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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醒沉睡之人的,不是喧嚣,而是突如其来的沉寂

2016-07-27 图文编辑·日京川 纸城


纸城小报:在《伦敦传》这本书中,作者分别表述了伦敦的喧嚣与寂静,这真是最绝妙的安排,单单描述二者之一都无法彰显伦敦这座城市独特的韵味和气息。喧嚣赋予这座城市活力,而寂静赋予它灵魂。


伦敦的沉默是一种积极主动的元素,包含了一种明显的缺席(缺乏人群、缺乏买卖),从而也包含了在场。这是一种内涵丰富的沉默。“隐蔽的庭院,被遗忘的广场、无人留意的柱廊”,好似伦敦的奥秘都在沉默之中。也许势必要有这些沉默的地方,才能维持伦敦城的和睦。也许伦敦需要对立面,以求恰当地定义自身。


之前曾做过一期《世上再无更嘈杂的城市》让大家感受了伦敦喧嚣的一面。今天就来说说伦敦的寂静,互为补充。




沉默的历史是伦敦的一大秘密。有人说,这座城市最辉煌的事迹俱被隐匿起来。这个说法精辟地道出了伦敦沉默的天性。这种沉默突如其来,不期然侵袭行人或旅人,一时淹没感官,仿佛从明亮的阳光下走进暗室。然而,倘若伦敦的喧嚣象征着能量和活力,那么沉默必定是城市生活内一种模糊的存在。它或许可以给人宁静祥和,但或许也暗示无物存在。它或许是一种反面力量。



这座城市的历史刻画着一个个沉默的时刻:1390年,《吝啬伦敦》的无名诗人离开切普赛德周边郊野之时,陷入沉默;1483年,理查三世称王的民众大会陷入沉默;1666年大火之后是满目疮痍的沉默。


16世纪,午夜的最后钟声敲过之后,伦敦陷入沉默:

 

上紧门锁,

看好灯火,

睡个好觉。

 


当然,伦敦的黑夜并非全然静默。哪一个伦敦夜是静默的,或者是否会有这样的夜?静默夜晚的反差才是意味深长之处。从近乎戏剧的意义来说,因为这标示着对于市民天生激情的一道禁令。在这个意义上说,伦敦的沉默确实不自然。17世纪中叶,亚伯拉罕·考利写了一首诗,暗示说,设若所有邪恶和愚蠢之人都离去,这座城市会变得“近乎凄凉”。这份肃静暗示着喧闹和繁忙都跟罪孽或愚蠢难分难解。在这层意义上说,伦敦永远不能成为沉默之城。




在这个具有无尽对比的地方,无声息也标示另一种对比。在19世纪的咆哮声里,这片唯一沉默的地方从而赋有近乎神圣的地位。自伦敦建城以来的数百年里,其咆哮的浪涛不曾淹没这片安静的小岛”。在这里,沉默的力量源自其抵挡伦敦喧嚣的能力。在抵挡过程之中,沉默本身也涵育了某种无垠:“整个英格兰找不到比这里更安静的地方。”



狄更斯也十分熟悉这座庭院,在《艾德温·德鲁德之谜》里大肆渲染:“有这样一个角落,行人在这里转离纷纷扰扰的街头,顿觉如释重负,恍似耳中塞了棉花,或者脚下穿了天鹅绒靴底。正是这样一个角落,数只被烟熏黑的麻雀在被烟熏黑的树梢叽喳,仿佛彼此叫唤着,‘我们假装是在乡下吧。’”因此,这片沉默之中简直有一份戏剧味,好似沾染了伦敦的人为性。这不是自然的沉默,而是一种“嬉耍”,属于伦敦居民必须承受的一系列强烈对比之一。在那种意义上说,这份沉默完全是模棱两可的,或许触动静穆的冥想,或许激起忧思。



霍桑在沉默的中心继续朝圣(这是一个文物研究者肆志证明“现代”伦敦不曾全然驾驭沉默的旅程),他走进格雷律师学院市街,写道:“在这座怪物之城的腮颊看到如此之多的古老的静默,实为咄咄怪事。”这印证了他的直觉,也就是说,喧闹源自冷漠或无知。沉默与过去相通,而沉默救赎现在。“伦敦再没有哪一样东西,似沉默这般赋有魔咒的效验,走过某道拱门,便觉得此身脱离了纷繁、奔忙、漩涡、聒噪,仿佛整整一个时代的工作日浓缩为眼前一个小时,浓缩为一个永恒的休息日。”那么,沉默等同于休憩的圣日。沉默是不工作、不钻在钱眼里的声息。


午夜伦敦的地铁一瞥


然而,这番景象也是模棱两可的,因为伦敦的星期天素来以萧瑟著称,一派的愁黪、黯然。那么,沉默是否也同享这股寂寞凄凉?在伦敦,没有喧嚣和忙碌,可能会尤其显得虚顿。19世纪法国旅人加布里埃尔·穆雷这样描绘某星期天:“好似身在死亡之城;过去六天的全部生命和活动尽然消逝。”人人都体察到这个突变。这实在“可怕”,彰显了地球上其他任何地方绝对找不到的对比。这一突变的独特性再次得到强调,从而使沉默本身也成为19世纪伦敦滔滔不绝的烘托。




然而,也有另一些形式的沉默,似乎预示着繁忙的活动。《伦敦小世界》的作者察觉、听见所有这些形式。清晨时分,远处还没有传来“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之前的片刻寂静,标志着这座城市正从沉睡中醒来,还未开始奔忙。还有,午夜,“一种坟墓般的沉默似乎统治着空旷的街头,而仅仅数小时之前,在这些同样的地方,耳内塞满了形形色色的闹声”。这份“寂静突如其来,万籁俱寂……赋有一种肃穆的意味”,在“突如其来,万籁俱寂”的休止里,包含着死亡的概念。正因为其自身包含了生与死的元素,19世纪这座城市赋有如此的本性,召唤、激发这般“肃穆的”沉思。换句话说,这不是乡野的寂静,在那里安定的休憩显得自然、不牵强。伦敦的沉默是一种积极主动的元素,包含了一种明显的缺席(缺乏人群、缺乏买卖),从而也包含了在场。这是一种内涵丰富的沉默。



《我与长指甲》经典剧照:本片一向被视为最佳英国喜剧之一、学生经典片,并时常被人提及。电影讲述的是两个落魄潦倒的伦敦演员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最后数月间。


在19世纪,这座城市的沉默亦能召唤起一种简直可谓为超越的精神。马修·阿诺德在肯辛顿公园写下一些诗句,在那里,安宁和沉默压过“人类不敬不逊的喧嚣”和“城市的嘈杂”:

 

万物清湛的灵魂!让我

去感受,在城市的瓮中

有你一方安宁,

非出自人手,不能为人伤缺。




那么,“万物的灵魂”要在这份沉默里去体会。查尔斯·兰姆认为这份沉默象征着失落和过往的所有一切,但也有人相信这份沉默从秘密和隐匿之物散发或彰显出来。那么,这沉默代表了当代一位批评家所谓的“伦敦的不可知性”。诚然,在19、20世纪,这沉默赋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吸引力,朱利安·沃弗雷在《撰写伦敦》里称之为“隐蔽的庭院,被遗忘的广场、无人留意的柱廊”,好似伦敦的奥秘都在沉默之中。



也许势必要有这些沉默的地方,才能维持伦敦城的和睦。也许伦敦需要对立面,以求恰当地定义自身。这便好似伦敦憩息在死者的安宁之上,沉默象征着瞬间与终归消亡。因此,在这座城市的生命里,遗忘与清醒,沉默与喧闹,总会始终相伴。正如那首创作于19世纪后期的伟大的都市诗歌《恐怖夜之城》:

 

因此,一步一步,零丁的脚步,踩起回音,

我们走过漫长、昏暗、沉默的街巷。




本文由出版社授权转载,节选自《伦敦传》-第六章<沉默是金>

 

 《伦敦传》

(英)彼得·阿克罗伊德 /著 翁海贞/译

译林出版社 201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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