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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一下?这三位华师男神老师,刷爆了朋友圈

华南师大新闻社 晚安华师 2018-12-17

他们说

回首风雨三十载

坠绪茫茫绍远弦

永无止境执教路

课比天大记心中



前几天,一篇题为《38年教学生涯的省思》的文章,刷爆华师师生的朋友圈。原来,文章作者是文院副教授陈一平。3月9日,他和陈建森、邓裕华一道,向文学院师生作了荣休报告。“认真听完今天的讲座,非常精彩,很有精神力量,被深深打动!人格真是有魅力的,男神真是可以炼成的!”文学院一位老师激动地说。



当天,文学院师生和1997级、2010级等毕业生聆听了报告。会议室内座无虚席,一些同学挤到后面站着。一些同学腿上摊着笔记本,还有同学拿着手机录音。16级学生杨晓仪感叹道:“幸亏我来了,老师们让我记住了我想当老师的初心,也让我明白了怎么当一个好学生!”



报告会结束后,一股同仁、师生纪念风在朋友圈刮起,许多学生纷纷在朋友圈追忆被男神们教过的岁月。“一平老师的《三十八年教学生涯的省思》,深刻感受到一位好老师的重要意义!——兢兢业业,敬畏讲台。讲课洋洋洒洒,既逻辑严密,又引人入胜,不浪费学生的生命,能引发学生的思考,能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能打开学生的心窗。点赞一平老师,恭祝荣休!向男神致敬!”有老师在朋友圈上这样说。


陈一平老师和学生合照


邓裕华老师和学生合照


学生向陈建森老师献花


文学院郭浩瑜老师当天出差在外面,但是她根据群上的照片,马上画了一幅漫画,向三位男神教授致敬。“刚刚到宾馆,赶紧涂一个,表达一下对男神的仰慕。”她说。



“这可能是华师第一次荣休会”


主持这场荣休会的张巍表示,文学院素有老教师在教学科研方面指导青年教师“传帮带”活动的传统,这可能是华师第一次举办这样的教授荣休会,延续了优良的传统,开创了多位荣休教授共同开研讨会的先河。



三位荣休的老师究竟有何魅力,吸引了那么多同学慕名前来呢?下面,我们一起来详细了解一下这三位老师吧。


陈一平:38年教学生涯的省思


陈一平,原华师文学院古代文学教研室主任,文学博士。出版了《淮南子校注解》《先秦古诗篇》《汇集各家学说的巨著——<淮南子>》等著作,参编国家级、省级教材多部。从事“中国文化”教学数十年,曾获得“南粤教书育人优秀教师”、文学院学生“我最喜爱的教师”等荣誉称号。


当天,陈一平老师的报告,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共鸣,我们整理了一些他的语录:

1.一个好老师应该有的见解:独到、系统、稳定。这个意义上,好的老师是有自己研究意识和研究心得的。2.教学好不好取决于有无干货,不单是技巧,不是插科打诨。3.教学要对学生有启发性,要带着学生一起发现问题。4.敬畏讲台,牢记课比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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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研室组织这次会议,让我们几位退休老师讲讲教学体会,这样的教研活动,印象当中还是第一次。我感到惶恐,不敢当。因为在教研室各位年轻才俊面前,我没有资格来“报告”什么。人们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在我看来这句话还不确切,反而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更符合我的心情。之所以还是答应来发言,主要是感受到提议这次活动的蒋寅老师、教研室主任张巍老师和教研室、文学院全体同仁的真挚情谊;同时也体会到虽然我教学谈不上有什么经验,但起码有失误和不足,可以给年轻同事作为警示;再者能听建森老师裕华老师的报告,也是学习的机会。借此机会要特别感谢培养我、为我提供工作学习平台的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感谢领导和各位亲爱的同事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支持和帮助。



       我讲的题目是:38年教学生涯的省思,说的是自己的反省和思考,讲我对教学问题的看法,肯定有错的地方,请大家批评。即使偶有讲对的地方,也只是我的想法,不代表我就做到了。


       我是1980年1月开始进入中文系任教,至2017年9月30日退休,从教38年。现在时髦说不忘初心,回首自己的从教生涯,自然首先想到是初当教师的情形。

 

       我大学毕业留校任教,硕士、博士都是后来在职攻读的。我小学五年级因为当时的时代原因辍学了,后来勉强读了农村的初中高中,所以入职时专业基础是很薄弱的。


       教研室专门为我量身定做培养规划,教研室主任曹础基老师亲自担任我的指导老师。本来古代文学老师分属先秦、秦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四段,曹老师要求我用两年时间在四段都跟班听课,做助教,都上点课,每一段都指定一位老师指导我。所以我当过1977级的助教(元明清段),指导老师是罗东升老师,我跟班听课,批改作业,课外辅导。给1978级讲一周课,4节,《聊斋志异·促织》,指导老师也是罗东升老师,并带队实习8周。给1979级完整上一个学期的《秦汉魏晋南北朝文学》,1980级上《秦汉魏晋南北朝文学》,以后基本上每个学期都有本科古代文学先秦到秦汉魏晋南北朝课。


       曹础基老师要求我每一堂课都要有详细讲稿(不是教案),我所有讲稿要经过指导老师的审阅。文学史讲课涉及到的每部经典必须完整阅读过,不允许只看别人的文学史或者是论著就写成讲稿上课。作品选每一篇作品必须逐字逐句过关,写出详细注释翻译分析。


       非常幸运,我有多个指导老师:先秦段曹础基老师,秦汉魏晋南北朝段丘述尧老师,元明清段罗东升老师。三位老师都是著名的学者,曹老师是著名的《庄子》《周易》研究专家,蜚声学界,邱老师的《史记》研究、陶渊明研究在海内外都有影响。这几位老师也是中文系学子的偶像,授课有鲜明的个人风格,曹老师讲课深入浅出,逻辑严谨,启人心智,每次上课都是座无虚席。罗东升老师对四大名著特别是《红楼梦》的分析让人如痴如醉,学生听后集体要求加课时多讲。他们都曾获得全省优秀教师的称号。邱老师是乾嘉学派风格,讲作品一字一句考证,很扎实,也很有见地,但课堂可能比较沉闷,一般学生不容易接受,我却听得津津有味。这三位老师的教学风格都对我有重要影响。


       几位指导老师的敬业精神更是为我树立了榜样。曹老师的课已经炉火纯青,上课从来不用讲稿,引经据典全部是脱口而出,信手拈来。讲《离骚》时在黑板整段整段默写原文。而他对经典作品的熟悉,来自平时的积累。曹老师当时家住东山区,从校本部回家单车半个多小时,他就利用这段时间背诵古诗文,他说,从学校回到家,刚好可以背诵一遍离骚。1984年我陪同曹老师到海南师专授课,见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诵读古诗文。罗老师每年要对讲课内容的部分章节重新备课,三两年就将整个课程重新备课一遍。邱老师视力不好,眼睑下垂,讲课时要用手翻起来才能看清书本,但坚持站着讲课。我以前也说过,曹老师他们上课、监考一直是站着的。几十年来,我一直努力以这几位老师为榜样。


       每一个老师都是从学生来的。我明白一个好老师对学生的正面影响有多大,一个不称职的老师对学生负面影响有多大。所以,既然当老师,就要努力当好一个老师,能够像曹老师这些老前辈那样,兢兢业业,敬畏讲台。讲课洋洋洒洒,既逻辑严密,又引人入胜,不浪费学生的生命,能引发学生的思考,能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能打开学生的心窗。所以,我按照老师要求的那样,首先是注意补自己知识结构、教学能力的短板。从教学能力角度说,我的短板最少有三个:一是普通话很差。读大学之前一直在农村读书,老师讲的是家乡普通话。我来广州读书,船靠大沙头码头,上面“广州港”三个字读了半个钟头没读明白。第二个短板是不敢在众人面前说话。刚留校参加教研室活动发言,面红耳赤,结结巴巴,有老师说:不知道你讲什么!第三个短板是字写得不好。读大学期间唯一一次被老师在全年级面前点名批评的是作业字写得差。为了练好普通话,我将课文几乎每一个字都注音。那个时候经常开会,领导在上面讲话,我就试着用拼音将那些话记录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英语那么牛,可以做同声翻译了。为了解决在人多场合讲话结结巴巴的问题,我试着将要将的话全部写下来。为了练好字,我坚持用毛笔写讲稿,用毛笔给学生写家庭报告书,用毛笔给学生批阅作业写评语。几十年坚持下来,好像现在和教学水平相比,普通话、当众讲话和写字就没那么明显是短板了。


       不过我要补充说一句,当年教研室制定对我的指导的措施,是针对我这种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视野不宽,基础不牢的实际情况的特殊做法。现在入职的老师都是天资聪颖,学殖深厚,自然不需要这样来训练。


       作为一个教师,我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怎样才能上好一堂课,怎样才能让学生喜欢你的课?


       这个问题也可以换一个角度:从学生的角度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课?现在资讯那么发达,有教材,有图书馆,有网络,获取信息的手段那么丰富,赖在床上,听着音乐,吃着零食,就可以看到甚至听到你上课要讲的内容,为什么还要赶那么早,第一节课就坐在并不舒服的课室座位上听你的课?想清楚这个问题,教学的奥秘就解开了。


       首先,上课要有学生在教材、图书馆、网络上找不到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这就是你对教学内容的独到见解。我一直认为教学,特别是大学教学,教师的学术水平是第一位的。所以,教学与学术研究是一致的。刘师培《中国中古文学史讲义》、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都是讲稿,却成为不朽的学术著作。大学教师当然不能照本宣科,也最好不要直接将他人论著的观点拿来讲授。万一学生找到你照搬的那些论著,你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


       其次,大学课堂教学一定要有启发性,能够激发学生思考,让学生有恍然大悟、豁然开朗的感觉。所以,不应该只是交给学生结论,不仅阐述自己的观点,还要带着学生经历你发现问题,着手研究问题,最终形成结论的过程。这点在研究生教学中尤为重要。


       第三,教师上课要用通俗易懂的,深入浅出、听得进、记得住的口头语言,尽量不用生涩费解或者过于书面的语言。学生看书上网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停下来思考,或者按重播键。而听课是瞬间即逝,不可重播的。一个地方听不懂,很可能影响到接下来的理解,甚至影响到对整个课的兴趣。


       第四,课堂教学语言要有吸引力和感染力。学生听课注意力集中的时间是有限的,如果上课五分钟还不能抓住学生的注意力,十分钟内还不能让学生眼前一亮,很快学生就没兴趣,去看手机,看闲书了,你后面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所以,课堂教学语言要有严密的逻辑性,最好还能风趣幽默。我觉得严密的逻辑性是一定要做到的,风趣幽默是最好能做到的。不怕大家笑话,我觉得上课能做到幽默风趣挺好,我就学相声,大概十年前,文学院春节联欢晚会,我还写了个相声,和张永璟老师一起表演,算是学习的一个副产品。课堂教学语言还要有感染力。曹丕说文以气为主,其实讲课也是要以气为主,教师没有激情,就很难感染学生。没有激情,也就很难讲出文学的气韵。一门课每年重复,要做到有激情是很不容易的。关键就是能不能每年讲课都有新东西。如果有些老师在某个时期讲课很受学生欢迎,但是另一个时期学生评价没那么好,我觉得就在于没有激情了。


       回顾38年教学生涯,深深体会到,一个教师要敬畏讲台,牢记课比天大。我不认同教师是“蜡炬成灰泪始干”,不认同把教师比作红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我觉得教师是用生命的光和热,照亮学生成长的道路,而在这同时,教师的生命价值得以实现,得以升华,迸发出绚烂的光彩。这就是一个教师的宿命。








邓裕华:风雨三十年,不悔从教路


邓裕华,华师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的教学和研究,尤其侧重古代小说的研究。曾主编或参编各种教材、著作多部,发表学术论文30多篇。


邓裕华老师说:不要站在此山看着那山高,要热爱我们的教师职业。他对于职业生涯的理解:1.出于本心选择自己的职业很重要。此心安处是吾乡。2.选择了一个职业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3.荣誉的最高境界:你离开了江湖,江湖上还有你的传说。4.无愧于岗位,无愧于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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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下午好!听了刚才陈一平老师所念的蒋寅老师的那段话,我觉得我这个话题好像没有必要再讲下去了。因为我打算讲的,其实就是蒋老师所说的那个意思,但恐怕没有蒋老师讲得那样深刻和精辟。但为了不使这个报告会就此提前结束,我就勉为其难,继续讲下去吧!



       张巍老师把今天这个“荣休报告会”还冠以“古代文学课程教学研讨会”的名称,而我这个题目与教学并无太大关系,这是因为我觉得在座的所有老师在教学这方面都做得比我好,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再就是在我看来,教学和科研之类的话题,显得太过严肃和沉重,我想讲一个稍为轻松、随意一点的话题,所以就定了这么一个题目。主要的意图是想对自己从教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作一些简单的回顾和思考,并与各位分享。


       我想讲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为什么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


       就在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篇文章,它的题目是“国家定了,要使这个职业成为最令人羡慕的职业(大意)”。这个是什么职业想必大家都猜到了,那就是教师。正如刚才大家的反应一样,我看了这个题目也不由得笑了——三十多年前我刚入职的时候就听多了这种说辞,三十多年后我都要退休了,还在讲这句话,我在想,再过三十年还会不会继续讲呢?!和这话差不多意思的还有诸如“教师是天底下最光荣的职业”、“教师是阳光下最光辉的职业”之类,与此同时,“职业没有高下贵贱”之类的话,又无时无刻不充斥我的耳际。既然有最令人羡慕的、最光荣和最光辉的职业,就会有不那么令人羡慕的、不那么光荣和不那么光辉的职业,如是,这两种说辞岂不自相矛盾?所以我觉得其中必有一种说辞是忽悠人的。


       话说回来,我选择做教师,既不是被忽悠来的,也不是被那种崇高的使命感、光荣感召唤来的,更不是被逼迫的。我之所以选择教师这个职业,其实并没有考虑得太多,动机也不伟大,纯粹是出于本心、志趣,出于对这份职业的一份向往和喜爱。这个应该说主要是家庭的影响和个人的品性使然。我出身在一个大家庭,在我入职之前,家族中已经有十多人做了教师,从大学教师、中学教师到小学教师都应有尽有。刚才陈建森老师说,他从教很大程度上是受一位邻居的影响,连邻居都能对一个人的择业产生影响,那么家庭风气、传统的影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也会是更加显著的。所以我从小就对教师有好感。


       选择教师职业,也与自我认知、个人品性有关。本人性格有这么几个特点,一是喜欢安静、独处,不喜出门,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比较“宅”。我爱人是学地理的,出差的机会比较多,如果她出差了,生活必需品也足够的话,我可以成个星期都不出门,一本书、一台电脑和一台电视,我就可以打发一天。二是不喜欢应酬和热闹。我担任文学院成人教育教研室主任十多年,合作办学的单位很多,下面的合作单位时不时到广州办事,邀请我吃饭,只要能推辞的我都会婉拒,非常少参与。我不太喜欢饭局,尤其对喝酒起哄、发酒疯之类的场合,比较反感。再一个就是我脸皮比较薄,做事不太喜欢求人,总觉得求人是一个非常难为情的事情。这几种性格在外面从商、从政,或做其他的什么职业,我觉得都不太合适,只有老师这个职业相对比较合适一点,所以就选择了这个职业。小时候对教师的向往和喜爱可以说是懵懂少年的一种原始、朴素的情愫,但大了以后在对职业、对自我的认知基础上依然作此选择,无疑已经有了理性的意味。


       第二个问题想谈谈我的职业感受。我是1984年从华东师范大学分配来到华师的(后来在职随曹础基先生读了硕士),当时跟我一块来的有四位,北京来了两位,一位是北京大学的(叶祖帅老师),一位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后来出去做了公务员。上海来了两位,另一位是复旦大学的李满鋆,广东中山人,后来移民去了美国。四位里面现在只剩下我和叶祖帅老师两位在华师坚守了。李满鋆是通过结婚的渠道移民美国的,因为我和他都从上海过来,还分配在同一个教研室,所以我跟他关系比较好一点。他去美国的时候我给他送行,当时是由香港飞美国,在广州东站我给他送行的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一点都看不出移民国外的兴奋、和即将跟妻子团聚的喜悦。当列车启动的那一刻,我发觉他泪流满面,非常伤心,令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我想,他也许是因为将要永远离开这个曾经奋斗过的单位、国家了,有点不舍;又或者是国外谋生并非出自本人的意愿,仅是屈从于现实无法坚守自己的本心所作出的一种无奈的选择,一种妥协,此去令他失落、迷茫和伤感……


       另一个是相反的例子。我的一个去年毕业的教育硕士研究生,她本科是读金融的,从金融专业跳到学科教育(语文)专业的教育硕士这边来,跨度挺大的。我问她金融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读语文教学的研究生?她说她从小就喜欢当(语文)老师。既然如此,又为何不报读师范大学、报读中文系呢?她说她中学毕业的时候还小,父母硬要她报读金融。她的父母是银行家,希望他们女儿以后在金融领域有一番作为,所以越俎代庖,给她报了这个专业。现在大学本科毕业,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于是来报考教育硕士。当时我有点担心,一个金融专业的本科生来读语文教学的硕士研究生,不知道会读成什么样子,她的毕业论文能不能做得出来,做她的导师会不会很惨。但事实证明我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在她这一届的教育硕士研究生里,我评阅过几位的学位论文,也参加过一个组的论文答辩,单就论文而论,我觉得我所接触的这一批学生里头,没有一个比她好的。这表明,一个人出于本心、自觉地选择他的职业和人生道路时,他可以全情地投入,可以做得比别人更好。这位学生的选择显然是出自本心,我想她永远不需要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所以,我觉得出于本心去选择职业,是非常重要的。我自己对于教师生涯的感受,可以用苏轼的一句诗来表达,那就是“此心安处是吾乡”。由于是出于本心来从事这份职业,我可以义无反顾,一往无前,无须患得患失,不用为这个职业的名利得失而苦恼,也不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同时,也不会视工作为负担,把工作仅仅定位为挣钱、谋生,像陶渊明所说的“心为形役”——为了口腹来役使自己的心灵。相反,我把工作当成了一种享受,一种乐趣,一种生活的自然状态。


       接下来想谈的第三个问题,是我对职业的一些思考。有一句话说“你选择了一种职业,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我入职教师的时候,应该是教师的经济地位最低的时候。八十年代初,社会上流传的是什么“拿手术刀的不如拿杀猪刀的,做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之类的说法,我也听说白天鹅宾馆、中国大酒店、东方宾馆的服务员收入比大学教授要高。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家里就有实实在在的例子。我有一个叔叔在香港,当时他介绍我的一个哥哥到一个港资企业工作,月薪2000元人民币。当时我入职当教师的时候,第一年的工资是每月51元多,一年以后是61元多,加上补贴、奖金大概是每月100元吧。也就是说,我哥哥的工资是我的20多倍。在种情况下,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当教师,我觉得金钱名利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既然自己选择了当教师,我就不在乎这些东西。重要的是我自己内心的感受,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我儿子还在读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夫妻就经常问他:“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呀?”他那个时候回答得很痛快,说要当老师。我非常开心,一是自己的职业得到认同,另一方面也算是“后继有人”。后来我们送他出国留学,希望在国外读个博士学位回来,到大学里谋一份教职。但是他坚决不干,后来就做了公务员。毋庸讳言,当今公务员的收入确实比大学教师好。但我们在看到公务员待遇好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辛苦、无奈的另一面,比方说无休无止的加班加点、复杂的人事关系,等等,个中滋味,不是身在其中是很难体会的。 


       我们很多人,通常都是站在此山却觉那山高,总觉得别人的职业比自己好。其实每一个职业,都有它的好处,也有他的坏处,无需羡慕他人、他业。选择了一份职业,就要坦然接受它的一切,既享受它的好处,也要承担它所带来的艰辛和烦恼。老师的职业确实有许多不如人意的地方,坦率地说,教师普遍是比较清贫的;在你的职业生涯之中,在申报项目、发表论文、职务的晋升等方面,你也会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不能否认。有时候也要做一些很无聊的事情,比方说本科教学评估,我就一直认为是很无聊的事情。本科教学评估后的几年,期末考试的试卷一定要按照学号来顺排装订,而学生选课是自由的,一百多号、两百多号人的学生来自全年级不同的班,要按顺序排好一百多份、两百份卷,你真的要花半天才能排好。据说此举是为了以后方便检查,但可能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没人检查,况且检查非得要按学号来检查吗?有一次我就在学院的会议上对此公开抱怨,但竟被告知此举已经被废除了,这更是把我气得半死——怎么就没人告诉我呢?!害得我糊里糊涂、傻乎乎地地干了这么多年。类似这些无聊的工作,简直就是耗费老师的生命。


       当然老师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说相对独立、自由,除上课以外,其他的时间可以自主安排和支配,工作比较有规律;清静,无须过多的应酬,可以避免许多烦恼,这些都很难得。再就是安稳,旱涝保收,虽然薪水不高,但三十几年里似乎还没有被欠过薪。教师的成就感主要体现在学生身上,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流失,无论他做了多大的官,发了多大的财,在你面前还得恭恭敬敬地喊你老师,这也不是谁都能够享有的。还有,当老师多少总要写点东西,几十年以后,甚至几百年以后,你的几篇文章、你的几本书,还躺在大学的图书馆里面,供后人翻阅,由此获得的成就感、满足感也不是金钱能买得来的。


       通常人们对职业好坏的评判标准,几乎就是薪水的多寡。从上面的讨论里面可知,钱多钱少其实并非最重要,重要的是,你从中得到的内心的真切感受。再说,好与不好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如果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不管好坏,你都能够坚守,都能够很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不管是阳光灿烂,还是风雨交加,你都可以很从容、很悠然自得。这就是我对教师职业的一点思考。


       我最后要讲的,是对于自己风雨三十年的一点总结。我最近看到一段文字,是讲人生的几种最高的境界。我记得其中两个,一个是讲荣誉的最高境界,是两句话:“你离开了江湖,江湖上还会有你的传说。”对于我来说,不管离不离开江湖,恐怕都没有传说,这个不说也罢。第二个是讲事业的最高境界,三句话,第一句是“爱岗尽职无憾”,回顾我的三十几年教师生涯,这一点我算是问心无愧。爱岗,没有问题。尽职,我自认为我还是尽职的,尽管水平不高,但只要站在讲台上,我还是很认真地对待,从来不敢马虎,不敢糊弄学生,对自己的职业、工作有一种由衷的敬畏,这一点我感到无憾。第二句是“小康养家无忧”,“小康”不知道如何定义,但“养家”应该没有问题。我只有一个儿子,现在也能自食其力了,我退休以后还有一份不算太少的退休金,晚年生活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这一句话我觉得也对上了。最后一句是“自己开心无悔”,也就是我所讲的“不悔”。既然我是出于本心,顺从我的志趣、品格来选择这个职业,而我又能够很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所以我无悔。教师这个职业,用高雅的说法是实现我人生价值的一个平台,俗气一点讲,就是我赖以养家活口的一份工作。从事这个工作三十几年,虽然有一些风雨、一些挫折,多多少少也曾遭遇过不公平、不公正,有时候也会苦恼,但我不是对职业的苦恼,是对现实不良现象的一些苦恼、一些不满,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所以总的来讲,我这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还是比较开心的。这个所谓的事业的最高境界,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认同,但我个人比较认同。


       以上所讲,对在座已经入职的老师来说,恐怕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相信诸位对职业生涯的理解要比我更深刻。对即将走向社会、就业,面临人生抉择的同学,或许会有一点点的启发。如果真能这样,我的这番话就不算白讲了。


       谢谢大家!








陈建森:坠绪茫茫绍远弦——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陈建森,华师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文系主任。研究方向主要是唐宋文学、中国戏曲史。在《文学评论》《文学遗产》等期刊发表论文30余篇,编写国内第一部元杂剧系统研究演述形态学术著作《元杂剧演述形态探究》,二十一世纪第一部研究戏曲的本质及其娱乐功能的学术著作《戏曲与娱乐》。《宋元戏曲本体论》获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著作类一等奖。《中国图书评论》《学术研究》等刊物曾多次有专文对其著作进行学术评价。主持完成过国家哲学社会科学项目。


陈建森老师的主要观点:1.要有独立人格、自由思想。2.要有不折腾的氛围。3.退休依然要继续发光发热。陈建森老师的感慨与希望:1.社会稳定、不折腾,才可以更好地做事。2.前辈教师的风范永远都是我们文化接续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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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感谢前来捧场的各位老师和同学,我今天想讲一些即兴想起来的东西。


       我到华师工作三十一年,86年到之后一直都在学院里面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以前,文学院没有举办过这样的“荣休会”,今天好像是第一次。一平兄在华师时间比我还要长,应该没见办过吧。这首先要感谢一个人,就是我们的蒋寅老师,是他提议为退休老师举办这样的一个“荣休会”,或者叫座谈会,让退休老师来回顾一下走过的道路,传授教学和科研的一些经验,或者表示互相尊重,本来之间有矛盾的话就大家谅解一下。这个座谈会还得到了文学院工会主席孙雪霞教授、古代文学教研室主任张巍教授的积极响应。



       我大学本科毕业之后就到大学工作,三十多年来,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越来越敬畏三尺讲坛。今天,我想谈一谈我对大学的思考,特别是对大学精神的一些思考。题目叫做“坠绪茫茫绍远弦”,副标题叫做“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我记得做大学教授是我儿时的一个梦。我是57年出生,66年文化大革命。我记得大约在64还是65年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我调皮捣蛋和人打架,我母亲生气地问我:“将来你能做什么?”我当时很不忿气地说:“我将来要当大学教授!”她说:“你这个样子能当大学教授?”我当时为什么想到要当大学教授呢,因为收到邻居叔叔阿姨的影响,他们其中有一个是大学教授,高雅,又懂音乐,又能讲故事,我们小朋友都很喜欢听他讲故事。


       “文化大革命”中,我在“上山下乡”。77年全国恢复高考,我考上了大学。我们读大学那个时候是非常认真的,因为我们以前很渴望读书,想读书却没有书读。我当时偷偷读了一些古今中外的小说,就想搞创作。我第一志愿报的是广西大学的文学创作专业,第二志愿报的是广西师范师院(即现在的广西师范大学)历史系,是想万一考不上文学创作专业,可以读历史,懂得很多历史人物故事,将来也可以搞文学创作。谁知道我的数学考得太差了,又没时间复习,总分不够。当我拿到广西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心想是读历史系了,谁知打开一看,是中文系。我当时不知道中文系学什么,考虑要去不去读,父亲焦急对我说,你不是老盼望着脱离你那个苦海吗?怎么考上又不去读的?我说中文系是干什么的?父亲说,一般是当老师的,你搞创作也可以。后来我想还可以搞创作那就去吧,这样就读上了中文系。


       由于这个原因,我就把图书馆里面当时能够发现的文学作品不管古今中外,基本上读完了。最后钻到了古代文学,那是有原因的。当时读到三四年级不是谈恋爱了吗?谈恋爱了以后,我们家那一位说,你要注意,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都是搞文的,容易出问题,你还想搞创作,搞研究去吧。我就研究古代文学了。


回顾在大学工作三十多年,坚持下来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想讲三点:


首先,我觉得社会应该给大学老师创造能够“忠孝两全”的条件。“忠”,大处讲是忠于民族、忠于国家。小处讲是忠于自己想从事的事业。我这个人比较认真。我喜欢古代文学,我忠于古代文学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一直没改变过的。我在西北大学硕士毕业的时候,有一个机会去一个军事院校去做教官。我当时28岁,读研究生钱当过大学教师,发表过一两篇学术论文,听说可以可以申请少校。但最终为什么我不去?因为我忠于我自己的初心,去军校教官,但不一定是教我喜欢的古代文学,二是需要你教什么你就教什么的。所以我就不做这个少校。这是我理解的的“忠”。


“孝”就是孝敬父母。每个人都有家庭,有老有小。我83年到86年在西安读书,整天吃馍,吃到胃疼,一天到晚不舒服。恰好在我毕业的时候我的父母退休了。当时西北大学要留我。我的父母是南方人,到西北生活不习惯。这时小孩也刚刚出生。所以我跟我的导师说,我还是会南方吧,既可“忠”又能“孝”。


后来,我来了华师工作,想把退休的老父母接过来,但没房子住,工资又低,请不起保姆。我们一家三口住一个十四平米的地方,这样老人怎么住呢?我没有书桌,也没有厨房,备课是在走廊的栏杆备的。提副教授时。隔壁的几个老师笑着说,你拿个笔在走廊栏杆上画画画就当副教授了?我当时可谓是“半忠不孝”啊!


现在年轻老师也遇到很多困难,比如要买房,要养孩子。中心地带的房子买不起,到偏远的地方去买,孩子要上学,又要近学校租房等等,很多时间精力都花到生活琐事上,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放到教学和科研上呢?等小孩长大了,父母侍候好了,自己身体跨了,一转眼也要退休了。要把“忠孝”问题解决得好还是比较难的。因此,我觉得社会应当增加教育的投入,真正解决普通教师生活上遇到的实际问题,而不是在教师队伍中也搞阶层分化。


第二点是我们的社会应该给大学的学生和老师更多的独立和自由。我很佩服陈寅恪先生说过两句话“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搞教育搞研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非常可贵的。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我们获得了更多的独立和自由的空间,但是我觉得远远不够,还应该更前进一些。举个例子,比如我们作为老师,我们要教什么课程?怎么教?考核怎么考?老师没有充分的自主权。我曾经做过几年的系主任,要参与设计人才培养方案。我发现三分之一的课程都是教务处规定好的公共课,这些公共课有些内容是交叉重复的,有些课程是可以合并的。这就占了很多宝贝的专业教学课时。


我们的专业课很多,课时的分配,课程的设置就成了问题。拿古代文学来说,我在本科教的是唐宋文学,只教一个学期,如果只是讲文学史是很容易产生误导的。唐宋时期有那么多作家作品,我们的老师没有充分的时间讲作品,讲代表作只是蜻蜓点水。同学们不去认真细读作品,只读文学史就能学好这门课程了吗?本科生读完唐诗宋词,绝大多数不懂诗词平仄,不懂起承转合,又怎么能体悟诗词的意境和古人所说的“文心雕龙”呢?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去做中学老师,大多只会照本宣科,或人云亦云,很难独立工作,自由思想。


学生选选修课,教务处也有规定,需要足够的人数才可以开课。有些课程安排时间比较集中,而学生那个时间可能又有其他任务,不容易选上。现在学生面临综合测评的排名,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我发现综合测评排名,参加活动多的同学排名比较容易上去,那些只读书的同学就要看分数高不高。于是,有部分学生为活动而去搞活动,不管这些活动是否与自己的专业学习有没有关系,一切为了综合测评的排名,实际上,专业基础不够扎实,专业思想不够坚定。我觉得大学不应该像企业,一定要按时按侯生产出产品,所有的工作都与“工分”挂钩;大学不应该像行政衙门,所有的标准都由行政部门制定,老师和学生都被视为“螺丝钉”。


第三点,社会应该让大学成为安定的净土。因为现在社会太复杂太多诱惑了。大学讲文化传承,需要有一个有利于文化传承的环境,让学者们独立去思考问题,让他们按照兴趣、自由地思想和发挥。他们知道需要什么,该传承什么,然后要发展什么。


大学是一种文化品格,是一份人文情怀。《大学》里讲得很清楚:“大学之道在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而且是通过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实现这一种文化品格,展现着一份人文情怀。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大学其实就是你想把自己培养成一个怎么样的人的地方。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有什么样的人格,具有什么样的情怀,这是最重要的。大学精神应该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文化之传承,舍我其谁的责任和担当。社会应当给大学教师更好的生活条件、宽松自由的思想氛围和安定的环境,让他们能够心无旁骛地进行教学和科研,深入地洞察历史、世事和人生,揭示人文精神的正确走向,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奉献于提升本民族整体素养的伟大事业。


我觉得自己以前还做得很不到位。退休以后,我想在放马南山,牧牛桃野,垂钓流溪之余,还可以慢慢做,做到哪里算哪里。因为,这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何其有幸,遇见他们”


三位老师从教三十余年,可以说他们给每一届学生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正如陈一平老师所言:“我明白一个好老师对学生的正面影响有多大,一个不称职的老师对学生负面影响有多大。所以努力当好一个老师。”据说,至今文学院还流传着关于一个陈一平老师的传说,陈一平老师自从教以来就是学生心中的男神,当年他结婚的时候,中文系很多女生都偷偷哭了……



徐能源是97级学生,陈一平老师的“负责、平实、诚恳”让他感念至今。陈一平对于课堂百分百的负责,来源于他多年来秉承的教学信条“敬畏讲台,牢记课比天大”。


徐能源老师朋友圈截图


陈一平老师的书法评语


这种在课堂上艰苦耕耘、育人孜孜不倦的精神并非平地而起,而是经过了师生的传承,每一辈的不断落实,这种精神才得以如大厦标杆般伫立,并对教育界的同行后辈影响至深。



育他人必先学为人,正如陈建森所言,“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你具有什么样的精神,具有什么样的人格,其实才重要。”




为人师的魅力完全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磨灭,反而如陈茶般愈久弥香,值得学生一句“何其有幸”的感叹。



三位老师的教学之旅

虽暂告一段落

但为人师治学问这条路

将继续走下去

因为这条路

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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