融资额贡献了半壁江山,为16.5亿美元。凭此饿了么备足“粮草”,却也将第一大股东的位置让给了阿里巴巴,后者持股比例达32.94%。
这为目前阿里巴巴收购饿了么埋下伏笔,从阿里巴巴过往的投资风格看,控股饿了么极有可能。
事实上,饿了么不是第一家被卖的上海知名互联网公司。AI财经梳理发现,包括世纪佳缘、大众点评、麦考林、安居客、1号店等在内有十多家上海知名互联网公司,最终的结局是卖身。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大众点评创始人张涛却是挥泪离场。2015年11月,他在参加活动时当众与创始团队抱头痛哭,这场活动被称为是大众点评的散伙饭。在此之前,美团点评宣布了内部架构调整,大众点评高层悉数被边缘化,双CEO制被认为只是笑谈。
互联网“老兵”大众点评被“小弟”美团收购,背后起推动作用的是资本。
在被收购之前,成立已有12年的大众点评,发展势头猛,口碑效应好,张涛也曾明确表示要大干一场,要与美团决战,向互联网“第四极”迈进,并强调公司不可能被收购。但当年10月就卖给了美团,张涛离场。
事后张涛曾给其他创业者提建议说,在商业模式和定位不明晰时,尽量少融钱。因为第一融资多会做错事,也浪费公司的精力;第二融得太多估值抬上去就不下来,这意味着未来会错失包括上市在内的机会。张涛的反思是大众点评卖身的最有力注解。
和张涛一样,1号店创始人于刚某种程度上也是因资本丧失了对公司的掌控权。
2008年成立的1号店专攻超市品类,具有领先优势,但可惜的是,1号店真正掌控在创始团队手里的日子非常短。成立两年后,于刚这位外资背景的创始人终于明白电商是无底洞,他已经烧光了创始团队凑来的启动资金和2000万的融资,在多次找风投无果后,急需资金的他将1号店80%的股权卖给了平安集团,换来8000万元。自此以后,1号店未来走向何方,于刚已经没有话语权,也为1号店易主埋下伏笔。
1号店把平安当“救世主”,对方却可能只是财务投资。仅隔1年,平安就给1号店找来了新接盘侠——沃尔玛,出让20%收获6500万美元,大赚一笔。到2015年7月,平安已全部退出,1号店成为沃尔玛全资控股子公司,于刚则在深思熟虑后决定离开。一年后,随着沃尔玛与京东达成战略合作,1号店被当做“嫁妆”送给了京东。
即便是登陆美股资本市场的世纪佳缘和麦考林,也没逃脱被收购的命运。
2012年婚恋第一股世纪佳缘上市仅一年,创始人龚海燕就因业绩不理想、股价低迷,告别10年婚恋创业生涯。龚海燕离开后,世纪佳缘的资本表现并没有出现好转。2015年世纪佳缘开始酝酿退市回国,最终用2.52亿美元卖给了实力不如自己的百合网。“电商第一股”麦考林则在股价长期低迷后,为自己找来了接盘侠——三胞集团的商圈网,从而退市。
此外,易迅网和安居客则是看清了竞争的残酷,最终选择套现出局。易迅网创始人卜广齐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他告诉AI财经社,很多事在做的时候已经决定。易迅网成立较晚,在市场竞争中不占优势。选择腾讯是非常正确的,让易迅网进入到百亿电商俱乐部,成为京东的强劲竞争对手,虽然最终腾讯选择将电商板块与京东合并,但不能说当初的决定是错的。
安居客创始人梁伟平则用幸运来形容被58同城收购,在遭遇中介抵制风波后,他已经没有信心继续带领安居客前进,而58同城给出的2.67亿美元买价也不低。
虽然比起那些失败的项目而言,有人接盘始终是幸运的。张旭豪就曾表示,能被收购那还算有一个退出渠道,对于股东有交代,有些公司死了连退出都没有。另外,通过出售项目创始团队还能实现财务自由,也是一种价值体现。但看着倾注心血养大的“孩子”被买走,创始人的内心终究是有不舍的。
不爱多元爱垂直
在互联网布局上,上海原本是有先发优势的,拥有不少第一批互联网“弄潮儿”。
最早选择卖身的是易趣网,这家公司由邵亦波1999年在上海所创,与阿里巴巴成立于同一年。但是仅发展了四年,就被邵亦波以1.5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eBay,开创了上海互联网公司卖身的先河。
上海创业者提起沪上这些曾经风光的互联网公司,仍感慨万千。不少人觉得,这些企业最终走向被并购、被控股的结局,与上海企业的格局分不开。
一位不愿具名的上海创业者表示:“主要还是格局问题,饿了么再怎么折腾还是外卖平台,而美团不关注边界,不停扩张,用户需要什么就做什么,最终成为TMD。”
“做企业要有得天下的格局,迅速做大做强,做成巨头。如果没有格局,企业是做不大的。”上海一位中型互联网创业者直言。
事实上,不仅在上海,放眼整个中国互联网圈,扎根垂直领域的创业公司,很多都逐渐被边缘化,垂直领域内的独立公司越来越少。一方面是由于它们的业务本身很难独立做大做强,需要在社交链交易链等链条上才能进一步发展。另一方面,互联网圈是一个赢家通吃的市场,垂直专业公司的生存空间并没有想象中广阔——BAT也未必会给它们空间。
一切都需要速度。在拓展业务边界上,为什么上海互联网公司显得“慢了半拍”?
上海规模最大的互联网企业携程,与BAT一样创办于90年代末期,但时至今日,其与BAT的差距已越拉越大,不可相提并论。今年3月1日,携程的市值为238亿美元,远低于BAT三巨头,只有阿里巴巴的百分之五,且携程第一大股东还是百度。
一位上海旅游创业者认为,携程最多算大公司,算不上巨头。它可以称为旅游业巨头,但还不是互联网巨头。而旅游又是相对低频的消费,跟生活消费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它的地位会越来越靠后。
去年携程创始人梁建章与美团创始人王兴关于多元化和边界的隔空论战,可能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王兴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太多人关注边界,而不关注核心。其实,万物是没有边界的,美团也不会给自己设限,检验美团是否有能力支撑更多业务的标准是,各个业务做得好不好。现状是美团虽然四处树敌,拥有半个互联网圈的敌人,但是在外卖、电影、到店餐饮等多个领域都是行业第一,在酒店业务上很快会超过携程。
没多久梁建章动笔写了篇反驳文章,认为从大的趋势看,企业的专业化程度会越来越高,社会分工会越来越细,如在美国这样的大市场,电商只做电商,旅游只做旅游,外卖只做外卖,而日本这样的小市场最大的电商公司什么都做。另外专业化也有利于创新,因为创新需要专注和企业家精神。而多元化公司更多的是通过模仿和投资来扩张业务板块,美团的外卖业务就是模仿饿了么。从社会效应看,多元化对社会的贡献度明显小于垂直专业化。
梁建章推崇垂直专业化体现在携程的业务布局上。虽然19年来,携程消灭了包括艺龙、去哪儿等在内的诸多竞争对手,但是业务边界一直游走在旅游行业的上下游,并没有向其他场景蔓延。而与之不同,阿里巴巴和腾讯均在主业拥有优势地位的同时,不断探索新业务扩张边界,最终奠定了自己帝国的地位。
携程就像是一个缩影,代表着那些少一份野心,多一份稳妥的选择——上海绝大部分互联网公司都喜欢在垂直细分市场扎根,即便是后来主业有了一定优势,仍没有去拓宽边界,迈向多元化。
例如世纪佳缘上市以后,瓶劲期很明显,需要不断的去寻找新客户,但依然坚持只做婚恋业务。以及麦考林顶着“电商第一股”的桂冠上市,具有先发优势,但依然固守在女装领域。安居客、1号店等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
目前中国互联网圈巨头都在多元化的路线布局:京东从3C家电向服装、生鲜、超市等领域渗透;今日头条从信息流起家,目前开始学习快手的模式,向音频短视频领域进军;网易从游戏向新零售领域迈进;连滴滴这个打车平台都要开始卖外卖。
“当前的互联网圈进入市场前三都没戏,只能是前二。而上海没有BAT,格局就是顶层的阿里巴巴和腾讯,一层一层往下吃,局面就是上海的互联网公司不断被人买,被收割。”上述上海旅游创业者直言。
海派文化太安逸?
虽然诸多上海知名互联网公司卖身都有着自身的因素,但也与上海这座城市本身的环境气质脱不了关系。
远瞻资本创始合伙人李喆曾观察上海和其他城市的创业者,他说:“创业有两种,一种是轰轰烈烈改变世界,一种是做生意能赚钱就行。北京圈的创业者我接触到的大部分属于前者,表现出的是冲劲足,敢闯敢拼敢干,挂了再来又是一条好汉。而上海比北京要理性得多,单从数量上看成功的没有北京多,挂掉的也没有北京多。这也是整体创业者总量决定的。”
理性的人往往干不出惊世骇俗的事,也没有革命到底的激情,就好比会计眼里全是风险一样,当上海的创业者们意识到继续发展的风险较大后,往往会选择待价而沽。易迅网创始人卜广齐发现,由于成立晚,电商市值估算又按照市销率计算,当时京东的销售额已经是易迅的十倍,稀释相同的股份易迅网拿的钱比京东少得多,在风险资本竞争中面临巨大劣势,因此从融资本转向融资源,选择腾讯控股。
海派文化多多少少增强了上海创业者理性的一面。这是一种以契约精神为主导的理性商业文化,具体特点是遵守规则、喜欢公平竞争。
曾经有竞争对手评价安居客称,比较欣赏安居客团队,因为他们很少用比较低级的手段去竞争,去攻击竞争对手。但2014年中介机构对安居客的集体抵制,却最终造成它赴美上市搁浅,最终不得不卖身。
安居客创始人梁伟平曾直言,那段时间非常焦虑,知道问题出在哪,知道房产交易是一个很长的链条,而用户体验在线上只是很薄的一层,也出现了包括虚假房源在内的诸多问题。他想改变,也做了一些尝试,但收效甚微。
此外,互联网领域很多业态都属于新生事物,它们的出现需要在发展中进行规范,但更讲究规则的上海并没有给予它们太多时间。
李喆告诉AI财经社,所有互联网都是野蛮生长,而上海商业规则较为完善,这是矛盾的关键。这种完善的规则意识会限制一些互联网公司的成长和壮大。拿共享单车举例说,在其他城市希望多多益善的时候,上海已经开始明令禁止共享单车新增投放。
“上海是非常讲规则的城市,创业者的作风又是理性稳扎稳打,非常小心谨慎,比较注重细节。而互联网领域,讲究快速迭代,有了规模才会考虑细节。因此早期上海互联网公司能够偏安一隅,但是后期随着市场竞争白热化,特别是进入两强争霸或者三国杀时代,上海互联网企业被吃掉的概率就要大得多。”卜广齐分析称。
海派文化中还吸收了一些西方价值理念,更注重休闲时间的享受,这也使得上海在全员拼搏的互联网领域稍显劣势。
大众点评创始人张涛曾表示,在工作和生活平衡上,上海与西方国家很接近,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而北京、深圳、杭州都是7乘24小时打拼,创业氛围截然不同。
对此,卜广齐颇为认同,他说,上海文化比较安逸,员工比较注重家庭和生活品质,创业公司招来的员工与北京、深圳、杭州在拼劲上有一定差距。在杭州阿里巴巴办公楼经常灯火通明时,上海本地员工加班却要先向家里申请说明。
另外,互联网行业大多是创业公司,这也不是上海员工的首要选择。张涛曾表示,在上海就业岗位排第一的是公务员或者金融,创业者给人的感觉是不靠谱。这无形中形成一种压力,最终造成互联网公司人才不够的局面,关键人员也很缺乏,很难形成扎堆的创业氛围。
在此背景下,上海近一两年在人才吸引力上落后于临近的杭州。猎聘网相关数据显示,2017年上半年,杭州人才净流入率为11.21%,比上海高出5.98个百分点。
一方面是文化,另外一方面是政府支持的力度。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主任曹磊表示,从大环境上看,上海对互联网的重视程度也没有其他城市那么好。多位创业者直言,在对创新的支持上,上海与北京、深圳、杭州相比有明显差距。
从上海2017年的经济指标上看,信息服务业也没有进入前三,增加值不到两千亿元。对上海GDP贡献度最高的是工业,占比27.6%,为8303.54亿元;其次是金融业为5330.54亿元,占比17.7%;第三是批发和零售业,为4393.36亿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17年北京信息服务业的增加值为3169亿元,是上海的近两倍。
一些人选择离开。再次创业成立要买车时,红杉资本中国创始人沈南鹏曾建议卜广齐把总部搬到北京,因为北京的创业氛围好。虽然卜广齐出于人脉资源的考虑没有心动,但已有互联网公司已经开始挥军北上。世纪佳缘已把总部从上海迁到了北京望京,土豆网创始人王微也离开上海在北京二次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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