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培 | 独轮车

【往期回读】

独轮车

江都   徐德培

作者徐德培先生：1947年生，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1966年高中毕业于江都县中学，1972年参加教育工作，1980年毕业于扬州教育学院，2008年退休。原江都中学工会主席、江都实验初中党支部书记。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荣誉。

农用独轮车在我们乡下叫做小车子。上世纪60年代，小车子就算是农村的大型农具了。那个年代，独轮车都是木制的，车架子是木头的，车轮、车轴、辐条、手柄也都是木头的，只有车轮周边包有一层铁皮，相当于火车的轮箍，让车轮耐磨一点。村里一个有文化的老者跟我们说过：“独轮车历史久远，传说由诸葛亮设计制作。也有人认为西汉就有独轮车，诸葛亮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改进，做成了流牛木马。”

农用独轮车在我们乡下叫做小车子。上世纪60年代，小车子就算是农村的大型农具了，好几家才能合用一辆。如果这几家正好都要用车子，就只能互相协商错开时间使用。

我高中毕业刚下乡时，独轮车的驾驭是我的高难度项目，不要说载物，就是推空车子也总是东倒西歪。但通扬运河以南的农村，推车子是男劳力的基本功，如果男劳力不会推车，就只能算半残废，拿不到大工分，全年收入会大幅减少。于是我下决心学习推独轮车，好在读过高中，便借用物理力学知识来揣摩使用独轮车的技巧。原来，独轮车整体相当于一个杠杆，如果货物重心偏于前端，省力较多，但方向难以掌握，车头乱甩，极易侧翻。如果货物重心偏于后端，车子会比较稳当，但推车人要承受较大的压力，易疲劳。弄清这个道理，我装车时就尽量将货物的重心靠近车轴，略偏后一点点，这样推起来不用费太大的力就行，而且车子容易掌控，一般不会翻倒。几天的时间，伙伴的帮助加自己的努力，我就掌握了推车的技巧，可以单独使用独轮车了。

那个年代，独轮车都是木制的，车架子是木头的，车轮、车轴、辐条、手柄也都是木头的，只有车轮周边包有一层铁皮，相当于火车的轮箍，让车轮耐磨一点。村里一个有文化的老者跟我们说过：“独轮车历史久远，传说由诸葛亮设计制作。也有人认为西汉就有独轮车，诸葛亮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改进，做成了流牛木马。”听了他的话，我在推独轮车时便增添了一份民族自豪感。

独轮车中间有一个木制的轮罩，我们称它车马龙。车马龙把车子分为左右两边，如果两边装的货物差不多重，车子比较平衡，推起来就很稳当。偏偏有时候车子两边轻重悬殊，甚至重物全部集中在一边，比如送一个老人到医院，车子一边坐着人，另一边空着，就会严重不平衡，我们称之为半边翘。推半边翘独轮车是需要特殊技巧的，车子必须向一边倾斜，让载重物的一边偏高，另一边偏低，减小重物的力矩，避免侧翻。

独轮车推麦把或稻草时，车上堆得高高的，像一座小山。这种车就叫瞎头车，在后面推车的人看不到前面的路，必须有一个人在车前，扶着固定在车上的两根木棍，在前面领路。领车的人，一边掌握方向，一边提醒后面推车的人。遇到小缺口，喊一声：“注意脚下，缺口！”遇到窄路，喊一声：“注意脚下，路窄！”遇到水塘，喊一声：“注意脚下，有水防滑！”就这样，一路合作，一路提醒，一路辛劳。有时好几辆车鱼贯而行，就像几座小山同时缓缓移动，也是一幅极妙的乡村风景画。

独轮车单轮着地，不受路面宽度的限制，只要人能走，车就能走，所以田埂、巷道、小桥、上下坡路，独轮车都可通行。于是，在现代交通工具普及之前，独轮车在乡间是主要的交通运载工具，大到夏收、秋收大忙，小到上街购物，都离不开独轮车。甚至女人们回娘家，也常常借助于独轮车，一边坐着孩子，一边装着杂物，免去了抱孩子、背包袱的劳累。我四五岁时，也常常坐着母亲推的独轮车去外婆家，配套的车椅有椅背可依靠，车马龙上绑定着的黑色遮阳伞，让我免受太阳的暴晒，享受移动的荫凉，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1970年冬，我参加国家大型水利工程建设，亲历疏通淮河入江水道的切滩工程。开始靠肩挑人抬，始终完不成土方任务。一个月后，就全部用上了独轮车。不过，工地上的独轮车，统一经过改装，车架用铁制成，车轴用滚珠轴承代替木制车轴，木制的车轮也换成了橡胶轮胎。用上了这种“脱胎换骨”的独轮车，真是鸟枪换大炮，一车就能推1千斤重的土，土方任务很快就完成了，也获得了较多的土方粮。半年多时间，那辆独轮车与我不离不弃，忠实地陪伴着我，丝毫不嫌弃我的满身汗味，车手柄被我手上的老茧磨得铮亮，我推独轮车的技巧也练得炉火纯青。

现在的农村，普遍实现了机械化。中国农民使用了一千多年的独轮车，光荣地完成了它的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它当年矫健的雄姿，依然会偶尔出现在我们这一代老人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