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鲜滞销，无人受益
唯有疫情逐渐消散，控制解除，整条生鲜产业链才能恢复正常的生产供给与销售，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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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林燃
编辑丨杨旭然
疫情期间，全国超市业绩增长，人们开始囤积食物，尽量足不出户；餐饮行业受政策影响，大大小小的餐馆开始停业，导致生鲜在餐饮渠道的出货量急速下降。
各地一级批发市场同样受到疫情影响，严格控制销售的品类和时间，采购商稀少。与此同时，饲料运输渠道停滞，养殖户缺乏饲料供给，面对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崽们一筹莫展。
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农产品滞销正在悄然发生。这不仅影响着城市人的一日三餐，也给中国农产品流通体系带来了考验。
上游生产环节，各地乡镇封村封路、工厂停工停产，导致农产品很难运输到外界；
中游批发环节，受到“华南海鲜市场”的影响，人们对批发市场脏乱差的负面情绪正在放大，其正常经营开始受到影响，全国各大一级批发市场的采购量急剧下降；
下游零售环节，零售商人手紧缺，无法进一步扩大面向消费者的商品供应。过年期间商品被哄抢后，供需平衡初步稳定，传递到上游还需一段时间……
滞销，在一环扣一环的流通链条里，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广泛影响农产品上游
全国范围内大量水产批发市场正处于停摆状态。这对进口海鲜，特别是鲜活海鲜的冲击更为致命。
其中，进口海鲜皇冠上的明珠——帝王蟹市场的从业者一片哀嚎。上海本是全国帝王蟹最大的消费市场，但江阳水产批发市场的老板向外界透露，整个江阳市场都没有客户，各地酒楼、餐厅的订单纷纷取消，帝王蟹的货全部堆在了自己手里。
一位广州黄沙水产市场的从业者介绍，市场冷冷清清，整个市场一天的交易数量不到10只。而一位江都南通从事帝王蟹批零的经销商透露，相比往年，帝王蟹销量下降了9成。
帝王蟹客单价较高，规格大，此前大部分供应酒店、餐饮渠道。为了满足春节的旺盛消费，批发商基本满仓备货。中国水产流通与加工协会帝王蟹分会执行会长接受媒体采访透露，每家小批发商的备货量都在价值300万元-1000万元。而进口批发商，备货量更大。
（图源：盒马）
相比于冷冻水产，进口活鲜更加不易储存。帝王蟹进货成本价大约200元/斤，死蟹每斤价格只有鲜活的1/4。由于活海鲜存活时间有限，无法尽快销售则损失不可估计。
而全国蔬菜批发市场也同样出现商品滞销，因为运输通道不畅，多个农产基地发出急迫求助。直采供应链公司九州生鲜兄弟联盟总经理孟杰介绍，在疫情期间，公司通过网络对接产地和销售的信息，目前河北唐山、内蒙宁县、山东寿光，临沂、云南元谋，临沧县、四川绵阳、海南海口、湖北荆州、西北农副产品中心批发市场等多地，都出现大规模滞销。
此外，全国各地养殖户在过年期间也经历了一次大考。大批活禽市场关闭、养殖基地饲料运不进村、养殖的动物幼苗卖不出去、获批屠宰和运输手续办理困难……湖北、河南等养殖大省的一些农户，活埋鸡苗，以避免更加沉重的损失。
（河南养殖户无奈处理鸡苗，图源张振刚）
1月30日，新三板晨科农牧公司在其公司微信公众号上发出了《救救这些猪和这些鸡》的呼吁，因为封路饲料运不进来，湖北存栏的4亿家禽、1692万头牲畜面临断粮。
一位水果种植商王辉向亿欧介绍，按照现在的节奏，2-3月份中国的农业生产要么推迟，要么减产，直接影响供给。“原本我们水果种植计划年后开工，过年交易不好，我们等待一部分资金启动的计划也泡汤了。”
菜贱伤农：需密切关注农产品价格
如果农产品价格持续下跌，种植户、养殖户的生产积极性将受到影响，这意味着市场后期可能面临供应不足而带来的价格上涨。
如今的海南，本应是瓜果飘香的丰收季节。但疫情之下封岛、封镇、封村，批发市场未完全开工，此前订单农业比例太低。这些都导致了海南省瓜果的滞销。
海南东方火龙果协会的会长余则成介绍，目前，海南乐东县、东方市的哈密瓜地头价已经跌到0.8-1.5元/斤（去年同期收购价3元/斤），陵水圣女果不到2元/斤（去年同期收购价7-10元），保亭县的四角豆不到2元/斤（去年同期收购价20元一斤）、黄秋葵地头价2元/斤、东方市甜玉米价格也跌到5-6毛钱/斤，农民的损失惨重。
（丰收的西州蜜和稀少的运力，图源余则成）
采菜家的供应链买手李明，五天前驱车两千公里到海南，看到田间地头成熟未采收的瓜果蔬菜，感受到了两个字“心疼”。
西州蜜25号哈密瓜，农民的种植成本都约1.5元/斤左右，目前的地头价在几毛钱一斤，还找不到批发商接手。
“过去，种植西州蜜一亩地农民的收入大约是5000元，今年大概每亩地赔5000元。”李明说道。
农产品价格如此低贱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运输不便，全国一级批发市场也销售不畅。李明举例，从海南运输哈密瓜到北京，海南省内可顺畅通行，但经过其他省市，交通管制阻断供应链。
进入大城市市场后，货车司机还要被隔离14天（各地政策不同），没有司机愿意送货。而收到货的一级批发商，也没有下游渠道可以出货。“我认识的一些市场批发商，给农民的定金直接不要了。因为担心货坏在手里的损失更大。”
目前，找电商平台销售一件代发，或者走顺丰空运部分商品，是李明唯一想出的对策。
农产品的B2B服务平台惠农网联合创始人邓武杰，接受亿欧采访认为，疫情突发，隔离政策，导致需求异常旺盛，所以菜价高涨。很多果农、菜农的商品由于全国封路，运输不出来，养殖业饲料运不进去，无疑导致农产品价格的波动、阶段性产地滞销与供应不足。等政策解封，需求逐渐趋于平稳。
“特别需要关注的是湖北，作为农产品供应大省，养殖业、果蔬种植业都非常发达。哪怕这些农民生产的食品符合标准，健康无害，这都会影响消费心理。今年湖北的小龙虾、湖北脐橙等果蔬的市场可能面临较大挑战，农户的风险比较大，建议产地与销地，提前做好流通与营运准备。”邓武杰说到。
零售商：面对突如其来的压力和不被理解
相比来说，运营更加规范，为顾客创造更好购物体验的超市、生鲜零售商，成为“替代菜市场”的首选。
除夕当天，武汉武商超市出现11.96元/公斤的大白菜、29.6/公斤的西芹。30元一颗的大白菜，让全网大跌眼镜。
除夕物价本就属于全年高位，再加上疫情的严重影响，封城是建国后无先例的事件。实际上，武商与中百的价格实际处于当地市场价的合理范围内，但仍经历了全国网民的口诛笔伐。
据亿欧查阅到的情况是，武汉江岸区西马路农贸市场，除夕当晚四季豆为25元一斤，花椰菜为33元一斤，黄瓜30元一斤，蒜苗30元一斤，当天商品还缺货，市场价格普遍较高。
而最近一段时间，物美成为北京唯一可以买到口罩的超市，因为上线了一款199元“口罩套餐”，也引发争议。很多消费者不解，为什么口罩要和蔬菜水果要一起搭售？
不过面对“珍贵”的口罩，物美也可能感到委屈。物美搭配的套餐，无论是生鲜商品还是口罩，完全是市场价格，甚至比友商更便宜。卖口罩风险巨大，不仅有跨国调配货源的困难，有一次性付全款的财务风险，还会增加到家配送的压力，同时担心用户投诉。
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对口罩“限购”实属不得已。
疫情发酵的几天，淘宝商家的口罩开始涨价。1月21日当晚，淘宝也发布了关于口罩不允许涨价的微博，不过依然控制不了价格。2.5万用户纷纷留言，“已经涨价了”、“商家依然坐地起价”、“涨得离谱了”。
从经济学的基本规律来看，涨价是符合经济规范的，适当的涨价才能动员生产商加班加点生产，供求关系影响价格，原本就是经济学最简单的一般规律。
各地主管部门规定，超市、便利店等零售企业门店在过年期间，不得停业，要全力保障民生和市民的生活物资需求。保证“菜篮子”工程的零售商，春节期间也无间断工作。一线工作人员带着薄薄的一次性口罩，每天接触大量顾客，工作的压力、心理的压力可想而知。
面对突如其来的营业压力和不被理解，如果连零售商都停业了，居民的日常生鲜和日用品，又有谁来负责呢？
生鲜零售商业化进程加速
零售商跨过一级批发市场，与产地更加密切对接加大直采比例，是可以预见的趋势。
邓武杰提到，目前惠农网线上的交易需求也在激增，现在很多采购商开始直接网上看货。而更多的商超、食堂等终端，采购商直接与产地对接，这促使农产品流通模式正在发生变化。
面对帝王蟹等海产品滞销的情况，2月7日，盒马正与皇康、风向标、嘉隆、佰格、朝兴、吉隆腾等一些大型的海鲜品牌合作，一起共抗风险。
盒马方面表示，当前帝王蟹、波龙、珍宝蟹等大海鲜市场存货不少，盒马与几家企业一起，已在上海、北京、深圳、广州、西安、成都、南京等城市，以负毛利价格销售，希望尽量减少损失，而价格下探带来的损失，盒马和海鲜企业都会承担一部分。
在还能正常销售大海鲜的盒马，包括帝王蟹、珍宝蟹、黄金蟹、波龙在内的盒马招牌海鲜商品，价格下探到历年春节最低，如上海地区帝王蟹499元每只，价格下降到一半以下。澳大利亚的龙虾只剩了春节时价格的30%。
（图源：盒马）
2月6日开始，海南省开启对《2020年海南冬季瓜果菜采购的应急补贴》，对农户开始实行种植补贴，对外采购商采取运费补贴政策。余则成表示，他与阿里、每日优鲜、叮咚买菜等渠道取得了联系。这几天各大电商平台，陆续来到海南的农业基地，对接产地直采。
每日优鲜买手王海伟，7号下午来到海南乐东黎族自治县，在当地一次采购600万斤共计125车蜜瓜，发往华东仓库。
王海伟介绍，目前产地端，进村的人员需要检查，车辆需要消毒。出村也需要检疫和沟通。而收货端，上海、杭州等地可以出入，南京等地则较为严格，需要向政府提交资料，审批后可以运输。之所以没有考虑发往北京地区，是因为途径山东等防疫大省，情况也很特殊。
目前海南省交通运输厅，也开辟琼州海峡应急物资绿色通道，为进入海南省的农产品运输企业，提供全国范围内的《防疫运输车辆通行证》，在全国都可优先通行。
此外，疫情对生鲜零售行业的商业化进程也在加速。
南京绿篮子农业，农超连锁事业部负责人谢永向亿欧介绍，目前南京的一级批发市场南京众彩，蔬菜、果品、粮油、水产等品类都在严格控制营业时间。疫情稳定后，预计批发市场会加强保供菜的城际流通，食品安全等方面的即时数字化网络监管。
不过，各城市的农贸菜市场业态，在如今的特殊情况下，保供，稳价，食品安全等几个层面表现都欠妥。
例如目前南京市主城区农贸市场189家，截止到今日，表面上近80%恢复营业，但品种不全、价格过高、消毒不彻底，很多农贸市场内经营户缺乏自身防疫意识，且对政府疫情特殊时期的稳价执行不够……
谢永判断，预计疫情稳定后，农贸市场上级政府部门商务局，市场管理局等会加大农贸市场的业态优化与升级。
此外，也有分析人士指出，疫情期间消费者更重视健康安全，超市对菜市场等传统渠道有较大替代效应，未来转移至超市的消费者会越来越多。
超市凭借自身的资金调度、组织动员、供应链组货、物流配送、门店网络等优势，有能力更好的保持供给并稳定价格，满足消费者需求，以生鲜/社区为经营优势的龙头公司未来会获得更多的用户。
农产品的通路不能堵。唯有疫情逐渐消散，控制解除，整条生鲜产业链才能恢复正常的生产供给与销售，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
（注：王辉、李明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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