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十元两斤”了,我为什么还要写作?
蒋峰
★1983年出生,长春人,双子座。现居北京。
★2002年9月进入中国防卫科技学院,次年从该校退学。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诚客优品签约编剧。
★2002年因《比喻,鹅卵石,教育及才华横溢》获第四届新概念作文比赛一等奖。代表作有《维以不永伤》《淡蓝时光》《恋爱宝典》《为他准备的谋杀》《白色流淌一片》,部分作品被译介至俄罗斯、法国等。
★《遗腹子》荣获2011年人民文学年度最佳短篇小说奖。出版有短篇小说集《我打电话的地方》,长篇小说《维以不永伤》、《一,二,滑向铁轨的时光》、《淡蓝时光》、《恋爱宝典》和《为他准备的谋杀》,作品集《才华是通行证》等书。
新近出版:
《白色流淌一片》
『在剧烈转型的社会背景下,小说人物跨越了漫长的30年。以主人公许佳明为视角,叙述了他六个人生阶段的六个独立故事,从八十年代到现如今,前后跨度三十年,在侧面展现时代全景的同时,六个主题分别为希望,告别,成长,信仰,占有欲与梦想。』
◆许佳明的一生不仅是一代人心灵图景的变迁史,更是让你读懂近30年来中国的入口。
◆我们永远不知道,那些正在进行的时间里有多少普通但疼痛的故事在上演。
◆命运之手在每个人的头上拨划,因为刀子划在别人身上,我们就没有那么疼。
◆他活得足够老了,癌症晚期,死后的保险金比他的命还重要;
◆他,生下时就哑了,一生从未讲过一句话,却把继子当作这世界最后的善意;
◆她美丽过、值钱过,在年老色衰时嫁给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她终于不必再听话;
◆她自杀了,带着肚里的孩子一起,他们的年龄加在一起还不够理解周围的恶意;
◆她可以放弃的东西很多,比如钱、未来、善良、自由,甚至尊严,除了一个人;
◆她本应过上幸福得俗套的生活,却因他的命案不停地逃亡……
◆这些故事围绕着许佳明短暂的一生展开,或者说,许佳明的故事围绕着这些人展开。
◆三十岁之前的这六个故事,拼成了许佳明的一生。
◆他带你看清生活的真相,教你用力去爱这不并完美的世界。
◆愿你心疼许佳明,就像心疼你自己。
◆在剧烈转型的社会背景下,小说人物跨越了漫长的30年。以主人公许佳明为视角,叙述了他六个人生阶段的六个独立故事,从八十年代到现如今,前后跨度三十年,在侧面展现时代全景的同时,六个主题分别为希望,告别,成长,信仰,占有欲与梦想。
蒋峰与《人民文学》
『2010年,蒋峰的作品第一次出现在《人民文学》“新浪潮”栏目;二○一一年至今,蒋峰的“许佳明”系列中篇——四年五部——在《人民文学》悉数刊发。《人民文学》一直伴随甚至偏爱的这颗新星,文学意义上的成长仪式圆满完成,此后,他依然会伴随我们也吸引着我们,与他复杂的青春美学揪扯不清地道别』
■2010年第11期:《遗腹子》-短篇
■2011年第11期:《花园酒店》-中篇
■2012年第7期:《六十号信箱》-中篇
■2013年第1期:《手语者》-中篇
■2015年第2期:《和许佳明的六次星巴克》-中篇
2012年春天我在南京,有天下午去一家书店避雨。很小一张门面,要弯着腰下几节台阶才能进来,里面几乎没有灯,所有的书都是零散堆在地上,我要跟跳房子一样找地儿下脚。反而书架上没几本书,仿佛从书架到书垛是条单行道,读者把书从架上拽下来,翻几页扔在书垛上,老板就懒得把它们再一一塞回去了。我以为挑不出什么,雨停之前还是找到两本书准备结账,一本是梁实秋的集子,这是我在写作文的年纪就喜欢的作家;另一本是我朋友的旧作,以前见到他都是假装看过这本书,读一读让自己别那么心虚。诡异的事情在结账时发生了,我拿到门口问老板多少钱。他一脸茫然,皱眉看着我。我知道这种小书店价钱不定,有些是全价,大部分会打折,具体的折扣要看出版的年份和版次,甚至要靠考虑那年代的物价,这是个复杂的换算。他把两本书放到公平秤上,告诉我一斤二两,算我七块。我没明白,问他怎么算的。好像我在怀疑他的业界良心,他让我再看秤,指着上面的数字大声说:“六块一斤,十元两斤。”
这是让每个写作者都会心碎的一句话。我去过很多城市,很多书店,我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问出菜市场一样的口令——这书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而事实上,菜市场也很难找着比十元两斤更便宜的东西。猪肉十五一斤,牛羊三十一斤,香蕉苹果也不止这个价。真的,每个字要写多重才能生存?
我十四岁立志当作家,十八岁开始写作,小时候以为作家可以有很多种活法,像歌德那样高光,像卡夫卡那样阴暗,像拜伦那样多情,像福楼拜那样孤独,像格林那样居无定所,像厄普代克那样足不出户。他们都写过好书,都曾激励我前行,可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这些大师的作品就像牛羊肉那样滴着血,放在秤上论斤卖。
对文学而言,这是最糟糕的时代,视听艺术更快捷更准确地替代了文字阅读;每年人均读书不到五本,其中还算上中小学生的二十本教材;图书出版每年以百分之五十的速度向下递减;近十年的研讨会都在讨论文学是否已死,或是还有多久会死;那些剩下的作家,仿佛邪教城员一般稀少而古怪。这种种的一切让我在三十岁的时候开始质疑,最初的梦想是不是一个死胡同?十五年前王小波就自问《我为什么要写作》,他说他要做那个反熵的人,他认为他有文学才能,他要做这件事。他提醒过我们做这件事有多苦,只是他没说有那么苦,而且十五年后会更苦。
我零四年出版第一本书,到现在正好十年,陆续出版几本长篇。或好或坏,但我一直在努力。有过一些吹捧之辞,说我如何坚持,如何有实力有潜力,早晚成大器。这些恳请不要再讲,听起来说起来都像是酒醉之后的失败之音。说多了没意思,我肯定往前走。也有人劝做些富贵事,反问我,继续写作有意义吗,难道写得过博尔赫斯吗?说这话的是前辈,我担心是好意,所以没翻脸离席。我想回答他,首先,我也不知道我下一部作品能不能写得过博尔赫斯,他站得再高也没挡着我的路;再说,就算写不过,就算一万个写作者才能顶出一个博尔赫斯,我起码可以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白骨贡献一个单位,不要那么怀疑地看着我,我没粉饰自己,总要有人做白骨。
这十年所有审判文学的研讨会我都没参加,我不相信文学会死,我不相信我的梦想是一个死胡同。没有理由,我必须信,因为只有相信这些,我才有力气干好这件事。也许这些可以解释,我为什么还要写作。这是文学最坏的时代,但也是最需要我们的时代,要是文学哪天真的守不住了,那我就做一个文学守陵人,告诉来往的后人,文学曾经葬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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