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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 导演宁浩×监制李修文:《疯狂的外星人》是中国人在拍电影,而不是中国人作为一群影迷在拍电影

耿凌波 娱乐独角兽 2019-05-05

 


“疯狂是什么?”

 

面对娱乐独角兽的突然发问,《疯狂的外星人》的导演宁浩一时竟有些恍惚:“疯狂是一种气质、一种躁动......”“也是一种遭遇,是一以贯之的小人物来到新的时代,遭遇到了新的疯狂。”眼见宁浩状态不佳,坐在一旁的监制李修文忍不住补充道。

 

2006年,电影《疯狂的石头》问世,宁浩凭借处女作入围金马奖“最佳导演”;2009年,《疯狂的赛车》以1000万成本撬动过亿票房,宁浩成为继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之后第四位迈入亿元俱乐部的内地导演,“疯狂”系列即成为他的代表作。

 

(宁浩)


此时,距离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上映不足一周的时间,宁浩刚刚结束了一上午的会议,接受了一轮长达一小时的专访,又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迎接下一波媒体。中间几次,他都默默进入放空状态,一缓过神来就又连连道歉。

 

“我现在脑子理解力不太好”,他把记者的提纲拿在手里,看着问题做答。但只要一展开话题,就又开始滔滔不绝,说起拍摄过程中与外国特效团队碰撞而产生的趣事,爽朗的笑声充斥着整个会议室,与屏幕上寡言鲜语的样子判若两人。

 

“宁导今天状态很好啊”,负责电影宣传的小姐姐轻轻感叹道。

 

不难看出,实际上宁浩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只有精神还在强撑着振奋。那部被影迷视为“疯狂三部曲”的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不仅寄托了外界太多期待,也倾注了宁浩无数的心血。然而这并不是终章,“没准还5部呢”,宁浩回应道。

 

截止至发稿前,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上映4天票房11.14亿,成为春节档电影中最快突破11亿的作品。与此同时,《疯狂的外星人》综合票房占比也被《流浪地球》反超。李修文调侃宁浩,“十年一觉外星梦”,但也总结:“一切过去皆为序章。”

 

(李修文)


对于“疯狂系列”而言《疯狂的外星人》是序章,对于《疯狂的外星人》而言,或许一切也才刚刚开始。

 

《疯狂的外星人》

是一部彻头彻尾的作者电影

 

大年初一,新片开画。影评人法兰西胶片评价《疯狂的外星人》,“可能是今年春节档里唯一的作者电影”。

 

这话不假,可以说作者性的思维,一直或显性或隐性地指导着宁浩的创作。无论是原著《乡村教师》科幻文学的荒诞性在电影中的落地,还是《疯狂的外星人》诞生过程中,导演色彩与工业化运作体系之间的角力。最终,都是小人物视角占据上风,导演色彩战胜了工业思维。

 


宁浩在接受采访时提到,刘慈欣的作品有多个面:古典浪漫主义、暗黑的世界观以及荒诞的对冲性。而他选择了荒诞,“就是一个《孩子王》式的电影装进了《星球大战》式的电影当中,很奇异的效果”,背后是一个落后的农业文明与一个先进的外太空文明之间的冲突。

 

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以这份“冲突感”为引子,与宁浩一直以来专注荒诞戏剧的呈现和黑色幽默的表达是密不可分的。

 

但如何让科幻文学的荒诞,以最真实和接地气的姿态,在影像中呈现出来?

 

这个过程中,宁浩的剧本至少调整了三、四个方向,甚至写到小说版权过期,剧本还没完成,他又重新买了一遍版权。因为没有固有的参照系,在不断的碰撞、改编过程中,让他险些陷入模式化和套路化。幸而在一次探班中,朋友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才让他醍醐灌顶。

 

“哪里都挺对,但是为什么是你来拍这个戏?”

 

宁浩开始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独特性”。他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小人物视角,去讲一个贴近当代现实生活的故事。于是便有了大飞和耿浩,这样一个处在时代变化的边缘人的一体两面。两个对立的人设,一个追求金钱,一个追求自我价值实现。

 

尽管大飞对耿浩一味调侃打击,但在《疯狂的外星人》结尾,却是耍猴的手艺人“拯救”了地球,在商业片的维度宁浩拍出了他的表达。

 

在整部电影制作过程中,对于作者性的标榜,也同样占据也上风。宁浩坦言,工业化的运作体系会对导演色彩形成制约,“很多时候在现场要有创作的成分在里头,要有一种化学的反应。但是这种依赖工业的电影,很难在现场有那种化学成分的空间,你必须得按照某些既定好的规则。”

 


整个过程在他看来,“代价是特别大的,你会损失掉导演的特质。所谓工业化的作品、标准间的作品一定是没有个性的,一定是变成了别人的视觉效果。”但是在整个世界电影的谱系图景当中,电影作为文化的部分是不可被抹杀掉的,电影作为艺术作品的部分是不可被抹杀掉的,在那个部分里头必须保有强烈的个人特质和电影色彩。

 

因此,在《疯狂的外星人》中,宁浩不惜早早地遣散了在前期就介入的特效团队和预览团队。按照他以往的工作节奏,现场说机位、现场讲调度,之后再考虑后期。虽然直接导致后期团队在最后疯狂赶工,但宁浩也依然觉得“很值”。

 

同时,又因为较早地预见问题开始控制预算,导致前面节省下来的刚好填补了后期用度,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用李修文的话来说,“所有文化产品的背后是人创作,是一个时代里的人创造的。”国产电影的工业化进程固然重要,但创作者本身也不能被工业化绑架,“应该气定神闲一点,就是我不管你什么样,都得倾倒在我自己这个剧本独特的风土和面貌的这样一个篮子里面来。”

 

宁浩恰恰是用自己的节奏为《疯狂的外星人》把脉,才有了这部风格鲜明、不落俗套的电影。

 

宁浩:特效不是要把‘装修’贴在脸上

 

事实上,这种文化自信也并非一蹴而就的。

 

宁浩形容《疯狂的外星人》的创作过程,“步步为营”。作为监制,首先坚定一个思路,“《疯狂的外星人》最终是中国人在拍这样一个电影,而不是中国人作为一群影迷在拍电影,科幻电影的影迷来拍电影”。进而站在自己文化角度开始探索,为什么是中国人在拍这样一部电影的动机。

 


原著中是“乡村教师”的学生以一种简单的方法“打败”了外星人,而在《疯狂的外星人》中将“打败”换成了“同化”这种中国特有的现象。刚果猴来了,要练杂耍、学作揖;外星人来了,要喝老酒、吃火锅;外国人来了,更得敲锣打鼓学训猴。

 

“中华文明有一种特别厉害的同化和包容性,就是同化他人,同化他的文化,乃至同化他的星球的能力。”影评人乌兰巴托北评价《疯狂的外星人》,正是这种对于融汇和感染的表达,赋予了影片真正的中国内核。

 

站在这个基调上进行创作,《疯狂的外星人》并不存在外部认同的问题,反而应该调转矛头去获得内部认同。

 

用宁浩的话来说,“因为我们不是按照一个西方类型化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我们的角度是说中国人会怎么面对外星人,这个没有一个先例参照,所以要解决的问题其实是我们说的我们自己都信。”这就意味着,对影像的呈现也将提出更高的要求。

 

为了方便后期做特效,《疯狂的外星人》中大部分置景都是棚内搭建的,包括电影中的世界公园和主要街道,整体共1000多镜,其中900余镜都有特效参与,占整体比例的近80%,宁浩笑称,“我们这个比较吃亏,我们这个特效是那种让你花钱看不出来的特效。”

 

“我的目标是努力希望观众不要看出来这是特效,把‘装修’贴在脸上,没做这样的打算”。电影中,直到猴子欢欢变身外星人,露出“猴性难泯”的一面,你都很难察觉,原来欢欢一直都是特效,以假乱真的效果叹为观止。

 

而这里用到的4家特效团队中,有两家国外团队,包括曾为《侏罗纪公园》负责特效的Tippett公司,以及为李安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承担特效的tau团队。后者凭借那只髭须分明的老虎,斩获奥斯卡最佳视效奖,名声大噪。


部分团队早在资产设计阶段时,就已经进入《疯狂的外星人》剧组,包括外星人的骨骼、长相、神情等等,都有参与。

 

电影上映前夕,宁浩还专程写了感谢信,直言特效团队完成的极其精彩。然而在这个过程背后,其实也经历了漫长的磨合阶段。“文化的隔阂是比较明显的,你要跟他去沟通的成本会比较高”,根本原因还在于双方所处的文化背景不同,对一个同一个概念的理解也会有很大的偏差。

 


“这个事情的难点在于他可能不太理解中国式的表演的意思是什么,是哪些。”

 

现场宁浩用了两个“怒目而视”举例,“西方的怒目而视,可能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怒视,中国的怒目而视可能是瞪你,也可能是瞟着你。”当中所包含的细微的情绪变化,国外的特效团队很难捕捉。“他们只会做出一只斜着眼睛的人来,怎么看都很滑稽,那个肌肉的节奏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为了提高沟通效率,宁浩甚至住到了外国,每天亲自盯着后期修改。

 

《疯狂的外星人》剧本的打磨用了5年,置景的反复设计+搭建用了近一年,“我在北京就已经筹备了半年多,年后2月份去的青岛又干了半年,之前美术组早就过去了,然后到8月份开机”,宁浩梳理道,“在青岛拍摄用了5个月,整个后期又用了14个月”。

 

李修文调侃称,这是一场10年的战争。“从萌发念头到今天,到此刻就10年了”。十年一觉外星梦,宁浩梦圆了。

 


END


文章已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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