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祥 | 当年那些学生
【往期回读】
当年那些学生
张广祥
前天晚上,几个老脸色在老地点喝了些骚尿。为了醒酒,老胡老赵老高加我,四人,便到二桥绕一圈。返回时,路过大桥东一家房产中介门店,老高倡议在此掼个蛋,其他人随即附议。进门,待老赵撒了一泡尿,落座,掼蛋。老板很热情,给我们倒茶;他养的一条大白狗也很友好,舔了舔我的腿,酥痒痒的。
不一会儿,老板夫人和女儿回来了。我掉头看,以便打招呼。哪知道老板女儿吃惊地打量了我,道:“张老师!”我倒吃惊了,也打量起她来,但实在辨认不出她是谁。“你教过我的。”“是哒?你哪一届的?”接下来一段对话,她告诉我她的名字,说曾与我儿子同过学,说我是她高一的语文老师,但不清楚是哪一年了。她的名字是薛李梅,我依稀熟悉,随即翻寻扣扣空间内记下的历年学生花名册及收录的照片,终于确定,她原来是2011级高一(8)班的,确是我的学生。
女大十八变,我怎能一时认出她来?她高一时,便是好模子,而今出落得愈加漂亮了。一袭黄色连衣裙,简单清爽,彰显着青春与活力。
于是,我想起了当年那个班级那些少男少女。
班上59人,30男,29女。这当中,后来高二高三也有跟随我的,比如郜鹏、顾飞飞、贺培章、孙璐、郭静、周慧秋、田甜、高雅洁等。班上有两个孙璐,一男一女,跟随我三年的是女孙璐。她颇有才艺,但好像身体不大好。有才艺的还有郭静、杨雨年等。班上有叫吴刚的,这名字总令我想到月盘里伐桂的仙人。有叫毛新宇的,好惊人的名字,毛泽东的孙子的节奏。有叫高枫的,不过,他不是唱《大中国》的那个高枫。有叫孙倩的,比我老婆名字少一个字。有叫黄晶的,黄金啊。有叫田甜的,一听这名字,舌头生津。有叫庄芬的,同学称她装粪。有叫翁万玮的,大家叫她3W,只因她的名字三个字首字母都是W。有叫刘鹏的,这个名字曾闹过一个笑话。开学没几天的一次课上,我说起海子:“或许,大凡诗人,都是怪人,都是疯子,海子就是如此。海子家里没有电视机、录音机,他也不会游泳,甚至连自行车也不会骑。他平常啃的是坚硬的馒头,穿的是破旧的衣服,住的简直就是牛棚、猪圈、狗窝……”话没有说完,学生轰地爆发出笑声,并且目光齐聚最后一排一个男生身上。我莫名其妙,半笑半奇怪地问:“怎么了?”有学生应答:“刘鹏。”我豁然顿悟,原来我提及的“牛棚”与“刘鹏”谐音呢。我呵呵而笑,接着我又说:“要是我说‘睡的是牛棚’,刘鹏啊,你赚到了。”学生又一次哄笑,教室里的空气便十分地活跃。
说到笑话,笑话一大筐。那个矮矮个子圆圆脸蛋的孙广垚,就喜欢制造笑话。鲁迅《祝福》里前后三次写到人们对祥林嫂的称呼,“大家都叫她祥林嫂”,“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镇上的人们也仍然叫她祥林嫂”。我问孙广垚:“人们为什么对她始终叫祥林嫂?是习惯使然,还是另有原因?作者这样写是不是别有深意?”她声音清亮地回答道:“因为这是吉祥的祥嘛……”听了这样的特别富有创造性的解读,我禁不住呵呵然,恶狠狠地嗔怪道:“你怎么不说这是张广祥的祥呢?”还有一次,学习《赤壁赋》,我说苏轼是一位少有的旷世奇才,便提请她说说“奇才”的具体表现。她说:“苏轼一生遭到多次打击,但他从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不管这种说法是否恰切,但这是说的苏轼处世哲学方面的,与“奇才”无关。我便引导她往正题上来说。她说:“苏轼写的诗歌非常好……”“嗯,苏轼有诗才。还有呢?”我继续追问。“苏轼很会做官……”这名超级可爱的女生继而说道。“哦!”我十分惊奇了,“苏轼还有官才(棺材)!”
对这样的学生,我当然要动不动皮一下他们。学习杨子的《十八岁和其他》,我问他们年龄,他们答说十六七岁。我说:“哦,还没到十八岁,还没成人。难怪啊,你们有点像猴子,又有点像人嘛。”丑化他们一把,他们却是嘻嘻。一次,一女生悄悄对我说:“上厕所。”我故意回道:“我不上厕所。”她急了,忙说:“是我要上厕所!”活该,谁叫你说的话有歧义的!很快,有个男生也申请上厕所。我笑着问:“扛不住啦?”“嗯。”他点首答道。好,去吧。不久,第二个男生走到讲台前,也提出上厕所。还有两三分钟就下课了,他也夹不住屁眼了?真想断然拒绝,但因为已对一男一女开恩,自然不便如此行事了。但看到他左手上攥着一大把卫生纸,便眉头一皱:“卫生纸抓在手上,雅观啊?”听我这么一说,他赶忙狼狈地将攥着卫生纸的手插进上衣口袋。随即,我郑重宣布:今后课上,女生上厕所,自由;男生嘛,做驾驶员——将屎架在身上——架屎员!数日后,我调整了规定:课上一律不准上厕所,无论男女。但这样的规定似乎没效力。一次课上,庄芬在座位上轻语:“广祥哥哥。”正在她附近的我看取她,她说:“广祥哥哥,我要上厕所。”我不肯答应。她则起身要出来(她的座位贴墙),我则堵。她欲或左或右地侧身走出,我便或左或右地拦截。她为难地说:“我等不及了。”我脱口而出:“谁知道你是真是假啊!”这个真假之说当然是指她生理期的事。她即刻应答:“真的!”好吧,不为难她了。不过我补充了一句:“我只许你这个月就这两三天可以上厕所!”这话也够低俗的,学生听了,哈哈大笑。当然,跟这些孩子比起低俗,我是小巫见大巫。一次,庄芬的同桌也在课上提出上厕所,我没有立即答应。庄芬就插话了,声音很高地说:“她大姨妈来了!”一语惊得我只能够呆呆地望着她。好个奔放的女生啊!后面的王滔又来一句:“我给你一个方便袋吧。”我上前在他后背上擂了一拳,臭小子,太低俗了!
当然,我对他们没有坏意,友善得很。即便在他们后脑勺上用“生姜拐子”敲两下,或者拿捏他们的后脖子,也没有恶意。一次学校搞才艺表演,女孙璐、郭静、杨雨年晚上在图书馆前排练,当时大概时值元旦之际,气温很低。我恰巧看到了,便将她们引到我家。她们排练,我一旁欣赏。其他到过我家玩过的,还有吕祥运、吴刚、郜鹏、张赛、刘鹏、王帝文、薛李梅、徐静雅等人。
这些孩子,对我也没上没下的。一次我理了发,值班进教室,孙广垚狂叫起来:“帅哦,帅哦!”接着,所有的学生起哄:“帅哥,帅哥,帅哥!”教室里空气沸腾了,上课铃响了之后还没休止,以至我不得不搬出他们的老班来吓唬他们。还有一次晚课间,孙广垚带着3W突然来到办公室,说来找我玩。我不信,但她们来了确实没做什么事。看到我在备课,就叫我告诉她们我第二天课堂上要问问题的答案,叫我第二天放某某歌曲给她们听。我叫她们将周记本顺便搬到班上,她们居然跟我玩“榔头剪刀布”,说我输了她们就不搬。我只好依着她们,可是我赢了,她们又不依我的了。班上有一女生,丁丹,好画画,一次竟然给我画了一幅素描。还好,没有丑化我的光芒照千秋的伟大形象;而且,确实画得不错,我的乱发,我的神情,十分逼真。未料,她竟然“再接再厉”了。班上出黑板报,她居然在教室后黑板上又画了一幅我的肖像!
这些都是他们高一的事了。高二分班了,大部分同学与我分开了;再后来,他们高中毕业了,能够见面的更少更少了。大学一年级的暑期,女孙璐回来看过我。穿着短裤,活泼开放多了。搂着我拍了一张合照,我异常尴尬,木偶似的。大块头吕祥运(女生称他吕妹)、电线杆张赛,还有吴刚、郜鹏,四人是一个帮伙,几乎每年暑期来看望我一次。这四人帮,都能喝酒,好喝酒。郭静和3W也在大学后来过一次。大学里,孙广垚学起了舞蹈,时常发布一些舞蹈的短视频,貌似有模有样,又是扭屁股又是甩头发;吕祥运谈了一个女朋友,这事我不免有点惊奇,他的体型横则宽兮竖则高,体重一百八九十斤,居然很快俘获了少女心,何来的魅力?
现今,他们又在哪儿呢?又在做什么呢?女孙璐还在日本读研,薛李梅工作了,吕祥运该结婚了吧。其他人呢?不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