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刊》45周年封面计划 ∣ 封面就是书的皮肤:吴俊勇访谈
封面就是书的皮肤:吴俊勇访谈
Cover Page is the Skin of a Book: Interview with Wu Junyong
孟尧(Meng Yao) 吴俊勇(Wu JunYong)
《画刊》2019年第1期封面
孟尧:去年在你的杭州工作室,我和你沟通这次“《画刊》45周年封面计划”合作的时候,你就决定了创作的方案:把《画刊》logo文在一个人的皮肤上。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想法,只是我一直比较担心你找不到人来实施这个计划。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多余了。我想请你具体聊聊,从有了想法到策划文身征集以及确定人选、文身过程的情况。
吴俊勇:不同的想法找不同的媒介,不同的媒介要有不同的想法。封面项目对我来讲醒目是第一位,从一大堆书里跳出来。第二是好玩、有意思,变成一个可传播的故事。把一个杂志标志文在人的身上,又以这个文身的皮肤替换封面的刊头印刷,是一件特别带劲的事。艺术家、被文者和杂志三方共同参与,缺一不可,封面就是书的皮肤。在微博和微信公共号上发布征集后,大概有20多个人报名,有不同城市和职业的参与者,从时间和执行成本等因素考虑,最终选了一个杭州的女摄影师。作为附件作品,也给她文了一个千里眼小怪,应和视觉捕捉的观看职业吧。
《画刊》草图 吴俊勇 2018年
《画刊》 吴俊勇 文身 2018年
孟尧:这次“封面计划”的作品,我觉得你用文身的方式很好地诠释了皮肤本身就是一种“媒介”。这让我想到2017年的时候,我和你做过一次名为《拥抱感官,用手思考》的访谈,当时有聊到你为什么以文身的方式来做创作,你说你“讨厌艺术家的一种完全个人的、完全自我表达的状态,跟这个社会没有关系,这样的世界很狭窄”。文身让你接触到各种人,表达更开放。我想问的是,文身除了让你接触到不同的人和圈子,在具体的创作层面,它对你做艺术有哪些启发和刺激?
吴俊勇:多数的创作场景都是艺术家在画室独处、思索,和画布间的私密对话,以及幻想出来的模糊观众群。有段时间特别不喜欢这种“憋”的状态,似乎一定要从闭塞狭隘的自我体内挤榨出灵感和才华。
文身项目,不是属于私人的思考氛围,属于两个思维的交流和碰撞,纬度更加开阔和放松,更多时候像是灵感的激发点,甚至变成灵感实验室。只为特定的一个受众创作,带点命题,即兴构思和表演式现场发挥,“点对点”的私创作,受众既是画布,也是观众、藏家、创造者和画布。
孟尧:你以前曾经在一本杂志上做过一个有关私人表达的作品,能谈一谈那件作品吗?
吴俊勇:那是2012年在《东方艺术•大家》杂志上的一个约稿,就和当时的主编王静说,我们要做点好玩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把作品直接印上,要让作品住在杂志里,每一页都是一件“原作”,印刷和复制、公共性和传播都是必需的属性。当时在微博上做《乱相》项目,也特别适合在杂志报纸等纸媒,就设计成每页一张小海报版式,都印有裁剪线,可便捷撕下喜欢的那几页。有个很浪漫的说法,就是把一页纸从一本中解放出来。《乱相》是关注社会事件的公共作品,特别私人的情感如何在在公共媒体展现也是有趣的做法。“私人广告”是关于感恩的作品,偷偷给一个企业刊登广告,整个页面只有一个手绘的标志,其实是答谢江南布衣多年前对年轻艺术家策划项目的信任和支持。另一个是《公共情书》,就是想和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说句悄悄话,让她几月几号去报刊亭查看哪本杂志的第几页,有一句悄悄话要对她说。
《公共情书》 吴俊勇
下面这段是当时(2012年)写的一段文字:
王静找我说要做纸上个展,我觉得很好,但把作品直接刊登进杂志版面还不够成为一次有趣的合作动力,我更感兴趣的是这本书、这几页就是一件作品的载体,就是一件件作品。
如何在纸媒介上呈现作品的能量?大量传播的必要性在哪?公共和私人的结合处在哪?静态和印刷的必要性在哪?
被印刷于纸本的展示方式迥异于展厅空间的阅读体验,空间立体的作品不合适,时基性的作品也不合适,文献类是合适的,图片、文本、排版都成为一种必要因素。
所以作品的挑选是可以被印刷的,或者说印刷、纸质和传播是作品的必要元素之一。2011年的《乱相》系列适合上面所有条件。
在作为大众媒体的公共性里,注入个人的隐私,也是有意思的结合点,对我而言只有一个真正的受众,但任何人也可以是唯一的受众,只要他或她那么想。这是2008年没有实现的《没有地址的书信》作品需要的条件,选两张,每个背后都有故事。
基于以上思考,我想每页都是可以被拆下来的,都是一件独立的作品,一件原作。
再天真去想:把一页纸从一本书中解放出来,本身就是一个有趣的举止。
此图请横屏观看
《文身选集》 吴俊勇 2016-2018年
孟尧:在策划这个“封面计划”的时候,我也希望能用一种提问题的方式来给予艺术家一种激发自身创造力的外部刺激。这个封面的项目,不仅仅呈现一个结果,《画刊》更希望通过讨论、展览、出版等一系列方式,重新和艺术家建立一种有价值的关联。今天的当代艺术充斥了太多乏味、缺乏想象力的作品,也混迹了不少依赖文本过度阐释来掩饰思考能力和创造力不足的艺术家。从创作者的身份,你觉得这些问题出在哪?
吴俊勇:你说的现象可能也是这个时代的综合征吧,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靠经验生存,不太可能做到自我更新和多次蜕变,不仅艺术界,整个社会各领域各阶层的通病。缺乏思辨思维、口号化行政、局域网视野、加倍的生存成本,都导致创造性、游戏精神的缺席。乏味和缺乏想象力是和衰老有关的词汇,爆发力和创造力是更接近年轻的状态。
《2013剪纸日课》 吴俊勇 2013年
孟尧:你对我们杂志的历史有了解吗?顺便谈谈你对今天的艺术媒体的看法?
吴俊勇:记忆里,大学时期的图书馆都是被翻烂的《江苏画刊》,比较专业和严肃。艺术媒体其实我也不太关注,没看法。
《野鹿乱窜》 吴俊勇 2018年
孟尧:在微博最火的时候,你做过《乱相》系列的作品。当微信成为大家使用最多的社交媒体工具以后,你做了很多gif动画。去年你又出版了作品集《野鹿乱窜》,这本厚厚的小册子里很多的图片都源自你日常朋友圈生活状态以及展览情况的记录。看起来,你一直不断在适应媒介传播的变化来做作品,来分享一些你对自媒体时代该如何做艺术的思考。
吴俊勇:可能还是属于习惯躲在屏幕背后的交流吧。微博侧重的是公共空间的话语边界,图片比文字对于审查和自动过滤有更顽强的生存机制。微信时期的gif表情更侧重私人话语的表现力,除了惯常的表情之外,如何制作更独特和具有冲击力的图像,来润滑或捣乱对话框的话语情境。“书”对我来讲也不是作品的纸媒记录,书本身应该就是作品,我把《野鹿乱窜》叫做“一本灵感的收集容器之书”。画布、动画、皮肤、墙壁、微博、微信、ins等等,对我来讲首先是一种媒介,它们有属于它们自身的语言和效应方式,不能以同种手法对待,让想法依据各自的特点展开。
孟尧:最后,你对《画刊》以后的发展,有什么建议和期望?
吴俊勇:做别的杂志想不到或不敢做的内容,不能严肃得乏味老套,要成为一本好玩好看的杂志。
《光的肖像》 吴俊勇 双屏动画装置 2013年
《飞舟》 吴俊勇 三屏同步动画 6'45'' 2014年
《东山西园南海北国》 吴俊勇 四屏动画装置 2018年
《美杜莎的房间》 吴俊勇 动画装置剧场 2016年
《帝国异兽之深圳》(局部) 吴俊勇 壁画 2018年
《GIF水滴项目》 吴俊勇 2012年
《飞越五指山》 吴俊勇 手机游戏 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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