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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折叠》:一个误会

2016-08-31 柳展雄 纸城





来源:经济观察报·书评

作者:柳展雄

编辑:日京川




纸城小报:在《三体》里,“黑暗森林”原本是宇宙社会学的法则,是主人公历经千难万险顿悟出来的真理,然而互联网大佬将其庸俗化,生拉硬拽到现实生活,滥用成为企业教条。《北京折叠》里,三个空间的设定已经不是隐喻,而是赤裸裸的现实映射。"社会分层”、“阶级固化”、“贫富差距”,这些现实而非科幻的事物,撩动了中产阶级读者的心弦。郝景芳应得的不是雨果奖,而是鲁迅、茅盾文学奖。





《北京折叠》不是一篇单纯的科幻小说,如果它是的话,绝不会吸引大众的眼球。“社会分层”、“阶级固化”、“贫富差距”,这些现实而非科幻的事物,撩动了中产阶级读者的心弦。郝景芳应得的不是雨果奖,而是鲁迅、茅盾文学奖。


在《三体》里,“黑暗森林”原本是宇宙社会学的法则,是主人公历经千难万险顿悟出来的真理,然而互联网大佬将其庸俗化,生拉硬拽到现实生活,滥用成为企业教条。《北京折叠》里,三个空间的设定已经不是隐喻,而是赤裸裸的现实映射。



在郝景芳的描述中,未来的北京城分为三层空间,第一空间最为高贵,五百万人管理整个城市,拥有生杀大权,他们从清晨六点生活到到第二天清晨六点。然后空间休眠,大地翻转。第二空间生活着两千五百万白领精英,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第三空间肮脏恶臭,五千万人处在金字塔底端,以捡垃圾为主业,生存时间为夜晚十点到清晨六点,接着又回到第一空间,循环往复。


时间经过了精心规划,小心翼翼隔离,五百万人享用二十四小时,七千五百万人享用另外二十四小时。每一层分配的东西不同,金钱、货物甚至大自然都是不等的。由于空间折叠的高新技术,第一空间能分到的蓝天、空气是第三空间的三倍。




城市能像变形金刚一样折起来,第一眼看到这个构想,让人震撼、新奇。但新鲜感很快消退,在接下来的叙述里,空间折叠除了使主人公老刀越界困难外,几乎没起到任何铺垫作用。不同空间的人如何建造房屋、栖息生活,全然没有提及。欧美的科幻爱好者要细心得多,在2012年电影《逆世界》里,导演呈现一个上下颠倒的双生世界,人们像生活在平行世界中一般各自生活工作,互不干涉。有个细节给人以深刻的印象:男主角闯入另外一个世界,上厕所时由于物理失重,尿液都往上升起。


刨除机器人、液晶触屏等科幻元素,《北京折叠》就是一部后现代主义小说,其文学谱系离卡夫卡、博尔赫斯很近,离海因莱因、阿西莫夫很远。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建筑、压抑阴暗的社会背景、荒诞的故事情节,郝景芳的创作套路,卡夫卡在写作《万里长城建造时》早已用过了。然而职业作家对现实的精准洞察力和厚实的人文社科知识,郝景芳全都欠缺。




创作《北京折叠》的时候,郝景芳住在北五环外的城乡结合部,楼下是嘈杂的小巷子、菜市场。有时候她在楼道和居民聊天,坐出租车的时候,和司机攀谈,她对底层的接触也仅此而已。


垃圾处理工老刀朴素善良、研究生秦天心地单纯,小说的几个主角性格刻板,刻板得就像国产青春都市电视剧。老刀以前曾多次走私,雷达主管老葛仅仅因为同乡之谊,就对擅闯禁区的老刀网开一面,而且好吃好喝招待。这种情节确实只能在科幻小说中出现,任何政权都不会宽待违规行为,而有能力走私的,绝不是良善之辈。




第一空间的全职太太依言,从钱包里翻出来10万的零花钱,塞给老刀做人情,这笔钱对于第二空间的高材生、依言的仰慕者秦天来说,是一个月工资;第三空间的老刀为了20万,愿意冒险卖命,帮秦天递送情书给依言,折算一下,10万是他半条命。


郝景芳一再强调不同空间的财富差异,甚至借书中人物之口,大段阐发自己的理念,生怕读者不知她念过经济学博士:“人工成本往上涨,机器成本往下降,到一定时候就是机器便宜,生产力一改造,升级了,GDP上去了,失业也上去了。怎么办?政策保护?福利?越保护,工厂越不雇人。你现在上城外看看,那几公里的厂区就没几个人……最好的办法是彻底减少一些人的生活时间,再给他们找到活儿干。你明白了吧?就是塞到夜里。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每次通货膨胀几乎传不到底层去,印钞票、花钞票都是能贷款的人消化了,GDP涨了,底下的物价却不涨。”    




先进机器应用、就业机会减少、民众失业困苦,这个工业革命时代的过气观点,居然被翻了出来,大行其道。事实证明,工业化两百年以来,新行业、新工种变得更多,而不是更少。马车被淘汰后,汽车创造了更多岗位:建造、修理、销售;纺织厂需要的人力,远超中世纪的小作坊。


在小说里,高层管理为了降低失业率,想出来的应对措施,竟是减少第三空间里穷人的工作时间,让他们在48小时里睡上个40小时,这令现实生活中,睡眠缺乏、长期亚健康的上班族羡慕不已。




郝景芳的工作是在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做数据研究,写经济报告,研究结构转型、财税制度,参与筹办高规格的会议。然而她的心态却像19世纪初的纺织工人,以为只要打碎了现代机器,就能获得解放。这种反科技的心态,造成了这篇科幻小说里科幻想象力的贫乏。在未来世界里,政府高层文件居然是打印的,男生想传递爱意需要手写情书,而不是通过QQ、Email。现代技术做到了空间整合,可以分配阳光空气,却连简单的垃圾回收都要人工处理。



公允地说,这不能责怪作者,《北京折叠》稿子写作于2012年年底。小说家能够预想到无人商店、自动做饭机器,但现在互联网已经做出淘宝、外卖、支付宝,实现更加便利的生活。这也说明了,现实的进步比任何科幻小说来得更快,更不可思议。


造成阶层分化的,不是科技,也不是资本主义,而是无孔不入的政治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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