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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刊 》 ∣ 特稿 · 公共教育:美术馆与社会公共空间 · 为什么中国的公共美术馆教育,需要更用力?

李雯 画刊杂志 2020-10-20



公共教育:美术馆与社会公共空间

Public Education:Art Museum and Social Public Space


本期《画刊》特稿,由4篇文章与1篇访谈构成。我们分别邀约了李雯(浙江美术馆教育推广部主任)、刘端玲(广东美术馆公共教育部主任)、杨紫(UCCA公共项目部总监)、宫林林(前OCAT上海馆公教媒体主管)、艺术教育小组(张滨、叶洪图)参与“公共教育”话题的讨论。


李雯的文章《为什么中国的公共美术馆教育,需要更用力?》,以 “安格尔的巨匠之路——来自大师故乡蒙托邦博物馆的收藏”和“民族翰骨:潘天寿诞辰120周年纪念大展”两个展览的公教项目为案例,具体介绍了浙江美术馆的公教活动如何应对“作品的诠释、鉴赏与观众间的沟通”关系。并指出塑造民众公共礼仪“教养”、引导观众走近艺术是中国公共美术馆重要的社会责任。


刘端玲的文章《研究性策展与公共艺术教育:以“南国——谭华牧的画日记”展览为例》,结合一次公教项目深度参与展览策划的案例,探讨了在展览策划的最初,公共教育以创意性角色参与其中的价值和意义。


我们对杨紫的访谈,主要涉及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公共项目部的人员结构、项目类型、公教方式以及受众定位等方面的内容。杨紫也结合自己的实践经验,谈到了跨部门合作与协调、项目可持续发展、扩张公共项目核心观众的重要性。


宫林林的文章《“小众”的公共教育》,以项目执行者和学习者的双重视角,反观自己曾经参与的OCAT上海馆公教活动,呈现了一种基于行业经验的个体化思考。


艺术教育小组的文章,则具体介绍了他们通过“公共教育”进行艺术创作的实践,并特别指出他们对美术馆外的社会公共空间(书店、酒吧、公园、广场、过节通道等等)发生的教育项目的价值和意义的看重。这种来自艺术家的公教视角,对我们理解公共教育活动的发生、发展状况也有一定启发。


在我们看来,特稿里的这些具有案例价值的文章,是谈论“公共教育”话题的一条捷径,它绕过了缺乏方向和大而化之的简单定义,面对的是真实语境的具体问题。无论它是发生在美术馆还是各类非美术馆社会空间,不管它是机构发起还是个体实施的。对于公教活动来说,真实的问题才具有借鉴、参考和讨论的价值,真实的空间才体现出文化和选择的差异。



为什么中国的公共美术馆教育,需要更用力?

Why Does Public Education of Chinese Art Museums Need to Work Harder?

李雯(Li Wen)


青年艺术家柯飞羽、章献作品《黑匣子:窥见巴黎沙龙》


复古的窗幔与衣裙,蒙眬雾气的陶罐,精致的道具,一个神秘的方盒子出现在浙江美术馆“安格尔的巨匠之路——来自大师故乡蒙托邦博物馆的收藏”展览上。这是该展公共教育区“安格尔走廊”的一部分,青年艺术家柯飞羽、章献作品“黑匣子:窥见巴黎沙龙”。在这个“黑色的匣子”中,艺术家用3D打印、实时直播等当代艺术语言重现安格尔《大宫女》和《泉》等名作中的元素,将19世纪属于贵族的巴黎沙龙记忆与现在人人可参与的美术馆公共空间相杂糅,混合“过去”与“现在”,思考艺术的传播与大众的接受心理。


“安格尔的巨匠之路——来自大师故乡蒙托邦博物馆的收藏”上展出的《大宫女》并不是安格尔的原作,而是卢浮宫收藏的于勒·弗朗德兰临摹版,但这并不妨碍公共教育部围绕作品展开相应的公众体验。展览期间本地摄影工作室人像图书馆还与美术馆合作了黑匣子拍摄计划,其中不乏网络红人,COS大宫女一时在网络上引发热议,为展览带来了新的观众群体。合作主办方蒙托邦博物馆馆长弗洛朗斯·维吉耶·杜泰伊表示:作为蒙托邦博物馆馆藏安格尔作品中国巡展的第三站,展览的超高人气是她意想不到的,安格尔在中国竟比在法国更受欢迎。


日均观众量达到5000人次的浙江美术馆安格尔展现场


安格尔展上为展示艺术家生平设计的游戏很受小观众欢迎


本次展览在50天的展期内共吸引了近20万人次观展。为了让观众可以更好地走进安格尔的艺术世界,浙江美术馆在展览期间不仅推出5场讲座,还策划“安格尔走廊”开设《线的艺术》《安格尔与德拉克洛瓦之争》两个教育区,为小观众定制特别项目“小小读画师训练营”与“安格尔动手BAR”,并印制观展任务卡供观众使用。即使是安格尔原作《大宫女》在卢浮宫展示时,也仅有一个标签说明。那么,我们到底是否需要做这些“附加项”,以及20次公众导览,135个学生工作间,以及开展关于安德之争的66万投票?


国家公共文化服务机构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

在西方,美术馆教育有其长远的历史背景,美术馆最初的定位为仅面对知识社会的精英的场馆,甚至规定美术馆的观众只应该是贵族和“受过教育的人”,所以西方美术馆推动在地性的教育活动,也有长远政策上的考虑和绩效评估的办法,形成一种常态式的活动。但在中国,由国家出资建立的公共美术馆从起步就带有明确的公众性,并直接面对庞大的观众群体和需求,虽起步晚但发展迅速。在中国,在地性活动虽然与西方模式并不是大相径庭,美术馆的教育形制也相类似,却因许多个别因素,美术馆要进行自身的尝试与冒险,加上美术馆大多常设展览不足,许多的教育活动较于有常设展览的博物馆无法长期规划、难以施展,工作人员为大量的临时展览奔波,目的在于吸引更多参观人群。尤其在2008年后,中国公共美术馆开始全面实行免费开放,产生了大量对于美术史和美术馆礼仪毫无准备的观众,中国的公共美术馆教育必须考虑多层次观众的需求,更为详细和丰富。


浙江美术馆ARTLAB 儿童实验室内景


虽然现在许多中国学生都在课余学习音乐、舞蹈、画画、书法,但在学校接受的美术史和艺术理论教育明显不足,尤其是对近现代和当代艺术知之甚少,这恰恰是公共美术馆可以补充的视觉教育部分。公共美术馆的管理者和策展人都应该意识到这是作为国家公共文化服务机构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


在进入新美术馆的时代后,从“以物为主”的思考逐步转为“以人为主”的公共服务,“作品的诠释、鉴赏与观众间的沟通”已经在美术馆公共教育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美术馆通常会提供一些常态性的服务与非常态性的活动,以归类不同活动的方式,供不同对象选择、利用。如浙江美术馆为安格尔展在展览空间内专门规划的“安格尔走廊”教育区,正在展览口碑传播和公众评价方面发生更为积极的作用。


如何在西方艺术家展览上讲述东方美育

虽然观展人群的教育基础是无法预估和测评的,在“安格尔走廊”教育区,预判的主体观众为艺术院校师生、考生、喜爱西方艺术的成人和可以独立阅读的青少年。1856年法国评论家泰奥菲勒·西尔维斯特(Théophile Silvestre)在《在世的艺术家史》(Histoire des Artistes Vivants)中写道:“安格尔先生和我们没有一点共同之处,他是一位19世纪迷失在雅典废墟中的中国画家。”这种评价源于安格尔绘画中的东方趣味。


“安格尔走廊“上的素描体验区


安格尔认为“线条——这是素描,这就是一切”,线是素描的组成部分,也是绘画的基础。他说“线条和造型越简洁,作品越具有美和力量”,此种审美似乎与中国画的线描很是相似。而安格尔的素描成就,使人们视他为与达·芬奇和拉斐尔比肩的大师。《线的艺术》教育区对比东西方艺术家的作品,从安格尔、荷尔拜因、埃德加·德加、古斯塔夫·克林姆特、罗丹到吴道子、徐悲鸿、潘天寿、顾生岳、方增先、唐勇力……展示线的魅力尤其对浙江美术馆馆藏浙派作品进行展开讨论。西方素描中强调的“线”,其实在中国人的造型观念里根深蒂固。中国传统绘画自汉以来一直以线造型作为绘画主体,如汉画像石、画像砖上所表现的狩猎图、杂技图、百戏图、车马图等均体现的是瞬间的意象。“线的艺术”板块,不仅通过西方艺术家的作品向观众呈现西方艺术线条之美,也从中国古典与现代艺术作品线条中引出对东方意蕴的思考。


学会对他人和人类精神创作的尊重

青少年甚至成人在公共场所礼仪的缺乏,是国内各大公共美术馆开展工作的头等难题。不得奔跑、保持安静、不携带饮料和食品,除非特别标注可以交互体验不得碰触展品,了解艺术家的思想,尊重他人的精神创作,最终凝结为两个字:教养。


学术讲座人气亦很旺,潘天寿之子、原中央美术学院院长潘公凯先生在浙江美术馆举办的讲座现场


一名观众单次在美术馆停留的时间往往只有1—3个小时,为更好地帮助观众获得愉悦的观展体验,公共美术馆在围绕美术史展开工作时,切忌只专注美术知识和技能的教育。2017年12月,浙江美术馆在“潘天寿120周年诞辰纪念大展”前,特别为学校观展团推出观展动画片,以温和的方式介绍美术馆礼仪。作为教育者,潘天寿先生是中国画和书法现代教育的奠基者,在西风东渐中力挽狂澜,以宏博的视野、坚定的毅力,建构起中国传统艺术在现代艺术教育体系中得以教习与传承的人文系统。作为史上最大规模的潘天寿展览,策展人重新探讨潘天寿的“中西绘画要拉开距离”的主张,探寻中国画“传统出新”之路等理念强调,提升公众传统文化理念。


浙江美术馆为每一个展览都设计推出针对不同年龄段学生的观展任务卡


《我是造景师》互动体验区


为让更多人“走近”这位国画大师,了解他的画作与风骨,浙江美术馆推出“潘天寿美育教室”特别计划,从老师与学生两方面入手,全方位带动学校师生参与活动,调动学习美育的积极性。特别计划早在展览开幕前6个月就正式启动,与杭州四所小学、一所幼儿园开展深入的展前合作,利用一个学期的时间与学校美术老师深入合作,阐释潘天寿艺术风格和解读120幅展出作品。五所学校的美术老师在展览期间在美术馆公开授课,学生穿上民国风服装,佩戴潘天寿标志性的眼镜,为展览担任“小小导览员”,全方位展示学习成果。专为青少年开设的教育区除展示传统国画用具和画材外,内含多个子项目:“我是造景师”拼图游戏,乐趣体验中国画构图的巧思;“潘天寿美育教室长廊”带你一次性看完中国画小知识,尝试动手体验的乐趣;“潘天寿小知识100分问答游戏”首次采用极具互动性的体感设备,知识与游戏两不误;还有时下最流行的心理测试与画家生平相结合的“测测你和哪个画家最像”心理测试小游戏,满足你的八卦小心思;“漫画潘天寿”则是以四格漫画的形式立体丰富地介绍潘天寿的艺术人生。以卡通形象编撰的四本青少年教育手册《笔墨篇》《构图篇》《题款篇》《写生篇》更是被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入小学美术六年级上册教师用书,为一线美术教师提供更多借鉴。


美术馆外的艺术计划,图为2018年7月,浙江美术馆邀请艺术家张晓峰在德国汉堡与当地民众一起开启”拓山印湖“全球艺术计划



更多的艺术家、策展人都愿意走到展厅与观众互动


在绝大多数的中国城市,当你询问一名家长,他(她)的孩子在哪里接受艺术教育的时候,即便是那些希望孩子“成为艺术家”的家长,答案也往往不会是美术馆。各大美术馆、博物馆公共教育活动虽然已明显增多,但与青少年固定、深入的学习需求还有一定差距。中国公共美术馆的教育辐射范围和影响力远不及青少年宫和私人美术工作室。一名观众,选择周二到周日的一个任意开放时间走进美术馆、博物馆,除了观看作品,他还可以做什么?那些拿着微薄薪水的展厅管理人员和没有报酬的志愿者,能够完成有效的日常教育项目吗?当全民素质逐年提高,受过良好教育的观众数量和比例稳步增长,面对专业人员、经费等诸多不足,中国的公共美术馆,也需要更努力才行。


美术馆也成为年轻艺术家发表作品的重要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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