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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巴黎,只需要一个瞬间

2016-07-14 森茉莉 纸城

文/森茉莉

编辑/日京川

纸城小报:森茉莉只是在巴黎生活了一年。但她却敏感准确地写出了那些巴黎最让人欲罢不能的细枝末节,喜爱巴黎而又说不出理由的人,如果偶然读起她笔下巴黎的咖啡馆,香水店和男男女女,内心中一定会暗自惊叹:“没错,这不就是我所热爱的巴黎吗?”


Paris in raining


巴黎的咖啡馆与东京的咖啡馆




陪我去巴黎的丈夫和他的朋友们,好像说过“领略巴黎的精华就要住在后街”这样的话。至于其中意味,当时几乎被当作孩子对待的我无从得知。不过我知道,他们住在索邦大学所在的大街上的圣女贞德酒店,理由似乎并不只是那里离索邦大学很近。



除了看戏、听歌剧、逛书店,他们白天、中午、晚上都在圣女贞德酒店附近转悠,又泡在拐角处的“慢生活”咖啡馆里,海阔天空地畅谈。他们或是讨论拉辛、高乃依、巴尔扎克、当时流行的维尔德拉克、季洛杜,或是谈论戏剧,从埃德蒙·罗斯丹的《大鼻子情圣》到莫里哀的《伪君子》,再到维尔德拉克的《坚韧号商船》,或是乐此不疲地谈论Piera 夫人的痴情画家丈夫给素面朝天的她画的素描,以及可爱的女演员Huguette Duflot。



《伪君子》


我也很奢侈,在一旁把他们的闲谈当配菜,大口吃着杏子馅饼,还有口感柔滑、介于牛奶和奶酪之间的奶油,咀嚼夹着玫瑰色火腿或是酸渍小黄瓜的橄榄形面包,然后瞟着墙上一星期更换一次的冰淇淋菜单,点一杯来品尝。



有一次正巧是除夕夜敲响新年钟声的时刻(在巴黎,那对年轻男女来说是美好的时刻),我在那家咖啡馆收到了一个牛奶色皮肤的美男子的吻,并被催促说:“请回吻。”那让我陷入了生命尽头般的巨大迷惘。(遗憾的是,那一刻男子只能亲吻初次相见的女子。那是巴黎式的浪漫,并非恋人间的行为。)一无所获的妓女端着苦艾酒,脸上化着妆,仍不死心地寻找客人。她们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漂亮。咖啡馆里净是不漂亮的青年男子和中老年男子,可就连那些人都不正眼瞧她们。




客人们和侍者看见我和美男子笨拙的接吻场面后炸开了锅,她们也一起高兴地拍手。她们与东京的女人完全不同,是风情万种的女人。还有埃德蒙,他是一个受欢迎的老侍者,长得像埃米尔·维尔哈伦。客人们不叫别人只叫他,他一边跑来跑去招呼客人,一边四处张望。据说埃米尔·法盖也喜欢他(法盖为了把财产交给心爱的妓女,在病床上举办了婚礼,他当时就在场)。





埃德蒙有一个体弱的妻子。到了傍晚,他的妻子来到咖啡馆,挺着肚子跟丈夫点葡萄酒。他匆匆应一声,随后过去端酒。在这些见闻中,我愉快地打发了除夕的时光。


那段时光是曾是我丈夫的那个男人和他朋友们的第二次青春,也是在少女时期结婚的我的第一次青春。巴黎的咖啡馆让人打心里感到惬意,不仅是慢生活咖啡馆,布勒瓦大道核心地段的巴黎咖啡馆也是。





反观东京的咖啡馆,我想喜欢也喜欢不起来。饮料要用麦秆吸管吸,而这麦秆吸管极其煞风景,就是小孩用的东西。最后要是再抱怨些什么,人家就会露出一副顾不上搭理你的样子,只差没说“请快走吧”。饮料也非常难喝,烤面包片只涂了一丁点黄油。三明治夹着暗红色的火腿和不新鲜的黄瓜,用银盘盛着,被切成各种形状,有的就像最小的三角积木。里边夹的火腿好像是边角料,也让人难受。



《伤心咖啡馆之歌》


女招待的态度粗暴而傲慢,将我快乐的人生涂抹得一片漆黑。而我的人生就像《伤心咖啡馆之歌》舞台剧的场景一样荒凉(《伤心咖啡馆之歌》是一部阴郁的舞台剧,背景似乎是美国南方)。




人们如果想变得快乐,就应该走进巴黎的咖啡馆,吃玫瑰色的火腿和奶油水果馅饼;如果想找不愉快,就应该去东京的咖啡馆,用麦秆吸管吸甜得发腻的冰咖啡。

 

香水的故事




“上等肥皂洗出来的清洁肌肤的香气最好。香水之类的东西最好别用。”


这是一位文学家的说法,我很认同。如果用我非常中意的话说,就是:这是一流的香氛装扮。这种装扮方式,即便不是法国的公爵夫人,一般人也能做到。




不过,我喜欢这种装扮方式并不那么绝对。比如我也喜欢沐浴后擦干身子,给清洁的内衣洒上少许古龙水,喜欢只给手帕喷一点像科蒂香水那样含有矿物质的淡香水。




纯白色无花纹的麻织手帕固然是我的最爱,但手帕的边角上有一点刺绣—比如抽纱刺绣—的花纹会有优雅的感觉吧。大家以为如何?


再说说关于巴黎香水专卖店的记忆。巴黎的里沃利大街有一家那样的店,名字已经不记得了。不知巴黎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当时店里没有把女性蜂蜜色的肌肤照得一览无余、仿佛要映射出月亮的电灯光,店堂深处几乎是昏暗的。四周墙面上覆着黑色天鹅绒,处处都是嵌入墙壁的展架;纤薄的玻璃瓶仿佛让男人的大手一抓就会碎,里面装着淡褐色、浅绿色的香水;在黑天鹅绒深沉的光泽中,香水像湖水一样宁静。店里不时传来漂亮的法语。法语不是用来大吼、吵架的语言,而是用来表达爱意、谈论香水的语言。



在法语中,Parfum 是“香水”的意思,Parfumerie是“香水店”的意思。


不过,世上有比香水更好的香气。比如看见美女琥珀色的肌肤,就仿佛闻到橙花的香气;看见被日光晒过、强壮的、涂了香体油的男子,也会闻到阿马尔菲海岸的气息吧。




看到一身黑色套装的巴黎女人扭动着柔软的腰和纤细的脚踝款款而来,我会不禁怀疑:她们每走一步,脚边就会开出堇菜花或玫瑰吧?



没有哪个国家的女性会比法国女人更爱黑色套装。


倒不是像古希腊那喀索斯传说那么唯美的感觉。


前边也写过瑞典模特的裸体写真。



Coco Chanel In Black


那个十八九岁的、留着浓密的披肩长发的女子把脸转到一边,用捆扎着许多堇菜花的花束掩住嘴角,半边脸让花束遮住了。她有着马约尔(法国雕塑家)雕像那样的身材,比起“女人”,她的感觉更像一个少女,周身缠绕着如烟似雾的淡淡羞涩。或许那个少女是堇菜花的恋人,在和花儿说悄悄话吧?



伊莎贝拉·阿佳妮

传说中拥有举世无双美貌的少女,因为被酒神巴克斯追逐,转眼间从头到脚化为桂树。如果那样的少女出现在小说、照片或画中,不妨认为她是同性恋。如果恋人是堇菜花,那就更不用说了。

 

法国人的领带



请大家翻开电影杂志,注意法国演员的领口。


当然,我说的不是那种长着一张牧师面孔的演员,而是那些每天专注于恋爱的演员。不知为什么,法国男人的面孔分为两类:魔鬼般的惊艳面孔和僧侣般严肃的面孔。因为是基督教根深蒂固的国家,魔鬼的队伍也因要与之对抗而壮大起来了吧,我想;但仍觉得法国是个奇怪的国家。




而美国等国的为爱痴狂的人们的故事,只能让我感觉那是野兽的国度发生的事情。换作是法国,野兽虽然是野兽,却会让我想起十七和十八世纪牧神法翁、酒神巴克斯、半男半女的美貌青年的雕像,让我想起林中仙女宁芙似的宫廷美女。



和真正奢侈的人从不刻意摆阔是一个道理,看看法国美男子的领口,他们似乎连打领带的意识都没有。柔软的白衬衫领子下,有一条随意系着的领带。领带通常是纯色无纹的,也不讲究系法。既不会为了时髦而用力系出结结实实的细结,也不会系得特别松(在日本,新郎官常模仿十九世纪的系法,弄得跟阿尔丰斯·都德和皮埃尔·洛蒂一样)。



对领带毫不在意的男人,就像那些绝非假装,而是确有关系稳固的女友,或专注于工作,不再介意其他女性目光的男人一样,非常有魅力。




总之,他们穿流行款式的西服也要穿出松松垮垮的感觉。什么西服料子是英国的、帽子是博尔萨利诺帽、领带是意大利的,他们毫无那种炫耀的味道。他们偶尔穿得时髦一点,比如灰西服配黑背心和黑领带,或是灰西服单配黑领带;若是年轻人,就是藏青色西服搭配比西服颜色更深的无花纹领带。因为他们知道,衣服颜色花纹不杂乱,不用怪颜色,才会更添几分魔鬼般的美。



日本男人虽然没有必要效仿法国人,但打领带时,“打条抢眼的领带”“打得时髦点”之类的“领带意识”,还是最好别有。

 


本文经出版社授权转载,节选自《我的美的世界》部分章节


《我的美的世界》

森茉莉/著  谢同宇/译

译林出版社2016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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