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有话想说:替武汉人做决定前,先问问自己,是否害怕过。年轻气盛不是勇气,那是愣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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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温被“曝”出现首例冠状病毒患者[实锤]本拿比疑似感染者已确诊——不是由本地卫生部门公布——患者自述,1月中出现疑似症状后,多次求助本地医疗机构,始终没能获得重视和治疗,不得已下只能返回上海就医,结果被确定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患者已被强制隔离,目前在等待最后的检测结果。
但事件中,决定将此事勇敢说出来的患者,很值得大家赞扬。被确定为感染者后,患者非常负责地发回消息给大温民众,列出在温哥华几日的出行路线,以提醒大家注意。网上对这件事的褒贬不一。褒奖的感谢患者诚实,祝早日康复,批评温哥华医院太松懈;斥责的语言依旧极尽能事。
波澜未平,今天,大温卫生局官方确认,本地发现了病例。患者去武汉出差后返回,在武汉感染。舆情继续喷涌。
几天前,安省发现了加拿大首例冠状病毒感染病例时,一时民声汹汹。微信群朋友圈寻找当日广州到多伦多的乘客的通知刷屏。相关微信文章的留言比内容长几倍,意见缤纷。
他们人必须留在武汉吗?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外出,难道也是十恶不赦吗?有人骂、有人劝,有人扯着道德的大旗呼吁武汉人牺牲自己顾全大局,有人高歌猛赞逆向而行者,不一而足。是否想过,有一天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你成为了那个无辜“武汉人”,你是怎样的一番感受?用一篇文章的标题来概括,可谓“在新型冠状病毒战役之外,还有一场没有硝烟的人性之战”。
武汉人应该怎么选择呢?答案其实并不难,愿意参与讨论的非武汉人,摸着自己的良心,扪心自问——倘若此刻身处武汉,我会做什么选择。
非典的时候,我在北京。刚开始看着各大报纸的报导,内心满满正能量。在厦门的同学发短信问我说,北京是否限购相关抗非典物资,需要他帮忙邮寄一些吗?我非常“大气”地回复他说,“不用那么麻烦,非典不可怕。”
过了一些日子,当媒体不得不面对真相,当柴静穿着防护服进了病房采访时,恐惧如潮水般将我包围。有一两天,我觉得自己气若游丝。不是生病,是害怕。哪里都觉得不干净,见谁都觉得带毒。傍晚走在马路上,夕阳照着我的影子,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天空压下来压下来压下来。我本能地拿出手机给同学发短信说:“我害怕了”。“没有在深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替武汉人做决定前,先问问自己,是否害怕过。年轻气盛不是勇气,那是愣头青。武汉疫情爆发后,在朋友圈看到可可娘发消息说,退了回加拿大的票、留在武汉。我为她的消息点赞,留言说“以她为傲”。骄傲没多久,又看到武汉大白菜涨价,我慌了。原来封城不是想得那么简单。
可可娘说,他们存了不少食物。可是如果病毒到夏天才退却,他们的食物够吗?可可娘说,可可好几天没有下楼玩儿了,和大人一起待在家里。可可还在他娘的肚子里时,我就知道他。我陪他娘去做过产检。看着他从一个小婴儿长成肉团团的娃娃,会说话、会走路,到今年准备上小学。五六岁的孩子,被关在屋子里是什么感受?可可会哭闹吗?
我想让可可娘回来。一直关几个月,不是办法。现在是安全的,万一疫情增强,上街买菜被传染呢?他们的口罩够吗?看到网上流传的将矿泉水桶做成简易防毒面具的照片,感叹有创意,还转给周围的西人朋友看,向他们夸奖我们华人的智慧。可是,我不舍得让可可娘和可可戴着水桶出行。
师爷一家也在武汉。这个春节,我没有发问候拜年。他们的女儿去年怀孕,现在生了吗?无论生还是没有生,遇到现在的局面都够闹心的。倘若我在国内,至少我可以请他们来家里住一段——他们多半不会来。但如今连这句口头邀请都不能给。发问候让我说什么呢?武汉还有几位当年经商时的同行。二十多年前我去武汉出差,他们特意晚上带我去汉正街吃小吃。点了热干面,催着我吃,但桌边来唱歌的艺人没有唱完,我不好意思吃,他们着急地提醒:“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曲终人去,我吃下凉的热干面,我倒没觉得什么,他们遗憾、惋惜得要命,好像我做了命运中最错的选择。次日,我们同车回北京。坐在软席间里,他们吆吆喝喝地打扑克牌,我在窗边用手指画窗户上的水汽,看车外时断时续的绿意。
车开得快,窗外的山和树飞快退去。转眼间我们都老了。他们差不多奔六十岁了,属于易感人群。我想微信老戴,问他好不好。微信写了又删了。如是几次。人到中年,不着痛痒的问候已经不重要了。问了,也只能代表我还惦记他。可是惦记有什么用?他好还好,不好呢?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呢?连个口罩都寄不过去。
老戴是诗人,不吃野生动物,为人憨厚实诚,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不是那种看小道消息的人,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就被疫情袭击了。然后,大过年的,城说封就封了。他会不会觉得冤枉、委屈?千万武汉人会不会和他的感受一样?
他们正常的生活被迫中断。他们连冷的热干面也许都吃不到。他们面临的除了病毒的威胁还有巨大的恐惧——我们外界的人谈武汉变色,网上有段子说武汉产的锅巴都被扔了,深陷其中的人每天听到的信息是怎样的?他们的感受如何?想到他们的恐慌,曾经那个傍晚的天空又瞬间向我压下来压下来压下来。
如果我是可可娘,本来要带孩子回温哥华,遇到封城,在我丝毫没有症状、根本没有怀疑自己被感染的情况下,我可能也会默默地退票,宅在家里,安静地等待事态变化,为大红的“封一城保一国”的海报招贴增加些许色彩。或者,另一种可能,我不退票。飞机上我和孩子一定会戴口罩——安全防护很重要。到家第一件事,沐浴更衣,洗衣烘干。自我隔离14天,各种活动延后,尽量不接触其他人,不去给旁人添堵。互相保护,互相负责。我不是英雄,很难视死如归。我希望保护自己和孩子不受病毒近一步威胁,却也不想给世界增加麻烦。
这个世界已经够多麻烦了。美国和伊朗发生冲突,被伊朗导弹打下来的乌克兰的飞机上坐满了加拿大人。那个见到过清晨四点的洛杉矶的传奇球星科比刚刚遇难身亡。明天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一次次的意外教会我,无常是人生的常态。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做好自己、尽量照顾他人。谁都可能遇到危难。别人危难的时候,不能伸手拽一把,至少不要抬脚去踹。爱地球,爱人类,爱自己。美国从武汉撤侨,未见多少人质疑。为何武汉人能不能离开武汉成了一个问题?撤出来的美国人和武汉人从生物学角度来看,有什么本质区别吗?恕我愚钝。
社交媒体上已经见到非华裔在借声讨“多元”来影射对华人的排斥,“华人给我们太多东西。SARS、洗钱等,现在是冠状病毒。都亏了多元化!”——这正是华社中一些成员努力“辟谣”,不希望相关负面信息爆出太多的原因。但是,回避不是办法。武汉肺炎的危险、危害不能回避。信息不透明的结果是许多其他族裔的民众不了解局面,还蒙在鼓里。像多伦多这个推主,貌似完全不知道中国的疫情。这样只能导致局面恶化,不利于整个社会协作抵抗病毒。
而排斥武汉人更不是办法。日本机场,上海游客不许武汉游客同机的闹剧真是令人汗颜。摆事实讲道理都用不着,最简单的一个理由——华裔自己都排斥自己,如何让其他族裔接纳我们?无论同胞还是同袍,灾难面前唯有团结互助才能共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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