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深改组关注后，420人花一个月做这件事
撰文&摄影 | 邢颖 编辑 | 邹春霞
这两天，大家可能从新闻中都知道了“洋垃圾”。
7月18日，中国正式通知WTO，将在今年年底前紧急禁止4类24种固体废物入境，其中包括生活来源废塑料、钒渣、未经分拣的废纸和废纺织原料等高污染固体废物，这些进口固废通常被人们称为“洋垃圾”。
中国为什么要进口“洋垃圾”，进口了做什么？那些企业又是如何运行的？
近日，政知见（微信ID:bqzhengzhiju）跟随环保部组织的检查组走进进口废物加工利用的企业。
中国接收世界56%的垃圾
很多人可能都是最近才知道，中国是全球主要的垃圾进口国家，接收了全球56%的垃圾，去年进口逾730万公吨，总值达37亿美元。
洋垃圾带来的环境问题这些年日益凸显，以至引发高层关注。
今年4月18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三十四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禁止洋垃圾入境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要求以维护国家生态环境安全和人民群众身体健康为核心，完善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该《实施方案》由国务院办公厅近日印发，明确今年年底前，全面禁止进口环境危害大、群众反映强烈的固体废物，2019年年底前，逐步停止进口国内资源可以替代的固体废物。
为什么要进口洋垃圾？早前这是出于现实需要。
我国是从1996年开始对固体废物进口实行行政许可管理的，并颁行了进口目录，每年对进口品种和数量进行总量调控。这主要是根据当时我国在塑料原料、造纸原料、橡胶原料上曾出现过一定程度的匮乏，希望通过固体废物的适度进口补充这些原料的不足。
△ 嘉兴市某企业进口的“洋垃圾”
不过，这些年洋垃圾的进口出现一些问题。以政知见（微信ID:bqzhengzhiju）最近了解的嘉兴为例。据嘉兴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官网介绍，2016年1-11月，嘉兴检验检疫局累计检验检疫进口废物原料6696批、236.4万吨、42666.4万美元，环保项目不合格重量706吨、货值13万美元。
这些环保不合格的进口废物，均为一般夹杂物超标。什么是一般夹杂物超标?根据《进口可用作原料的固体废物环境保护控制标准-废纸或纸板》中的规定，夹杂物含量不应高于1.5%。
但不良商人常借此夹带违规进口废物，比如塑料输液瓶等医疗废物、或者电子产品等电子废物。我国明确禁止进口固体废物走私，包括废矿渣、废催化剂、废轮胎、废电池、电子垃圾等工业废物以及旧服装、建筑垃圾、生活垃圾、医疗垃圾和危险废物等。
2016年2月，嘉兴口岸曾退运重256吨、价值3.49万美元的“洋垃圾”。这批货物申报品名为“废纸”，但检验检疫人员抽查中，从一个集装箱中的两包废纸中分拣出了包括使用过的卫生巾、尿不湿、塑料输液瓶，还有旧衣服、鼠标、光盘及部分厨房垃圾等固体废物。
处理厂老板遇检查冒冷汗
对洋垃圾“痛下杀手”的同时，中国也在对国内的“洋垃圾”处理企业进行规范。
环保部有关负责人表示，近两年的环境执法检查发现，一些进口废物加工利用企业规模小、污染严重，污染治理设施不正常运行等环境违法行为较为突出，增加了区域环境污染负荷，也给个别地区造成了严重环境污染。
过去的一个月，环保部从地方抽调420名环保工作者对全国22个省的1792家进口废物加工利用企业开展环境违法行为专项检查。
△ 检查组检查废气处理装置是否有活性炭
7月25日下午，41度的嘉兴，浙江省嘉兴市平湖市某塑料厂老板冯某身上的热汗和冷汗一起冒了出来。
“里面是否有活性炭？”环保部打击进口废物加工利用企业环境违法行为专项行动第53组组长、广西梧州市环境监察支队副支队长卢文指着厂房门外的一处废气处理装置问冯某。
“有，那肯定有，为了装这个花了二十万”。冯某回答得很爽快，但当检查组要求打开遮罩，爬上梯子实际查看后，他顿时涨红了脸，为掩饰尴尬，转头指责下属：“我让你们搞好你们不搞。”
检查发现废气处理装置里，活性炭很少，废气可从活性炭装置进口直通出口，装置形同虚设。为了进一步确定证据，检查组要求该企业出示危险废物台账记录。使用后的活性炭属于危险废物。
台账显示，该企业于2015年购买了1.5吨活性炭，2015年至2017年5月累计更换了1吨活性炭，2017年7月5日转运了0.97吨废活性炭之后，没有再更换或者转运活性炭的记录。厂区内也没有堆存未使用过的或废的活性炭。
检查组人员告诉政知见（微信ID:bqzhengzhiju），这就说明，这家企业的废气污染防治设施没有正常运行。另外，他们还可能涉嫌非法转移危险废物。
六成被查企业环境违法
除了污染治理设施不正常运行外，检查组还在这家企业发现不少环境问题。
在危险废物仓库，老板竟然找不到灯的开关，他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为检查组照明，小小一束灯光下映照的小房间内只有3个遍布污渍的油罐放在墙角。
“老板，我问你，油罐破损后怎么处理？”检查组人员问。
老板支支吾吾半天，声音微弱地说，“这个……一般运进来的都是好的”。
检查组指出，废矿物油等危险废物贮存库没有堵截液体泄漏的围堰和收集装置，存在废矿物油泄漏的环境安全隐患。
当检查组要求企业出示突发环境事件应急预案时，老板惊慌失措地让下属到办公室去拿文件，下属却犹疑表示不知道这份预案放在哪里。最终，检查组查明，该企业尚未编制突发环境事件应急预案，且未向当地环保部门备案，没有进行突发环境事件风险评估。
除了嘉兴，第53检查组此前已完成了对浙江省湖州市、绍兴市和舟山市的进口废物加工利用企业的检查工作。
“在检查中，依然有部分企业像这家企业一样环保意识淡薄”，检查组告诉政知见（微信ID:bqzhengzhiju）。他们此前检查桐乡福利造纸厂时看到，废纸原料、废渣堆场渗滤液收集池旁有一个未采取防渗措施的坑塘，离河道仅3米之隔，坑塘内存有5立方米黑色的高浓度渗滤液，渗滤液收集池内有水泵及软管连接至该处渗坑，“光天化日下敢这样做，性质恶劣，根本没把环保法放在眼里。”
△ 检查组发现的渗液现场
在24天的时间里，他们总计检查了32家企业。其中，废塑料企业22家、废纸企业7家、废船及废五金拆解企业3家。检查期间，正在生产25家，停产8家，关闭1家，共发现18家企业存在38个环境违法行为。
一些企业采用的违法手段则更为隐蔽。据检查组人员介绍，前期检查中发现嘉兴市众兴塑业有限公司、嘉兴宏达包装科技有限公司等2家企业，通过暗管或软管将不许外排的生产废水排到厂区内雨水管网，从而直接排放到外环境。“因为很多管道都是在地下，所以这样的违法行为单纯靠走马观花似的检查是很难发现的”。
违法问题“解决一个，销号一个”
截至2017年7月26日检查结束，政知君跟随的检查组检查的浙江省嘉兴市、湖州市、绍兴市和舟山市等地方环保部门对12家企业的23个环境违法行为进行了立案、已下达16个行政处罚告知书。
△ 检查组到企业后先查台账
嘉兴市环保局总工程师李健忠介绍，检查组离开次日，嘉兴市环保局立即召集全市各县（市、区）环境监察、固体废物管理分管局长和主要负责人会议，对整改工作进行全面部署。涉及到有进口废物利用加工企业的县（市、区）都成立整改领导小组，制定了整改计划。
“对检查组发现的问题实行清单式管理，解决一个，销号一个；对查实的环境违法行为要求三天内立案调查，七天内下达行政处罚告知书；对整改项目落实企业主体责任，要求企业立即整改，对一时整改不了的必须制定整改计划，承诺整改时限，确保整改到位。”李健忠说。
对这些存在环境违法行为的企业，环保部正分批在官网通报。对进口废物企业来说，这或许是比寻找新的加工来源更现实且更严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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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 | 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