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意大利七冠王，耕耘低级别仍有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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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年前，他们进入意大利足坛，100年前，他们第7次夺得全国冠军。曾经的意大利足坛王者普罗韦尔切利，前世潇洒纵横，尽享荣耀，今生默默耕耘，不忘梦想。
意大利足球历史最初的碎片，散落在米兰和都灵之间的乡野上。韦尔切利几乎正好坐落在两座大城市之间的中点上，而7次夺得意大利全国冠军的普罗韦尔切利，正是从这座人口不到5万的小城走出。现如今，普罗韦尔切利俱乐部依然存在，但它的名字早已不再出现在意甲积分榜上，只会作为一段模糊的神话故事，在足球考古爱好者的眼前时而闪现。
“支持韦尔切利”！
普罗韦尔切利在足球世界的历史，起始于1903年，但俱乐部早在1887年就已经成立，并于1892年在意大利体操协会注册。因此，普罗韦尔切利在2022年进行了一系列130周年的庆祝活动。
韦尔切利取自城市的名字，可“普罗”又是什么意思？它来自拉丁语，意为“支持”，这一名字带有19世纪末欧洲社会的鲜明痕迹：在当时，颓废主义的风潮逐渐偃息，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和文化形式的不断创新，人们开始以更加进取的态度面对世界，通过体育追求健硕的躯体，并向往超越已有的纪录，在各项运动中做得更好。因此“普罗韦尔切利”这一名字，本身几乎就是一个热忱的口号：“支持韦尔切利！”
如今，普罗韦尔切利的德比对手是诺瓦拉，两支球队的对立关系来自于两座城市的彼此较劲：韦尔切利和诺瓦拉都位于皮埃蒙特大区东北部，两座城市都曾经成为所在省份的首府。然而如果将时间倒回一百多年前，成立之初的普罗韦尔切利，最大的对手其实是热那亚——9次夺得意甲冠军的“狮鹫”，同样是意大利足球远古时期最成功的球队之一。
与热那亚共同的对立关系，也让普罗韦尔切利的球迷们和安德雷亚·多利亚(日后的桑普多利亚)的支持者结盟。有一次，普罗韦尔切利客场挑战热那亚，多利亚球迷为普罗韦尔切利球员支招：如何盯防对手的英格兰中锋格兰特。最终，普罗韦尔切利取胜，多利亚球迷来到市中心的主广场，放飞了一群鸽子，旅鸽们比球员们更早到达韦尔切利。
来自国家的致敬
1908和1909年，普罗韦尔切利连续赢得了意大利顶级联赛冠军。1909-10赛季，普罗韦尔切利和国际米兰以同分结束联赛，需要通过附加赛裁定冠军归属。当时的意大利足球远未进入职业化时代，球员们在联赛以外，还会参加其他的业余赛事，普罗韦尔切利的几名球星，在前一天正好有比赛任务。时任俱乐部主席博齐诺发出申请，希望更改附加赛日期，被意大利足协拒绝。
既然无法在附加赛让队内最出色的几名球星出战，博齐诺决定直接用少年队出战。赛场上，普罗韦尔切利派上了11个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他们面对的是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对手，最终3比10败北。这种强硬的姿态激怒了足协，他们决定将普罗韦尔切利全队禁赛一个赛季，但他们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处罚过于严格。
传奇主席博齐诺
1910年5月，意大利国家队进行了队史上第一场官方比赛，在米兰市政竞技场6比2击败了来访的法国，普罗韦尔切利球员们无法参加这场比赛，意大利足协为了表示对国内霸主的致意，选择用普罗韦尔切利的白色，作为国家队首演的球衣颜色。
国家队两场比赛过后，足协决定取消对普罗韦尔切利的禁赛，博齐诺大方地表示：既然我们的球员已经结束禁赛，国家队无需再使用白色球衣。最终，意大利足协选择了象征当时王室萨伏依家族的蓝色，并将这一颜色沿用至今，而普罗韦尔切利的白色从此成了国家队的“第二颜色”。1910年的混乱插曲之后，普罗韦尔切利马上重新找回了在联赛中的统治地位，完成了三连冠。在1913年的一场国家队比赛中，意大利人在首发中排出了9名普罗韦尔切利球员。
在那个年代，普罗韦尔切利所在的地区是意大利足球的中心，球队和同处皮埃蒙特大区的卡萨莱、亚历山德里亚和诺瓦拉，组成了意大利足球的“黄金四角”。这其中，卡萨莱是普罗韦尔切利最强劲的对手，两队也有意地选择了完全相反的球衣颜色：普罗韦尔切利球员身着白色球衫，卡萨莱的标识则是黑底色+白星，和巴西豪门博塔福戈相同，这支球队赢得了1913-14赛季的联赛冠军。
曾经的顶级联赛冠军普罗韦尔切利
转动历史的齿轮
普罗韦尔切利的影响，不仅局限在意大利。1911年，一项锦标赛在罗马进行，参赛者是欧洲大陆彼时最成功的四家俱乐部：普罗韦尔切利、巴黎红星、瑞士的塞尔维特和奥匈帝国的MTK布达佩斯。普罗韦尔切利主席博齐诺，在这次赛事期间结识了巴黎红星的创立者儒勒·雷米特和奥地利足球黄金时代的缔造者迈斯尔。他们讨论成立一项包括全世界国家队的赛事，这便是世界杯的最初构想。
也不仅局限于足球。作为一家涉足各种体育项目的俱乐部，普罗韦尔切利有着悠久的体操和击剑运动传统。贝尔蒂内蒂是俱乐部历史上的另一位传奇，他与博齐诺一同创立了普罗韦尔切利足球队。1908年，贝尔蒂内蒂赢得了两项重要荣誉：意大利足球联赛冠军，以及伦敦奥运会的击剑金牌！这个来自韦尔切利的小伙子，将足球运动带回了家乡，教给了自己的击剑队队友们，缔造了这支意大利足球早期的不败之师。
直至今日，普罗韦尔切利的击剑队依然存在，并且是全欧洲最好的击剑俱乐部之一。运动员们的训练场地，就在如今足球场的主看台下方。2021年夏天，从这里走出的费代丽卡·伊索拉，在东京奥运会的女子团体重剑比赛中摘得铜牌。
费代丽卡·伊索拉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普罗韦尔切利是否有机会赢得更多？一切已经没有答案。1915到1919年间，意大利联赛因一战中止，而在联赛复赛后，普罗韦尔切利又赢得了1920-21和1921-22赛季的全国冠军。1921-22赛季在混乱中开启，由于联赛系统还没有降级制度，随着足球运动的继续普及，参赛的球队越来越多。考虑到当时的足球并未职业化，各家俱乐部的收入相当有限，而前往客场作战的差旅费也不容小视，意大利国内的强队决定脱离足协，另立门户，成立自己的协会和联赛！
这几乎是如今“欧超”构想的前传。那个赛季，亚平宁半岛有两个“意大利足协”，博齐诺是“平行足协”的发起人和首任主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弗洛伦蒂诺。原先的足协很快明白，意大利足球没法离开强队们继续前进，他们决定认可这一平行联赛冠军的合法性，两个足协随后重新合并。在那之后，意大利联赛系统经历了激烈的改革，参赛球队数量得到严格限制，这是1929年意甲联赛正式诞生的必要条件。
小城走出的金靴
“前意甲时代”的普罗韦尔切利7次夺得全国冠军，是意大利国内最成功的俱乐部之一；意甲联赛成立后，球队再也未能夺得冠军，却见证了意大利战前足球史上最伟大的球员之一诞生：西尔维奥·皮奥拉。尽管出生于米兰附近的帕维亚省，但皮奥拉实际上就是韦尔切利人，他在当地的一支球队“速度1925”开启足球生涯，很快凭借亮眼的表现吸引了普罗韦尔切利的注意，后者直接买下了整支球队。
1930年，16岁的皮奥拉在普罗韦尔切利迎来首秀，并在这里成长为意甲最出色的前锋之一。若干年后，他将两次穿上联赛金靴，最终加冕意甲历史射手王，而他1954年退役时留下的意甲274球纪录至今也无人能超越。如今，皮奥拉的女儿葆拉整理了一个和父亲有关的档案库，她对笔者回忆道：“父亲热爱足球，但始终能够找到足球与生活的分野。不踢球的时候，他热爱打猎和钓鱼。”
传奇射手西尔维奥·皮奥拉
普罗韦尔切利从未变得十分富有。1934年，俱乐部出现财务问题，不得不将皮奥拉出售给拉齐奥，而在当家球星离开后，普罗韦尔切利马上降级，此后再未回到甲级。随着意甲联赛的成立，各支球队的军备竞赛加剧，来自小城市的普罗韦尔切利无法与诸强竞争。二战结束后，皮奥拉回到家乡，但当时的普罗韦尔切利已经在意乙和意丙之间沉浮。皮奥拉加盟了诺瓦拉，并将这支球队从意乙带回了意甲。皮奥拉于1996年去世，普罗韦尔切利和诺瓦拉，都选择以他的名字命名俱乐部的主场。
余韵与梦想
2022年10月份的一天，笔者造访了普罗韦尔切利的主场比赛，对手是另一个“普罗”——普罗塞斯托。这支球队来自米兰东北郊的塞斯托-圣乔瓦尼，该地因为米兰的新球场计划被红黑拥趸熟知。两支球队都与诺瓦拉对立，双方球迷也因此结盟，甚至在比赛过程中唱起为对手加油的口号，这是在顶级联赛中难得一见的场景。
那场比赛，普罗韦尔切利全场占尽优势，最终却以1比2败北。南看台上的一百多名死忠球迷赛后意兴阑珊。跟队记者亚历克斯·塔基尼对我说：“尽管普罗韦尔切利在辉煌时代过去之后再也未能回到甲级，但直到1990年代，这支球队一直享受着超乎寻常的球迷支持。情况从本世纪初开始发生变化，这在很大程度上与当地居民的代际变化有关。随着上一代人逐渐老去，普罗韦尔切利又长时间征战低级别联赛，年轻一些的本地人对球队的兴趣减弱。比起看意丙甚至意丁，他们更愿意前往一小时以内车程的两座大城市，观看AC米兰、国际米兰、尤文图斯或都灵的比赛。”
此外，和意大利的很多小俱乐部一样，普罗韦尔切利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也经历了多次破产。2010年，普罗韦尔切利与当地的另一支俱乐部完成合并，球队的竞争力因此得到提升，并在两年后重新回到阔别64年的意乙赛场。如今，普罗韦尔切利在意丙A组征战，每年以升级附加赛为目标。
41岁的亚历克斯·卡塞拉是普罗韦尔切利的体育主管。来到这里之前，他在邻近的另一家俱乐部戈扎诺任职。2017年，他将巴西人梅西亚斯带到了彼时仍然征战意丁的球队，戈扎诺随即历史性地杀入意丙。有趣的是，梅西亚斯在加盟戈扎诺之前，险些加盟普罗韦尔切利，交易最终未能完成，是因为他当时作为非欧盟球员，无法在意乙联盟注册。
亚历克斯·卡塞拉
2019年，卡塞拉将梅西亚斯卖到了意乙的克罗托内，随后的故事无需赘述。卡塞拉希望为普罗韦尔切利发掘更多的“梅西亚斯”，辅以俱乐部引以为豪的青训系统，再加上豪门出身的年轻租将，保证球队在竞技层面的竞争力。卡塞拉对笔者表示：“我们的目标是尽快升入意乙。这样的话，我们有机会迅速提升对本地观众的吸引力。”
球场之外，普罗韦尔切利正在筹办一座俱乐部的历史博物馆，卡塞拉为此倾尽全力。2010年俱乐部破产之后，历史上的奖杯也被送去拍卖，最终被一位来自帕尔马的律师拍得，他是普罗韦尔切利昔日功勋队长阿尔迪索内的孙子。然而直到今天，各方仍然无法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无论如何，普罗韦尔切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足球博物馆，这支球队依然保持了新艺术运动风格的队徽，在各大俱乐部纷纷进行品牌重构的当下，这样的怀旧主义并不多见。
本文作者：沈天浩 ( 发自韦尔切利 )
本文原载于第856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2.12.15
图片：普罗韦尔切利俱乐部、Grande Album della Pro Verce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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