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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和:在乡下的不期而遇

2017-01-25 阅读行动

在乡下的不期而遇

马超和

我所生活、工作的,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朝着某一个方向,沿着街道漫步,过不了多久,楼宇稀零,霓虹隐迹,映入眼帘的便是乡村景致:游荡的猫狗,碧绿的田畦,苍翠的树木,嘶吼的农机,纵横的阡陌。

通常情况下,乡下生活是一汪平静的水,有涟漪,却难起风浪。清晨是一天中最能洞视乡村气质的时候。草木的叶尖儿上都凝着露水,晶莹剔透,然而,它的寿命并不长,跟阳光一打照面,就羞得隐遁了形迹。黄昏,匍匐在篱笆上的牵牛花正在为明晨的绽放积蓄力量,奔波了一天的麻雀驻足在树枝、墙头上,仍不忘聒噪。几枚杏子,几根黄瓜,几个西红柿,追的都是农家肥,也没有施用过农药,用纸巾擦擦就可以入口。夜晚,明月当空,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昆虫们也有心事,不能安然入眠,发出各种声响。我听不懂其中蕴藏的心曲,只觉得它们混杂在一起,也是一首好听的和弦。几声犬吠,想来狗狗们是受到了趁夜灌溉的人们的惊扰。凉风习习,我的短发纹丝不动,心绪却在九天纵横驰骋——以前从未发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会平静得这般富有节奏。

街头巷尾,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因为谁的手头都有些琐碎的活计。乡下,妇女最是忙碌,忙完地头忙灶头。即便是到集市上逛一遭,也牵挂着家里的娃们和鸡们、羊们,置办些生活必须的物品,就急匆匆地往回赶。男人扛着沉甸甸的生活,如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不得松懈。只有在狂风肆虐或大雨滂沱的天气里,才能喝点酒,也是种奢侈,是种享受。

房屋是一个家庭经济状况最直观的反映。在收入水平的作用下,农家屋舍都经历了翻修,由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变成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但街巷的格局却未发生大的改变,标志性的景、物都还在。绿洲边缘的这些个小小村庄,没有什么气势恢宏的建筑,可作为参照物的,多是树,杨树,杏树,槐树,沙枣树。那些树同人一样,只是苍老了一些。

我光着脚丫在田野里乱窜的那些年月,乡间还没有浓妆艳抹的潮流,一只发卡,一方头巾,就足以映衬劳动妇女那种朴素无华的美。庄户人家没有液化气灶,没有电磁炉,有的只是配备着风箱的土灶,故而,家家户户或房前、或屋后,都有一个大柴垛。收工了,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家门,片刻,袅袅炊烟携着饭菜的淡香扩散开来。农家虽没有奢侈的食材,但朴素的做法却能将食物的滋味最大限度地激发,让人吃得舒坦。庄稼人还是偏好土炕的,炕上铺着毛毡,虽然躺上去感觉有点硬,不够酥软,却也能睡得安稳——撇开不切实际的所谓梦想,这不是大众最现实的追求么?

柏油路早已替代了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遍地的乡间小道。无论何时,微风都殷勤地呈送着泥土的芬芳、鲜花的芳香。村前村后都有小树林,小树林里树影斑驳,鸟鸣声声。这里没有遍地的蘑菇,自然没有采蘑菇的小姑娘,却总有顽皮的男孩子的影迹。他们掏鸟窝,捉迷藏,抓“汉奸”,惊得鸟雀和虫豸闭口隐匿。

很多年了,乡亲们在饮食上基本保持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特色:种麦吃面,养猪吃肉;为了吃香油,种植胡麻和油菜。因为油菜的产量比胡麻略高一些,乡亲们更倾向于种油菜。晚春,初秋,金黄的花与嫩绿的叶交融,闪耀着夺目的光泽,飘逸着沁心的幽香,招惹着迷乱的蜂蝶。沿着乡间小路,穿梭在油菜花田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人在画中游”啊。

六七月间,五湖四海的养蜂人在村庄附近扎下营盘,在田野的花海里放牧他们精心饲养的蜜蜂。这些娇小的生灵扑闪着轻薄的羽翼来来往往,仿佛不知疲倦。骑车疾行,常因不及避让跟它们发生碰撞。它们虽谨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却也不在意这无心的磕磕碰碰,哪怕这对它们而言可能是致命的。

孩童们大多不认识我,我也不识得他们——我没有瞧瞧下巴就能辨识出谁是谁的后辈子孙的能力。在他们眼里,我是客,全然不知道我在这方天地里扎扎实实地生活过十数年,又因着求学,规律性地、省亲一般地驻留。他们或许不会想到,我的生活轨迹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以后将会走的。现在信息网络发达,孩子们视野开阔,我不敢确定,有多少人能无视都市繁华的诱引,愿意固守乡村的宁静。

乡下人自有乡下人的生存哲学。一位老人辞世,一位新人进门,那在庄户人眼里,都是绝对的大事,男女老幼齐上阵,一块儿忙活。平日里,即便是为了一根针,大家或许也会斤斤计较,但当此时,却表现出难有的大度——前头的路黑着呢,乡里乡亲的,谁还用不着谁哩。

无论时代怎样变迁,乡下都适合心有灵犀的人居住,清幽和静寂最容易触动人心底柔软的地方。我觉得,内心里栖居着诗情,那么时时处处都会有画意,尤其是在乡下,只要一个人内心里还留存了一些浪漫主义的情愫,就总会跟温馨的小意境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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