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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行首席经济学家的伪经济论

2017-06-10 经济学家圈


本文源自FT中文网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露西•凯拉韦

译者/何黎


这是我许久以来读过的最悲伤的故事了。世界银行(World Bank)首席经济学家保罗•罗默(Paul Romer)命令手下以后写报告要更加清楚明了,作报告时一旦开始啰嗦就立刻让他们闭嘴,还坚持所有报告都必须简明易懂。但罗默先生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勇敢赢得称赞,反而像异端分子一样受到了惩罚:被剥夺了管理职责。他的故事听起来简直就像公司版的“圣女贞德(Joan of Arc)的殉难”。


我只在一个问题上不满罗默先生。他的那些命令中,有一条是对“and”这个单词的使用实行配额限制:官方报告里,“and”出现的次数不得超过总字数的2.6%。如此压迫一个常用连词,委实有些奇怪。“and”可是兼有“有用”、“明确”、“简短”这几项优势,况且还有无数个单词——leverage、deliver、journey、dialogue、platform、learnings、robust,等等等等——与这几项优势毫不沾边。


不过,斯坦福大学文学研究室(Stanford Literary Lab)在2015年发表的一篇论文对世界银行的报告进行了分析,发现“and”的确没起到好作用。作者们注意到,过去70年,“and”的使用几乎翻了一番。他们还嘲弄般地引用了一些段落,里面大量别扭、无关的名词用一串串的连词绑到了一起。


但真的是这个小小的单词的责任吗?过去一周,我埋头研究了形形色色的文本。首先从马丁•沃尔夫(Martin Wolf)的文章下手——其行文清楚程度不亚于我读过的任何一位经济学家。果然,据我的电脑统计,他的最新一篇专栏里,“and”的使用频率仅为2.5%,令人佩服。下一个,我研究了散文广受推崇的嘉南•加内什(Janan Ganesh)的一篇专栏。他的成绩比沃尔夫还要好,使用频率仅为2%。


之后,我扩大了研究范围,下载了《李尔王》(King Lear)全集,结果发现莎士比亚每1000个单词里只用了19个“and”。考虑到其中大部分都是舞台指示,例如“肯特和葛罗斯特上(Enter Kent and Gloucester)”,实际使用次数要更少。


我正准备得出罗默有一定道理的结论,但又数了数我自己的文章,发现我在上周的专栏里丢人地用了3%的“and”。罗默先生看了会感到绝望的。


为了证明他是错的,我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测试了一下《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这可是英语世界最文雅的作家写的用词最考究的小说了。我随机下载了一章,嘿:简•奥斯汀(Jane Austen)用的“and”居然有3.8%之多。


就在我做这些研究的当口,英国央行(Bank of England)一位前副行长在海伊文学节(Hay Literary Festival)上登台表示,为了让央行各位经济学家的报告清楚明了,央行让他们去研读苏斯博士(Dr Seuss)的作品。听到这,我立刻下载了《戴帽子的猫》(The Cat in the Hat)一书。令我欣喜的是,书中举目皆“and”,频率高达4.6%。


这证明了,“and”只有在造成冗长或理解困惑时才是问题。苏斯博士之所以能随心所欲使用“and”,正是因为他的文字太简洁了。仅用1620个单词,他就能叙述出一个如此出人意料又令人难忘的故事,任何银行报告都做不到。


而且,即使经济学家们被迫精简语言,也不一定能达到目的。长几乎一定等同于糟糕,但短并不一定等于好。上周我读过的最废话连篇的文字来自英国航空(British Airways)首席执行官亚历克斯•克鲁兹(Alex Cruz)致会员俱乐部会员的一封信——此前英航由于网络故障,导致7.5万乘客滞留。


信的全文只有421个单词,开头足够简单直接:“我希望亲自向您致歉。”


但这已经是废话了。一封来自自动生成地址的群发邮件,是如何也说不上亲自的。


一篇好的写作除了简单和短,还必须真实。我盯着电脑上下载的《李尔王》,读到奥本尼公爵(Albany)的结束语:“感情是我们唯一的言语(Speak what we feel, not what we ought to say)。”但即使这样也帮不了经济学家。他们写华而不实的废话的欲望太强烈,短时间接受莎士比亚或苏斯博士的文字的洗礼是不可能改变这一点的。


每一位经济学家都会告诉你,改变行为的最好办法是改变动机。这意味着,我们应该提拔那些写作好的人,而不是惩罚某个试图让同事写人们可能愿意读的文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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