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评话 | 皮五辣子073：茶楼密謀送皮五吃官司

【往期回读】

在扬州评话300多年的历史中，“皮五辣子”一直备受百姓热捧。自清乾隆年间始，“皮五辣子”承袭有序，枝繁叶茂，到杨明坤一代，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皮五辣子073：茶楼密謀送皮五吃官司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皮五辣子一早起身，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外跑，想上街去弄点年货，他万万未料到，今天清风闸上孙孝继跟他作对了。

孙孝继自从上次受了皮五辣子的气，决心要送皮五辣子吃官司，故而在今天一早，带了五十多两银子，到县衙门斜对过广盛居茶坊，请捕厅衙门的两个师爷帮忙。捕厅老爷面前的两个师爷是弟兄两个，姓吴，一个叫吴仁高，一个叫吴义高。人都喊他吴仁吴义。弟兄两个早上经常在广盛居喝茶。今日吴大先生吴二先生泡了一壶茶，对坐品茶，谈谈闲话。“兄弟！”“哥哥！”“今年比去年难混啊！我简直找不到外快了，这几天我家里锅不动，瓢不响，过年的东西还一样没有办哩。”“我跟你差不多，今年这个年不晓得怎么过呢！”“靠衙门里发的饷，怎么够？外快又找不到，怎么好！”弟兄两个正在哭穷，孙孝继进了雅座，双手一秉：“二位先生早啊！”吴仁高、吴义高连忙站起来：“孙先生早，请坐。”孙孝继刚刚坐下来，跑堂的已经将一壶茶送进来了，孙孝继抓着茶壶把子，敬二位先生的茶，彼此客气一下。“孙先生怎么有工夫来的？”“我特地来会二位先生，请请你们的安。”“好说，好说。岂敢，岂敢。”“我有一件事，请二位先生帮帮忙。”“孙先生太客气了，你先生少年杰出，腹中渊博，还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呢？令尊在日，我们时常登门请教，令尊西去，你小孙先生也在县里办公，我们都是六扇门里的，窝里鸡，不是外人。有什么事，能办到的，我兄弟尽量效劳。”孙孝继掏出五十两银子，没有开口，先左右望望。二位先生见他鬼鬼祟祟的：“孙先生望什么？”“我望望这里有没有闲人。”他生怕旁人看见，坏了他的事。他看看雅座里没有闲人，放了心。不晓得雅座外头有个伢子也注意着他。这伢子是广盛居茶坊跑腿打杂的小六子。

小六子今年十七岁，从小就死了父母，由舅舅领大。他舅舅在广盛居当跑堂。小六子为何要盯着孙孝继呢？有前因的。原来这个伢子，早先在孙大理家做小佣人。孙大理前妻汤氏死了，又娶了补房强氏，收了孙孝继做干儿子。孙孝继跟强氏发生奸情，王妈，小六子都是亲眼看见的。他们发现这个奸情以后，就瞧不起孙强氏，从此王妈烧饭，不是烂就是夹生，烧菜不是咸就是淡。衣裳泡在水里三天都不洗。强氏叫他洗，王妈回嘴：“不高兴洗。”跟强氏脸不脸嘴不嘴的。小六子更调皮，教他包糖他包盐，教他打酱油他打醋，?头六怪的。孙强氏什么人？孤拐子上点蜡烛——亮脚。他有数了：他们看不起我了！强奴欺主，叫他们滚！强氏每天晚上告枕头状，说王妈不规矩，小六子会揩油。孙大老爹不听，强氏就不让他睡觉，盯着他闹，还把剪刀放在枕头旁边，假马日鬼地要寻死。孙大老爹被她闹得没法，只好打发王妈、小六子离开孙府。王妈回家乡种田去了，小六子没去处，就到广盛居茶坊找他舅舅。从此小六子在广盛居跑跑腿，做做杂事。

小六子虽离开孙府，对孙府上的事一清二楚，今天孙孝继来会捕厅老爷，他有了神了。心想：这二位先生不是好人，孙孝继找他们，不知道有什么鬼事，我要盯着他。小六子就躲在雅座外头，入神朝里头听，又怕舅舅来看见，就抓把扫帚在手上，装着扫地。所以雅座外头有个小六子听鬼话，孙孝继哪里晓得。

孙孝继见左右没闲人，先把五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放：“二位先生，我这里有五十两，请你们带到捕厅衙门，送把老爷过年，过一天，我再送银子到你们府上去，你们年关岁底少钱用，都有我。”“孙先生太客气了，究竟有件什么事？”“唉，我孙孝继被人欺倒了。”“哪个敢欺你？”“提到这个人，说不上嘴，抓不上手，地方上的无赖，皮五辣子。我实在忍不下去，请二位先生在捕厅老爷面前说下子，派人把皮五辣子抓起来，打他二百板，再把他枷起来过年，我好出口气！”这弟兄两个从来不做好事，只要能弄到钱，什么损德的事都干，滚油锅里的钱，都能伸下手去捞。孙孝继说过以后，二位先生胸脯一拍：“孙先生不要烦，这件事我弟兄包办！你请回，坐在家里听好消息。”“一切拜托，过一天我……”“我们谈不到要好处，哈哈！我们弟兄晓得你先生是漂亮人。”

他们的话，小六子听得清清楚楚。他恨不得冲进雅座从孙孝继身口上咬几口肉下来。皮五辣子要吃官司，皮五奶奶这个年怎么过？小六子急得淌眼泪，这时候他舅舅提着水铫子到雅座掺茶，看见小六子捂着脸淌眼泪：“你什么玩意？”“我……肚子疼。”小六子打个过门，到门口去了。雅座里头的生意已经成交，孙孝继替二位先生会了茶东，一摇二摆得意洋洋回清风闸，把消息告诉了强氏，强氏好喜欢：“孝继呀，什么东西狠？钱最狠！皮五辣子狠有什么用，老娘有的是钱，只要送几个钱把捕厅老爷，随时就把皮五辣子抓起来，请他吃官司。”“你的话一点不错，皮五辣子马上就吃官司了，事情办成功，就有人送信把我。送信的来，要多给几文，二位先生那里更要多送几文，下次有事请他们才爽快呢。”强氏，孙孝继非常得意，拿得稳，皮五辣子要吃官司的。

强氏、孙孝继两个在家里欢喜，广盛居茶坊里吴仁高、吴义高弟兄两个望着五十两银子各想各的心思：“兄弟啊！”“大哥！”“办个辣皮，给五十两太多，有三十两就差不多了，我弟兄每人弄十两用用。”“哥哥，我看不能玩！孙孝继过天就送钱把我们了，我们揩老爷的油，老爷晓得就难为情了。”“兄弟哎，你真呆，每人弄十两不为揩油。到了这两天，哪个不要用钱？你不要烦，你知我知，老爷不会晓得的。”“这……好啊，每人弄十两用用，我就怕……”“不要罗嗦，有我。”弟兄两个揩起老爷的油来了。他们二人回转捕厅衙门，吴大先生托着三十两银子到里面见老爷，二先生不问，让哥哥玩去吧。

捕厅老爷姓钱，名叫钱为铭，人都喊他“钱为命”，一文如命。他姓钱，就是没得钱。他是个穷底子，到任就穷，一直穷到现在。这一刻，钱大老爷坐在花厅里想心思：年不得过，年又怎么过？大有大难，小有小难。小小的捕厅衙门，进帐太少，大案子都到县衙门，他这里只能抓扒儿手，管老百姓打架之类的事，全都是些苦交易，没得油水。年关到了，捕厅老爷差几十两银子用，正坐在里面想穷心思，吴大先生托着三十两来了：“东翁！”老爷把他望望，“你干什么的？”“回禀老爷，近来有个人在街上闹得一塌糊涂。这个人见人就揢人的钱，剥人的衣裳，又骂人，又打人，各店家的生意也做不成，乡下人吓得不敢上街。”“什么人？”“皮五辣子！”“皮五辣子在街上胡闹？”“是的，他象条疯狗，见人就咬，见人就讹，碰到人就打。”吴大先生加油添酱地把皮五辣子说得简直坏散了板。“这样的人蛮不讲理，吓得人不敢跑路，市面都被他闹翻了。有位孙孝继先生，多次被他讹，被他骂。孙先生实在忍不下去了，请我带来三十两银子，给老爷买点补品，请老爷火速派人把坏蛋皮五辣子抓得来，打二百大板，枷起来过年，街上就太平了，不但孙先生感激老爷，全城的百姓都要感激老爷。”说着把三十两银子交给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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