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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滴阅读 | 朱银宇:寻访巴金在松江的足迹(节选)

巴金故居 2022-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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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寻访巴金在松江的足迹

(节选)

文 | 朱银宇


  松江号称“上海之根”,历来人才辈出。在现代文学史上,涌现了施蛰存、赵家璧、朱雯、罗洪等重要作家,他们都与巴金先生有过密切的交往。在人生的不同时期,巴金先生也以不同的身份,多次到过松江。那么,巴金在松江留下了哪些足迹呢?

九峰起伏,使人胸襟开阔

  1909年全线通车的沪杭铁路贯穿松江全境,巴金出川到沪后,多次去嘉兴和杭州,松江是必经之地。但根据现有的资料,巴金第一次专程游历松江,却是在1934年,那是松江籍作家朱雯、罗洪夫妇邀请他去的。罗洪曾在文章中回忆:

记得一九三四年春,朱雯曾约请巴金来松江游览。我们一起乘船游览了佘山,还去了醉白池、西林塔等名胜古迹,就在这新松江社的客房里住了两夜,他觉得非常满意。

(《创作杂忆[三]——关于〈春王正月〉》,新文学史料1989年第1期)

  1934年,巴金三十岁,单身一人,创作、翻译、编辑、旅行,忙碌而充实。1933年末,他在北平与郑振铎、靳以等一起编辑《文学季刊》。1934年2月,他短暂回过上海,“三月上旬自上海至北平,与靳以同住北海前三座门大街十四号院《文学季刊》、《水星》编辑部内”,直到七月才又回到上海。(李存光编:《巴金著译年表》,《巴金全集》第26卷第538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如果罗洪“一九三四年春”的回忆无误,那么巴金此番游览松江,大约在2月底3月初前后,春意初显,适合郊游。  

佘山附近河道(薛文雄摄,刊《东方杂志》1934年第31卷第13期《松江天马山佘山胜景》,原题“清流潋滟“)

  对于巴金游览松江的这段往事,罗洪曾在《新民晚报》撰文,讲述了当时的一些细节:

  第三次见到巴金,是1934年,那时我们已经结婚,住在松江。巴金有个习惯,写完一部长篇,就要到外地走走,调整一下身心。现在已记不清他写完了哪一本书,我们写信邀请他到松江来,陪他看看松江的佘山,晚上在“新松江社”歇宿,他欣然同意了。那时候,从松江到佘山没有汽车路,要坐小船,但坐小船可以观赏两岸风景,松江有九峰三泖,一路眺望,九峰起伏,使人胸襟开阔。

  我们带了中饭的饭菜,托船家在船尾热了,船靠岸,先吃饭,然后上山游览。这一顿饭虽然简单,但也安排得干净而色香味俱备。回到松江,步行到新松江社。新松江社有一个开阔的广场,二楼的房间面对这个广场。休息喝茶的时候,他说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有意义。走到餐厅,几种有松江特色的菜肴已等着他了。第二天上午送他上了火车。(罗洪:《初识巴金》,2003年11月19日《新民晚报》第22版)

佘山景观(薛文雄摄,刊《东方杂志》1934年第31卷第13期《松江天马山佘山胜景》,原题”佘山圣母像前本馆同仁留影“)

  晚年的罗洪在接受《文汇报》采访时,又一次饶有兴致地回忆了当年的情形,可与前文互为补充:

  那时上海到松江公路已经有了,但是大家还是乘火车多。我们事先雇好一条小船,他来了之后,到车站接他,直接下了船,一同去游佘山,当时没有汽车路,要坐小船。阿拉先烧好一些小菜带去,到中午吃饭辰光,请船家帮着热一热,就在山上吃,蛮有意思的(笑)。那时候松江刚好有一个“新松江社”,也是几个知识分子办的,每家出一百块钱,当时一百块钱蛮值铜钿了,把一块空地围起来,里面造一些房子,有一张一张小台子,天热的辰光大家可以到茶室里吃茶。出过一百块钱的人,有客人来可免费招待,安排到二楼的几个房间里。巴金来的时候就住在“新松江社”,第二天早上再送他上火车。(缪克构:《罗洪淡泊文坛八十秋 》,2009年1月5日《文汇报》第4版)

  遗憾的是,这次松江之旅,巴金当年没有留下文字。根据罗洪的回忆并结合相关史料,可大致勾勒出巴金游览松江的行程:第一天清晨,他从上海乘火车到松江,车程约一个半小时;朱雯罗洪夫妇在松江站接站,再乘小船去佘山;舟行两小时左右,中午前后到达佘山,三人在船上吃了午饭,再登山游览;下午乘船返回松江城内,夜宿新松江社。早春时节,三个年轻人遨游于九峰三泖,漫步在佘山的茂林修竹间,游目骋怀,畅叙幽情,兴尽而返,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我记得一九三四年曾和朱雯一起登过佘山”

  八十多年前巴金游松江、登佘山,看到怎样的风光,感受到怎样的气象,可资参考的仅有罗洪寥寥数语的回忆,更不用说影像资料了。不过,借鉴同时代的绘画、照片,读者或可“脑补”一番,比如佘山之巅的上海天文博物馆展出的1920年代佘山风光图(油画)、《东方杂志》1934年第31卷第13期和14期上刊登的佘山照片等。

1920年代的佘山风光图(上海天文博物馆展出)

  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佘山便是沪郊游览胜地,不仅因为本身风景宜人,还与天主教信徒的宗教活动有很大的关系。距离巴金游佘山一年多,有个叫刘宣阁的人也体验了佘山一日游,并写了一篇游记。刘宣阁的游踪与见闻,应该与巴金有不少相似之处,故择要摘抄如下:

月十九日,星期,阴昙,过午晴朗。 

  ……八时,偕玄玄近人赴车站,车中遇永泉,亦率其侣作云间游也。九时抵松,以银饼三枚,租一扁舟往佘山。舟至小,亦仅容三人,促膝而坐,推篷笑语,甚喜首夏气暄,阴云稠密之可爱也。……

  舟行二时半,始抵山脚,村寮裹腹,所费些微,草草杯盘,实不堪下箸也。饭后登高,顶礼膜拜之人,熙扰于途,令人如履异地。

  山中遍插旗帜,如出会然。拜圣母之人,遇十字架亭,即跪颂祈祷,喃喃不绝;人多时且高歌唱入云,与祀佛者无殊。天主教之重仪式,雅与耶稣教异也。

  寺门宏敞,拾级而登,山腰行径,左右往复,回环至十余带,故登陟者无艰难苦劳之态;所以便利信徒之往返,用意周且尽矣。山顶礼拜堂,美轮美奂,工作十二年,亦仅成十之八七……

  缘坡而下,复过村集,加雇舟子一人,以速吾行……逾时舍舟登陆,时四时二十分也。唤人力车至醉白池……缓步至车站附近新松江社试茗……

  三人行,附六时快车,宾旅喧集,几无席地,叶君上之假以座,得少事憩息。七时遂抵梵皇渡……(刘宣阁:《轻舠对语》,《旅行杂志》1935年第9卷第7期)

东方杂志1934年第31卷14期刊登的佘山照片(周莲轩作)

  1965年,巴金又登上了佘山,对三十年多前的松江之行,他记忆犹新。1965年5月上旬,巴金到奉贤、松江、青浦等郊县考察农业生产、了解防治血吸虫病的情况。5月7日,在考察走访之余,巴金游览了醉白池、方塔、急就章碑、唐经幢和佘山等松江名胜,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饭后由丛部长和县委宣传部长陪同去参观了醉白池、方塔、急就章碑和经幢,以后又和丛部长同去佘山公社张濮大队,同支书和大队长谈了一阵生产情况,还看了大队的庄稼。然后由公安局张同志陪我们去佘山,走上山顶看了大教堂,由上海天主教爱国会一位唐同志介绍情况,下来又到小教堂坐了一会,喝了一杯茶。我记得一九三四年曾和朱雯一起登过佘山,当时大教堂还在修建中。据唐同志说,这座教堂是一九二五年开始修建的,一共修了十年。真是一大浪费!(《巴金全集》第25卷第520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版)

  当时,各项社会活动和政治运动占据了巴金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故地重游,恍如昨日重现。而四年后,他又将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和心境来到佘山附近,这场历史的“荒诞派戏剧”也达到了高潮。当然,这是后话了。

新松江社今何在?

  1934年春,巴金游松江下榻的新松江社,是当时松江的一个进步社团,成立于1923年6月,1924年下半年起一度停止活动,1932年初又由当地知识界人士恢复。关于新松江社的历史,《松江县志·党派群团》中有记载:

民国十二年六月,朱季恂、侯绍裘、沈联璧、钱江春等人发起组织新松江社,以“激浊扬清,弃旧图新”为宗旨……民国十三年下半年,军阀战争迭起,地方备受蹂躏,该社社务活动渐趋停顿。

  民国二十一年初,沈联璧邀请雷君彦、张琢成等磋商后,恢复了新松江社组织和活动,并着手发展会员,筹措经费,兴建社舍。民国二十四年三月三日,坐落松汇路原职业中学的新址落成之际,召开首届社员大会。有会员213人。是日,知名人士柳亚子、蔡元培、丰子恺等到会祝贺。柳亚子并致贺诗:“主盟南社成陈迹,几复云间喜中兴。我替休文深颂祷,新松江社踔飞腾”。……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抗日战争起,社务遂告停顿。(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网站http://www.shtong.gov.cn/dfz_web/DFZ/Info?idnode=61756&tableName=userobject1a&id=32519)

新松江社(《旅行杂志》1935年第9卷第7期《轻舠对语》附图)

  罗洪一家是交过会费的永久社员,可以安排巴金在新松江社免费住宿。罗洪在《创作杂忆(三)——关于〈春王正月〉》中也谈到了恢复新松江社的一些情况:

  三十年代初,知识界著名人士沈联璧才重整旗鼓,正式着手筹建工作。经费全由社员自己负担,永久社员每人出资一百元(在当时,一百元的代价是很可观的),大约一百五六十人。就靠这点会费,兴建一幢大楼,辟为会议大厅、招待客房,还有一些附属建筑物,辟为餐厅、茶室、浴堂等等。

  会议大厅既可作为开会场所和学术讲堂(蔡元培、柳亚子等曾来这里做过学术报告),又可供作举行婚丧喜庆典礼之用。这对改变旧时的繁文缛节、树立新风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招待客房,也极清净整洁,不同于当地一般的旅馆客栈。

  《松江县志》中说,新松江社社址“坐落松汇路原职业中学”,但“原职业中学”具体是哪个学校,却语焉不详。如今松汇中路有一所松江一中,其网站在“学校历史”一栏中说:“我校是由两支主要源流汇聚而成:一支的源头可追溯到1904年创办的松江府中学堂……其历经嬗变……成为江苏省立松江高级化学科职业学校(校址在现今我校学生生活区)。”(http://school.sjyz.sjedu.cn/xxgk_yjls.html)另据《松江县志·教育》载,“江苏省立松江高级应用化学科职业学校……抗战时停办;民国36年借新松江社社址复校。解放后与松江县立中学合并为苏南公立松江中学”。(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网站http://www.shtong.gov.cn/Newsite/node2/node4/node2250/songjiang/node47105/node47107/node61833/userobject1ai33386.html)苏南公立松江中学即今松江一中的前身。

新松江社原址( 榆树头33-34号)今景,现为松江一中学生宿舍

  由此可知,现今松江一中学生宿舍(榆树头33—34号)就在1934年落成的新松江社旧址,邻近醉白池,距松江站也仅数百米。这个地块的历史沿革大致是:“松汇路原职业中学”——新松江社——1947年复校的江苏省立松江高级应用化学科职业学校——苏南公立松江中学的一部分——今松江一中学生宿舍。

  新松江社落成典礼在1935年3月3日,而巴金在新松江社住宿却是在1934年春,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巴金下榻的并非新松江社,是罗洪记错了地点吗?可是,新松江社在当时作为新风尚、新气象的标志,其分量在罗洪心里不言而喻,而且她前后三次言之凿凿,都说巴金住在新松江社,不应该记错地方。是记错时间了吗?可巴金在日记里也说是1934年。会不会是罗洪记错了季节,不是春天而是夏天或秋天?巴金1934年7月自北平返沪,11月赴日本,那么,秋天去松江也是可能的。还有一种说得通的情况是,虽然落成典礼在1935年3月3日举办,但1934年春大楼已经建成。老报纸上有三条关于新松江社的消息,可以略作印证:

新松江社为沈联璧等所发起,兹谋社员正当娱乐起见,特于松韦路南建筑新会所,业于第六次建筑委员会联席会议,选定包祥记营造厂承造。闻此次建筑,计有礼堂、膳厅、办事室、宿舍、浴室、厨房、厕房、储藏室,即日兴工建造……(《松江·新松江社之建筑》,1933年6 月28 日《新闻报》第9版)

罗马教廷驻华代表蔡宁总主教,本日(二十八)自佘山朝觐圣母返松,适逢若瑟医院新建天主堂落成典礼……恭迓蔡总主教主持行礼……礼毕,为本县政党机关及团体假新松江社大礼堂,开欢迎会。(《松江·各团体欢迎蔡总主教》,1934年5月29日《申报》第8版)

本城松韦汽车路旁之新松江社,系邑中优秀分子创办组织,拓地三十余亩,于二十一年春开始建筑,始于现在落成,征集社员达四百余人。设备完美,社务甚为发达。三日上午九时,举行落成典礼。(《松江·新松江社落成礼》,1935年3月5日《新闻报》第7版)

  新松江社占地三十余亩(远远大于今松江一中学生宿舍的占地面积),有一幢主楼、一些附属建筑和一个广场,从1932年春开始筹建,1933年夏大楼动工,由当时专业的建筑企业承建。从《旅行杂志》刊载的照片看,主楼共两层,约六七开间。1934年5月28日,松江县政党机关及团体在新松江社大礼堂集会欢迎“罗马教廷驻华代表蔡宁总主教”,说明当时新松江社已经成为当地重要的社会活动场所,大楼早在1934年春或许已经建成,可以投入使用了;至于1935年3月3日的落成典礼,则表明该社的各项硬件设施和社务机制已基本完备。不过,这其中的疑云,仍有待资料的进一步发掘来解开。


本文节选自《点滴》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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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瑞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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