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的传奇律师:过目不忘,只睡3小时,研究精神分裂
翻译 | 李亦儒
来源 | 智合研究院
他是美国昆鹰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但他更为人所知的身份,是世界首富埃隆·马斯克的律师。他热衷上庭,咄咄逼人。马斯克解聘了华盛顿老牌律所,并越来越信任这个本科学心理,觉得没什么事比开庭更刺激的“牛仔律师”。
本文编译自纽约客作者Sheelah Kolhatkar的文章Courting Fame,这篇关注精英律师、以及当今律师业风气的万字特稿,能让我们对这位风头正劲的首富律师,以及美国律师业的戏剧性一面一窥究竟。
首富的麻烦
2018年夏天,收购推特的四年前,马斯克正为他在社交媒体上的两次鲁莽行为面临法律后果。
泰国男子足球队困在一个被水淹没的洞穴里已长达两个星期,一名参与救援的洞穴探险爱好者说:马斯克派来拯救孩子们的定制潜艇,是一种“公关噱头”。
一怒之下,马斯克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告诉他2200万粉丝,这位名为弗农·昂斯沃斯的洞穴专家是一个“恋童癖”。这条推文在网上疯传,昂斯沃斯的律师威胁要以诽谤罪起诉马斯克。
一波未平,马斯克又在推特上谈论他的电动汽车公司特斯拉:“我正在考虑以420美元的价格将特斯拉私有化。资金已到位。”在许多人看来,这条消息表明马斯克已做了正式安排。当天收盘时,特斯拉股价上涨近11%。然而一周后,媒体报道称,潜在收购者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从未同意达成协议。
股价应声下跌,投资者声称他们因此蒙受损失,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后文简称证交会)开始调查马斯克是否有欺诈行为。
和许多亿万富翁一样,马斯克长期处于数十起诉讼的中心,长期依赖老牌律师事务所们的帮助。为了应对证交会的调查,他求助于华盛顿老派律所威廉康纳利(Williams & Connolly)。在另一起因特斯拉收购太阳能电池板制造商而引发的诉讼中,马斯克聘请了有名的Cravath, Swaine & Moore律所。
然而,为了解决潜在的诽谤诉讼,马斯克需要更激进的代理。
在与加州的一家精品律所Hueston Hennigan短暂接触后,他找到了一位36岁、斗志旺盛的律师,亚历克斯·斯皮罗(Alex Spiro)。
斯皮罗是昆鹰律所(Quinn Emanuel Urquhart & Sullivan)的合伙人,全美最知名的出庭律师之一,他在备受瞩目的案件中连连获胜,频繁出现在《华盛顿邮报》、《纽约邮报》、Shade Room和TMZ等流行媒体上。
毕业于塔夫茨大学和哈佛大学法学院的斯皮罗,拥有一种直率的魅力,令客户和陪审团都为之倾倒。凭借这种魅力,他开始专门为富人、名人服务,让他们免于承受自己糟糕决定所带来的后果。
他代理新英格兰爱国者队老板Robert Kraft,后者被指控为佛罗里达州一家名为亚洲花园的按摩院拉客,指控成功撤销;他为实业家Peter Brant和他跟超模的22岁儿子辩护,后者在机场醉酒后拳打一名港务局警官,指控被撤销。Alec Baldwin在电影拍摄现场用道具枪误杀一名摄影师,在斯皮罗的帮助下,指控也被撤销;他代表Jay-Z(全世界最会赚钱的说唱歌手)处理多起纠纷,还做一些能上头条的公益,比如在反对错误定罪的运动中协助金·卡戴珊,比如与Jay-Z一起推动密西西比州的监狱改革。
当马斯克约他见面时,斯皮罗从纽约飞到旧金山,在一家酒店放下行李,然后前往位于帕洛阿尔托的特斯拉总部。他在那里等了几个小时。(斯皮罗的自负与他所代理的许多财阀和名人不相上下,但在培养新客户时,他必须抑制这种自负。)最后,马斯克带着歉意出现了,他告诉斯皮罗,他要去洛杉矶,他们的会面将在路上进行。斯皮罗跟着马斯克登上了他的私人飞机,然后悲伤地想起了放在酒店房间里的行李。
马斯克向斯皮罗提出各种考验他胆量的问题,最终决定聘请斯皮罗来处理自己的“恋童癖” 推文案。马斯克最近把情况变得更糟了,他已经向昂斯沃斯道了歉,并删除了那条冒犯推文,他同时也在争分夺秒地寻找不利于这位洞穴学者的证据——他真的可能是恋童癖吗?马斯克花5万美元聘请了一名私家侦探,调查在泰国兼职、生活多年的英国人昂斯沃斯是否与未成年少女有染。
几天时间,调查员有了一些初步发现,63岁的昂斯沃斯在自己的泰国女友十一二岁时认识了她。这显然让马斯克有了底气,他再次在推特上发难:“他没有起诉我,你不觉得奇怪吗?”马斯克还给BuzzFeed的记者发了一封标注为“非公开”的电子邮件,告诉他 "别再为强奸儿童的人辩护了,你这个该死的混蛋"。这封电子邮件中,马斯克将昂斯沃斯描述成一个“来自英国的单身白人老头”,为了“12岁的童养媳”搬到了一个以性交易闻名的社区。“我真他妈希望他告我。”马斯克在邮件中骂道。BuzzFeed公开发表了这封电邮。
但最终马斯克发现自己雇佣的私家侦探是一名被定罪的骗子,他向BuzzFeed传递的指控是虚假的。马斯克后来将这封邮件形容为 "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之一"。
尽管如此,当昂斯沃斯提起诽谤诉讼时,马斯克还是不愿意和解。他希望开庭审理。关注这场闹剧的大多数专家都认为马斯克和斯皮罗没有胜算。“我们很多人都认为马斯克完蛋了。”撰写法律通讯《原始管辖权》的前联邦检察官大卫·拉特说。
审判在洛杉矶进行,斯皮罗将昂斯沃斯描绘成一个自大狂恶霸。昂斯沃斯作证时说,被贴上恋童癖的标签让,他感到耻辱,他实际上被公众舆论判处了“无假释的终身监禁”。
但在斯皮罗看来,真正的受害者是马斯克,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和商业梦想家,因为昂斯沃斯对他潜艇的贬低而受到了不公正的伤害。斯皮罗向作者回忆道:“他们想把那个案子讲成亿万富翁诽谤人的故事,我不会允许它发生,我要讲述的是马斯克是如何去那里拯救那些孩子的,而不是那个试图抢风头的该死的探险家。”
斯皮罗身高1.88米,拥有蓝色眼睛和职业运动员般宽阔的肩膀,在法庭上有着不可否认的魅力。在马斯克的庭审中,他因打篮球时撕裂跟腱而穿着矫形靴,四处走动,争辩说,由于昂斯沃斯渴望出名,不仅诋毁了马斯克对救援的贡献,还夸大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事实并不完全对斯皮罗有利。马斯克的潜艇曾引起媒体的狂热,但它被认为太大,无法通过那些男孩被困的狭窄通道;根据领队潜水员的说法,昂斯沃斯洞穴结构的专业知识在救援中更为重要,他制作了该地区的详细地图,并帮助招募潜水员,最终将男孩们带到了安全地带。
但在陪审团面前,斯皮罗的核心论点是,一条冲动的推文不应该让人被起诉。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在法庭上创造了一个缩略词:JDAR(Joking玩笑性质的、Deleted已删除的、Apologized for已道歉的、Responsive回应性质的)。
他总结,这是一条开玩笑、已删除、已道歉的回应推文。他声称,昂斯沃斯为了在电视上宣传自己,无中生有地制造了一个愚蠢的Jdar。加上马斯克的电子邮件在法庭上出现受限,斯皮罗赢得了优势。
“斯皮罗有点像个牛仔,而且他在这方面非常擅长,”昂斯沃斯的律师之一对作者说。“他把这起案件描述成一场你来我往的玩笑,我们为什么要因为‘恋童癖’推文上法庭?”起初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一位英雄志愿者被诬陷为恋童癖者——突然间却变成了无聊的指控,浪费陪审团的时间。
只用了不到一小时,陪审团就做出了无罪判决。
“我对人性的信心恢复了。”马斯克离开法庭时说道。昂斯沃斯的律师则认为,如果昂斯沃斯胜诉,人类可能会更好,公共话语也会更文明,“我确实认为,如果我们没有输掉那场官司,推特和社交媒体整体会有所不同”。
不久之后,首富再次联系了斯皮罗。
马斯克曾聘请Williams & Connolly律所,为他处理特斯拉私有化的证券欺诈指控,这个律所代他与证交会达成和解:马斯克和特斯拉各支付2000万美元罚款,马斯克还得成立一个委员会,专门监督他的推文等事宜。
然而,马斯克很快就对这一和解协议感到后悔。2019年1月,当一群投资者因该推文对马斯克和特斯拉提起集体诉讼,声称他们损失超过十亿美元时,马斯克决定再次求助于那个“牛仔”。
社交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律师和他的骑兵团
19世纪中期,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将律师描述为美国社会中“最具知识的阶层”,是抵御“不经思考的激情”的最强大的屏障——民粹冲动时代的克制之泉。
一个半世纪后的今天,律师们或许不再那么反对去利用“不经思考的激情”了。O.J.辛普森的审判将摄像机带入法庭,标志着大众法律奇观的兴起——这种奇观归功于日日上演的戏剧与冲突。为辛普森辩护的律师约翰尼·科克伦、F.李·贝利、阿兰·德肖维茨和罗伯特·卡戴珊都成为了名人。
律师们以各自的方式,将戏剧技巧和对现代媒体运作方式的深刻了解结合在一起。21世纪,社交网络更是将这种法庭表演带给了广大观众。在这种躁动的环境中,斯皮罗茁壮成长。“当一个案件进入公众视野,你必须意识到这一点。”他曾对《哈佛深红报》说,如何与舆论互动至关重要。
昆鹰在全球有33个分所,斯皮罗和他的家人在流行病期间从布鲁克林搬到了迈阿密。一天下午,他在昆鹰律所的迈阿密办公室,跟几个同事视频:“我真他妈讨厌专家。”当时他们正在争论是否要为一起涉及跨国公司的贿赂案聘请外部顾问。
斯皮罗认为,受雇的专家在庭审中作证,往往会让陪审员觉得他们是不真诚的枪手,而且专家们在开庭前提交的报告,可能会将自己如何呈现案件提早暴露给对手。
斯皮罗一边发着短信,一边和他的同事讨论引入A级顾问的惊人成本。窗外,比斯坎海湾上的游艇闪闪发亮。
事务所里,跟斯皮罗一起工作的有100多人。他同时处理大约50个案子,一件大案可能涉及4位合伙人、他们下面的8位律师,以及一些律师助理、研究员和调查员。
“骑兵团”,斯皮罗有时候会这么称呼自己的团队。他的团队负责大部分日常准备工作,比如起草法律文书,但是一旦案件进入庭审阶段,斯皮罗会亲自进行大部分开庭陈述、结案陈词和交叉询问。
斯皮罗觉得他在庭审开场和结案时的工作像画画。他说,这种体验非常强烈,以至于有时事后他总是记不起自己画了什么。
“这是一种心流,我试图讲述一个引人入胜、相互交织的故事。在整个过程中,我都在为陪审团埋伏笔。”斯皮罗说。
“这是因为他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斯皮罗会查看案件中的每一份文件,”迈克尔·利夫拉克是昆鹰律所的合伙人,斯皮罗称他为自己的中尉,他说,“我执业超过20年,从未见过任何一位首席出庭律师会这样,斯皮罗深入研究细节,这可能也是客户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客户喜爱斯皮罗的另一个原因,根据斯皮罗自己的说法,是他十年的私人执业生涯中,他赢了每一个进入庭审程序的案子。
“基本上,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这是我的特殊秘诀,”斯皮罗说,“这一点和我每天只睡三个半小时,以及快速处理信息的能力有关。如果没有这些,我的生存机会将为零。”
他在挑选陪审员方面也很精明。他寻找那些如果跟他出去喝杯咖啡,就能接受他观点的人,以及可能会喜欢他的人——例如,他相信美国黑人可能会注意到他在警察暴力案件中代表黑人NBA球员,以及他与Jay-Z等说唱歌手的关系。
斯皮罗上庭,会进入一种“我在我的泳池里”的状态,他经常放弃华而不实的PPT演示,在白板上涂鸦。他有时还会让证人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出庭作证,他觉得这样能让证词看起来更加真实。
会议结束,斯皮罗收拾好东西步行回家,由于又一次在篮球比赛中受伤,他的身体向一侧倾斜。回家路上,他先是跟一个代言合同遇到问题的明星通了个电话,然后又给一个必须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的客户打了电话。除了正式的案子,他说他还有“很多情况”要处理,“几周前,有人通过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在外国被拘留了,问我能不能打个电话”。
律师同事和竞争对手们对斯皮罗的虚荣心议论纷纷。一位与他共事过的律师说:“他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但他更是个绝顶的自我推销者。我们过去会开他的玩笑,说他是‘上层人士’——认识所有人,知道所有事。”
“我认为斯皮罗的关键在于他有一种无所畏惧的精神,这是好的,但对一名律师来说,这可能真的是个问题。就像一个夏尔巴人什么都不怕——你跟你的客人一起攀登珠穆朗玛峰,你们俩可能会一起掉下来。” 一位前同事如此对作者比喻。(夏尔巴人是尼泊尔和喜马拉雅地区的族群,以登山能力和高海拔适应能力而闻名,许多登山探险队都雇佣夏尔巴人当向导。)
斯皮罗的法律游戏策略之一,就是有时含蓄地、有时明目张胆地主张:名人和有权势的人应该受到与普通公民不同的待遇。
在第一次与马斯克会面之前,斯皮罗正在帮助Jay-Z抵制美国证交会的要求,该案涉及Iconix品牌集团(该公司收购了服装品牌 Rocawear)的会计问题,证交会坚持要求Jay-Z这位大腕出庭作证。斯皮罗反驳说,Jay-Z太忙了,他只能作证两个小时。证交会拒绝了这一时限,双方在联邦法院就此事展开了争论。
一次听证会上,法官一度把注意力转向斯皮罗:"恕我直言,斯皮罗先生的工作不是决定证交会在进行调查时需要、或不需要哪些信息,也不是决定以何种形式提供这些信息。”但最终,法官还是敦促证交会要在一天之内完成质询。
“人们很难让我慢下来,”斯皮罗在迈阿密与作者共进午餐时说,他口袋里装着缓解眼部疲劳的眼药水,腿在桌下抖来抖去。“我认识一个人,他说我‘不敬’。他说的对,我可能很难管理。”斯皮罗的朋友、前法学院同学Yared Alula在谈到斯皮罗时说:“他把任何制度、任何规则都看作是谈判的开场白。”
“你就是不肯闭嘴,你应该去读法学院”
斯皮罗的母亲Cynthia Kaplan是一名临床心理学家,专门研究儿童和青少年创伤问题。她说:“他18个月大的时候就这么说话。我记得他在那个年纪就会说'其实,妈妈'。斯皮罗是我四个孩子中的老大,小时候在曼哈顿生活,他的父亲是一名牙医,也是一名运动员,经常带着斯皮罗一起参加周末的篮球比赛。”
斯皮罗上幼儿园前不久,他们一家搬到了马萨诸塞州。几年后,斯皮罗舒适的郊区生活开始瓦解——他的父母离婚了,他的母亲在医院长时间工作,他的父亲被诊断出患有退行性神经系统疾病,最终导致他失明,没有帮助就无法行走。突然间,斯皮罗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我认为他必须自己照顾自己,”他母亲说,“在那些年里,他变得更有竞争力,更有决心。”
斯皮罗高中时,他的母亲帮他在自己现在工作的McLean精神病院找到一份工作。在那里,斯皮罗花时间与被诊断为谱系障碍的年轻人相处,并得到了专门研究精神分裂症的著名精神病学家谢维尔·弗雷泽的指导。斯皮罗决定在塔夫茨大学主修心理学,并继续与这个精神病学家一起工作。斯皮罗回忆说,有一天,精神病学家的助手对他说:“你就是不肯闭嘴。你应该去读法学院。”
这个想法得到了认同,斯皮罗于2005年进入哈佛大学法学院。在校期间,他接受了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奖学金,毕业后进入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任初级检察官。
据检察官同事回忆,斯皮罗并不是一个擅长撰写案情摘要的人,但他在办公室里的突出之处在于,他积极主动地处理即将开庭审理的案件。曾与斯皮罗共事过的检察官Elliot Felig说:“他喜欢法庭。他会挨家挨户地问,‘你有什么要上法庭的案件吗?’他很乐意从同事那里接手已经要开庭的案子。”他输了几个案子,然后赢了更多。
2010年,Cyrus Vance, Jr. 成为地方检察官,并成立了一个新部门来重新调查悬案。没过多久,斯皮罗就帮助两位资深同事重新侦破了一起针对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的悬案。这个连环杀手叫Rodney Alcala,被称为“约会游戏杀手”,因为他几十年前曾参加过这个电视节目。他杀害了四名妇女和一名12岁的女孩,已经在加州的死囚牢房中。但是,早在20世纪70年代,他还是纽约两名妇女惨死案的嫌疑人。
斯皮罗抓住机会参与了这起备受瞩目的谋杀案。他重新询问了以前的证人,最终让Alcala以两起谋杀罪名被起诉。2012年,Alcala认罪。
首席检察官之一称赞斯皮罗推动了案件的进展,她表示斯皮罗并不是办公室里最有政治意识的员工。她说:“他让人想起你新养了一只小狗的时候,小狗太兴奋了,它们到处跑,摇着尾巴,经常把东西撞翻。”
斯皮罗还参与了对另一个臭名昭著杀人犯伍兹的起诉。伍兹曾三次因谋杀罪受审,但每次陪审团都未能做出裁决。斯皮罗帮助该案进行了第四次审判,成功定罪。然后,他觉得是时候向前看了。
“当辩护律师对我来说是很自然的事,”他告诉作者,“我觉得帮助别人,解决他们的问题,纠正他们的错误,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虽然这听起来很老套。”
图源:昆鹰律所官网上的斯皮罗
没有胜绩的自信
2013年,斯皮罗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在大律所工作。“对我来说太公司化了,有太多的障碍和官僚规则”——于是他在传奇辩护人本杰明·布拉夫曼(Benjamin Brafman)领导的一家精品律所找到了一份工作。
布拉夫曼自诩为“矮子犹太人”,上大学时曾在Catskills喜剧舞台上表演,以凶狠和张扬而著称。他的客户名单包括说唱音乐制作人Sean Diddy Combs(一次夜总会枪战上持有枪支,被无罪释放)、对冲基金经理Martin Shkreli(因从投资者处窃取数百万美元而被定罪)以及后来的Harvey Weinstein(因多项性侵犯指控被定罪)。在布拉夫曼的领导下,斯皮罗热衷于寻找客户,在派对和体育赛事中建立关系网。
一位大银行交易员被指控欺诈,斯皮罗曾劝告他说:“如果你打软球,你不会有任何结果——你必须挑战极限,咄咄逼人。”斯皮罗说服了这位交易员,让他聘请一名私家侦探,在政府找到潜在证人之前对他们进行了询问。
“当时他还没有什么战绩,但他如此自信,以至于让你想要相信他。”那位交易员说道,他最终被无罪释放。
2015年4月8日凌晨2点左右,NBA步行者队的一名前锋在曼哈顿一家夜店外被刺伤,当纽约警方试图清理街区时,亚特兰大老鹰队的前锋萨博·塞弗洛沙正在外面的街道上。
塞弗洛沙是黑人,他与白人警官Giacona发生了争执。塞弗洛沙告诉这位被他称为“侏儒”的警官,他之所以能表现得像个“硬汉”,只是因为他有警徽。据塞弗洛沙的说法,Giacona回敬道:“不管有没有警徽,我都要弄死你。”
队友和塞弗洛沙准备离开时,塞弗洛沙又开始向警察的方向走去。他后来说,他只是想给一名乞讨的男子20美元。这时,视频显示,一群警察围住了他,并将他摔倒在地。
塞弗洛沙被捕,被带到拘留室,并被指控拒捕。他的腿在刺痛,他后来得知,被捕期间,他的腓骨骨折了——这次受伤将结束他的赛季,并削弱老鹰队在季后赛中获胜的希望。那天凌晨,斯皮罗接到了老鹰队律师的电话,然后他出现在警局。
塞弗洛沙告诉本文作者,他看到斯皮罗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看起来太年轻了,“但后来他进来了,掌控了整个局面。”
在曼哈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斯皮罗以前的工作场所)多次会面后,斯皮罗收到了检方提议:六个月内撤销指控,但不承认警官有错。对于塞弗洛沙来说,任何让警官脱罪的协议都是不可接受的。他说:“不用想,我们必须上庭。”
傍晚时分,斯皮罗在他豪宅楼附近的椰林散步,重演了盘问白人警官Giacona的一个片段。斯皮罗问Giacona,是否记得他曾对塞弗洛沙说过 "我要弄死你"。
Giacona回答:"我不记得了。"
斯皮罗的眼睛鼓了起来:"你不记得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了吗?"他吼道,用手指戳着记忆中的警察,"你他妈的上了《纽约邮报》,你不记得你曾凝视过亚特兰大老鹰队首发前锋的眼睛吗?"
2015年10月9日,陪审团经过约45分钟的商议,宣判塞弗洛沙无罪。随后,他对警官和市政府提起民事诉讼,并获得了400万美元的赔偿。
了解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律师
斯皮罗咄咄逼人的风格与布拉夫曼如出一辙,但据布拉夫曼的身边人说,这位年长的律师现在后悔雇用了斯皮罗。曾与他们共事的民事律师David Jaroslawicz在谈到斯皮罗时说:“我觉得他想成为律所的头号人物,但只要布拉夫曼不退休,头号人物就不是他。”
就在斯皮罗开始考虑他的下一步时,他经历了他认为职业生涯中最令人失望的事情之一。他当时正在代理小托马斯·吉尔伯特一案,吉尔伯特在市中心谋杀了他的父亲、对冲基金创始人老托马斯·吉尔伯特。
斯皮罗与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的小托马斯相识多年。最初,小托马斯的母亲谢莉聘请斯皮罗是因为当时她的儿子因威胁一名员工而被汉普顿乡村俱乐部开除。小托马斯30岁,曾被诊断患有严重的强迫症、抑郁症、妄想症和精神病。
媒体对弑父事件进行了详细报道:老托马斯扣减了儿子小托马斯每周的零花钱,小托马斯来到父母的公寓,让母亲出去买三明治,然后朝父亲头部开了一枪,把枪放在死去的父亲手里,逃走了。当他的母亲回到公寓发现这可怕一幕时,她拨打了911,在电话里说她的儿子疯了,杀死了他的父亲。
小托马斯的母亲告诉作者,斯皮罗在精神病医院工作的经历让她相信,他了解精神疾病,“而社会上大多数人都不了解”。斯皮罗的目标是让小托马斯接受精神科的住院治疗,而不是以谋杀罪受审。当两位法庭指定的精神科医生认为他的委托人病得太重而无法受审时,他感到非常振奋。“我为这个案子倾注了所有心血。”斯皮罗说。然而,检方聘请的一位法医心理学家说服了法官,小托马斯的神智清醒,足以接受审判。
定罪迫在眉睫,斯皮罗放弃了小托马斯这个客户。小托马斯母亲出的律师费越来越高,而斯皮罗打算接受昆鹰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职务。他不愿意把这个谋杀案带到新律所,因为他很快就会成为新律所最著名的合伙人——他在布拉夫曼的律所无法成为的那种明星。
斯皮罗可以振振有词地宣称,在私人执业期间,他从未在陪审团面前输过官司,部分原因是他对接手和放弃的案件都很谨慎。小托马斯的母亲并没有责怪斯皮罗放弃此案,但斯皮罗后来推荐的一名律师没有成功,2019年,小托马斯被判有罪,并被判处三十年监禁。
一个机会主义者
斯皮罗有时很难从他所接的各种案件、人物的疯狂混杂中,呈现出一种一以贯之的正义感。他可以让自己为马斯克所做的辩护,听起来与他在20年代末为纽约保释改革所做的努力一样高尚。但与斯皮罗共事过的几个人,对他试图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慈善家大翻白眼。在他们看来,斯皮罗只是一个机会主义者。
2016 年,因谋杀罪被判入狱的前美职联球星Aaron Hernandez聘请了知名辩护律师Jose Baez,之后又聘请了斯皮罗在哈佛法学院时的导师Ron Sullivan,共同帮助他抵御另一项严重指控,波士顿的一起双重谋杀案。
这些律师们请来了斯皮罗,但他们很快又分道扬镳。据Baez的说法,斯皮罗很早就退出了这个案子,“在我们还没有开始工作之前”。尽管如此,斯皮罗仍成了帮助此案最终获得无罪释放结果的功臣之一。
今年年初,特斯拉投资者声称马斯克关于特斯拉私有化的推文欺骗了他们,诉讼在旧金山开庭。斯皮罗的团队包括大约20名昆鹰的律师。
自从斯皮罗帮助马斯克避免了“恋童癖推文案”的麻烦后,马斯克的声誉在这三年每况愈下。现在,当潜在陪审员填写调查问卷时,有人将马斯克描述为“下一个特朗普”、“妄想自恋狂”、“傲慢”、“无理取闹”和“疯狂”……
斯皮罗对马斯克的了解也在不断加深。他刚刚结束处理推特法律事务的短暂工作,推特是马斯克在去年秋天收购的。由于马斯克的收购,该公司背负了约130亿美元的债务,广告商纷纷逃离。
马斯克的恐慌溢于言表,他提出了新的计划来创造收入,然后又放弃了。他还解雇了大批团队,在短短几天内将推特的员工人数减少了约 50%。首席隐私官、首席信息安全官和首席合规官纷纷离职。
一天下午,在士气特别低落的时候,斯皮罗在推特旧金山总部向员工发表讲话,慷慨激昂地支持马斯克,相信他的天才。不久之后,斯皮罗与马斯克在一间玻璃幕墙的会议室里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之后斯皮罗开始减少在推特的时间。据媒体报道,马斯克对斯皮罗的一些决定感到不满,但他仍是他的得力律师。
在特斯拉投资者集体诉讼案开庭之前,法官裁定,这起诉讼已证实马斯克的推文是虚假的,而且马斯克是轻率地发布了这些推文——这是对原告有利的判决,表明马斯克可能要为原告的损失负责。要想胜诉,投资者现在需要证明确是马斯克的推特导致了股价波动。
开庭辩论于2023年1月中旬进行。原告由集体诉讼领域有名的Levi & Korsinsky 律师事务所的英国合伙人Nicholas Porritt领导的团队代理,Porritt曾在一起针对拉里·佩奇和谷歌董事会的股东诉讼案中为原告挽回了数亿美元的损失。Porritt一开始就告诉陪审员们,他们在这里是因为马斯克撒了谎,导致特斯拉投资者损失了数百万美元。
斯皮罗在开场白中再次引用了他的至理名言,称马斯克是一位讲真话的远见卓识者。马斯克正在考虑将特斯拉私有化,而且斯皮罗声称,他确实可以获得私有化所需的资金。他说,资金已到位的推文无关紧要,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斯皮罗承认,马斯克在匆忙和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下有了那种措辞,但他强调:“这一切都是为了使命,都是为了股东,都是出于善意。”
三天后,马斯克满脸通红,穿着深棕色西装和靴子,走进法庭作证。Porritt询问了他在推特上发布特斯拉信息的习惯,以及他的推文对特斯拉股价的影响。马斯克表示,很难将特斯拉的股价与任何一条推文联系起来。
当轮到斯皮罗提问时,他的提问近乎滑稽——目的是让这位亿万富翁看起来既亲切又不可触碰。
斯皮罗问马斯克他的童年是怎样的?(“不太好”),以及他17岁时从南非移民到加拿大的情况,以及他为什么又尽快搬到了美国(“那里有可能发生伟大的事情”)。
在斯皮罗的催促下,马斯克谈到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毕业时还欠了10万美元的债务。他列出了自己创立或帮助创立的许多公司。马斯克说:“我认为,在这一点上,我筹集的资金比历史上任何人都多,而且远远超过任何人。但是,你知道,我能够轻松筹集资金的原因,是投资者相信我对他们的资金是诚实和负责任的。”
斯皮罗用雷鸣般的声音做结案陈词,他回顾了马斯克卑微的背景和纯洁的初衷,然后回到他的观点上,“归根结底,不管你怎么看他,这都不是一次糟糕的推特审判,”斯皮罗说,“这是一场证明此人是否犯有欺诈罪的审判。你知道他没有。”
当陪审团离开法庭开始审议时,斯皮罗和他的骑兵们来到了离法院几个街区远的一家酒吧。他们还没喝完第一轮酒,斯皮罗的一位同事就收到了判决结果的消息。他们急忙赶回法院,得知他们赢了。
赢了案子之后的几个月,斯皮罗有时会担心自己选择的职业不够有挑战性,并考虑干点别的。他说,最近有人邀请他担任一家激进的投资基金的负责人,还邀请他管理几家公司。
但他不知道这些工作能否给他带来与法庭工作同样的快感。去年6月,马斯克再次向Meta 公司发出威胁,要求对其新的推特竞争对手Threads提起诉讼,并第二次要求遏制联邦贸易委员会对推特数据安全的调查。
斯皮罗说:“没有任何其它战斗能像这样,”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还有什么其他复杂的职业是这样二元对立的?不是输,就是赢。”
马斯克都来过的AI大会,智合将承办“AI+法律”唯一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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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吴梦奇Scott
编辑 / 顾文倩Aro
分类 /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