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璞:格雷诺耶的密室

2015-02-16 周瑄璞 人民文学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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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档案…

【她以哲思之笔勇敢地解剖自己的灵魂,她用担当之责去透视女性的生存状态,周瑄璞,一位不断超越自我的女性,一位西部实力派新锐作家。】


周瑄璞:祖籍河南省临颍县,1988年参加工作,做过电车乘务员,《西安公交报》编辑,现为太白文艺出版社编辑。1990年开始发表作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十三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著有长篇小说《人丁》《夏日残梦》《我的黑夜比白天多》《疑似爱情》;发表中短篇小说中短篇小说《失语》《通道》《关系》《曼琴的四月》《隐藏的力量》等。部分小说被转载和收入年选、进入年度小说排行榜。获第三届“中国女性文学奖”和陕西文学院“文学创作奖”、第三届“柳青文学奖”。与陕西大多数乡村写作不同,周瑄璞的作品以描写都市女性情感生活为主,折射当代都市人群的生存状态,反映人与时代命运的关系,被评论家誉为西部实力派青年女性作家的新锐代表之一。

…微言
碎语…
陈忠实:
在《骊歌》中,你把田金枝这个人物写得栩栩如生,细节真切动人,性格及命运令人哀叹。这样的都市小说,我写不了。你已经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语言和表达方式。
吴义勤:
周瑄璞的小说虽然保留了女性作家特有的文学感觉和个人印记,但是平静、自然、低调的写作姿态以及对于日常生活耐心而细腻的观察与描写,还是让我们看到了她迥异于 “70后”、“女性”这两个符号化标签的生活哲学和美学追求。她的小说有着多向度、多样化的风格元素,并时刻表现出了对于经验的窄化和过度使用的警惕。不愿对困境甚至绝境中的人生做极端的描摹与展示,而是巧妙地把批判与思考寓于常态化的生活和事物之中。其笔下的日常生活并不苍白、黯淡,也没有物欲的气息,相反,我们总是能读到潜隐的温暖与诗意。作家对生活充满敬意,她总是以诗意化的语言传达她对生活的敬仰,并总是在残酷的现实中寻找能温暖人心的希望和信念。可以说,周瑄璞笔下的日常生活是超越性的,它超越经验层面直抵精神、文化的维度。
施战军:
多数纯文学作家都是从短篇、中篇起手,有了影响后,再到长篇和中短篇兼擅并进,周瑄璞却是少数反其道而行之的成功者之一。她的创作属于生活派,宽厚对待人物,适量的议论充满善解之心,没有苛刻尖窄的驳难,但更有茨威格式的细微精准。这种难得的写作素质和叙事心态赋予她的小说整体以包容的大力量——宽展,悠远,深挚。
陈福民:
周瑄璞是一位文学资质纯正、起点相对较高、有良好的写作前景的作家。她的短篇小说,不像传统的小说那样截取一个生活的横断面,而是多取于一个内省的视角,带有强烈的内省性和自我意识,有强烈的独白性质。在她的故事里,找情节、人物性格这些传统教科书对短篇小说的定义可以说相对薄弱,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莎菲女士的日记》时期的丁玲,和80年代中后期中国一些女性作家带有某种先锋探索性质的写作。
北乔:
周瑄璞是位能在喧嚣中保持安静的女性作家,她以独有的闹中取静来面对生活,进入写作。许多时候,安静应该是优秀作家必备的心理。生活的躁动、心灵的潮涌,都需要一种安静的状态来加以梳理和剖析。安静,让周瑄璞可以凝神屏气地体味生活,可以排除干扰地思考追问。安静还使她保持自己的个性,不至于随波逐流。
计文君:
我在瑄璞身上感受到的华美之气,是属于玉的。忽然想到瑄璞的笑,总是眯着眼睛的微笑,或深或浅,有的时候是认同,有的时候是否定,有的时候藏着嘲讽,有的时候含着体恤,有的时候是不以为然,有的时候是心照不宣……果真是蓝田日暖,读得出百种滋味。瑄璞初看,常会有种人淡如菊的感觉。不能说这是假象,但至少是表象,她的淡淡之下,有着浓浓的悲怆,烈烈的愤怒——所以才有了那样文字,写的是俗世岁月,平常人心,却又写得刀光剑影,霸悍生风。玉到底有着石头的基因,她是硬的,对这个世界,她愿意了解,却不愿意妥协。瑄璞是一个直面小说难度的写作者,在向一个比当下更为长久的场域发声,有些累,也有些寂寞,不知道这种努力会不会变成徒劳,但她坚持着。认识她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瑄”为大璧,是祭天的礼器。瑄璞在获得这个名字的时候,冥冥中也许同时就领受了一项使命——她必须琢磨自己,成为人间的表达者。
弋舟:
这种“碎片”化的写作方式,以我的经验,操作起来的时候,更有可能使得作品在形式上具有某种程度的“先锋”气质,而读你的小说时,感受更多的却是那种“有力的庸常”,它们在我看来,几乎是喋喋不休的。的确如你所说,是一种“语言的攻势”,强度有时几乎占到一个短篇三分之二半以上的篇幅,那种来自一位女性的“洞见”,那种对于世界的不情愿、不甘心,实在是令人咋舌。但是,奇怪的是,我却被它们打动了。这些短篇有种古怪的质地,它们都有着一种非同一般的、活生生的、甚至是热气腾腾的力道,就像劈面走来的一个陌生人,你躲都躲不掉,只有与之狭路相逢。
格雷诺耶的密室
周瑄璞


  长篇、中篇、短篇,样样操持,或许都没有写好,可穿行于它们之间,成为朝夕相处的朋友,对于它们,生发出一些感悟与孔见。

  中篇小说是一位端正女子,大家闺秀,她健全,温婉,阳光,明亮,有理有据,她是妻子,是母亲,是女儿,是红颜知己,是可靠朋友,她守时,明礼,知进退,安本份,用自身尊严感和周正健全得到普遍认可与尊重。她的日常功课是讲故事,节取一个或几个人物一段时间内的经历。像是新闻要素的五个W一样,桩桩件件交代清楚。在讲述过程中,或许还会停下来,很知心地问一句,Do you know?短篇,是一位妖娆多姿,个性十足的女子,很文艺,很清高,些些许落寞。对大众她只有一个身份,文艺女青年,对男人,她也是一个定位,情人。她不要天长地久,只求一时拥有,她任性,尖锐,激烈,我行我素,感情用事。因为她有恃才傲物的特权,她不妥协,她更小资,她不食人间烟火,她的主打歌是情绪、情境、片断感受。她使作家的电脑里有个文档叫“碎片”,专门写一闪而过的感觉,多者几百字,少者一句话,它们最终都出现在某个短篇小说中,有时为了某一段“碎片”,会有一个短篇。就这样舍本逐末,美丽,就是这么任性。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有没故事都要讲,有没有目的地都要上路,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所以说短篇是对一个作家的挑战,不怕无米之炊,何惧道路窄狭,只为接近这位个性女神,俘获她的芳心,其间所付出显微镜般的精雕细刻与走钢丝的胆大心细,足以考验一个作家的勇气及艺术素养。

  而长篇小说,是男?是女?是父亲?是兄长?是母亲?TA是雌雄同体,TA是庞然大物,TA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它是对一个作家的综合考量:语言,故事,结构,时代,命运,人生,哲思,空气,阳光,月色,河流,山川,大地,它是无处不在的气息与弥漫……直至最终,它是一切。你要在一部长篇里完成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你要完全交付自己。它关乎命运,是代作者在虚拟世界里走过一生,活过一回。长篇创作也似向一个大口袋里装东西,给每人一个相同的口袋,看谁装的重量、质量、花样品种最多最好,装得巧妙合适,装得洒脱自如。关键是装好之后,你还能背得起来。是的,长篇就是调动你所有人生资源,天当被,地当床,给你一个舞台和家园,要你综合讲述:人是怎样活着的。它呈现人类的欢乐与苦痛和试图突破自身困境所走的道路,探讨和叙述人怎样对待我们这一具肉身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在这一场旷日持久的一个人主导的千军万马的战争中,你作为一个作家的任何优长及所短都会体现出来,无有遮掩和保护。


  写作的人置身于一个手工作坊,不舍昼夜地试验,拣选,取舍,熬制,推算,就像聚斯金德《香水》中的男主人公格雷诺耶,他身居密室,孤军奋战,走火入魔。众多材料堆集,各种气味混杂,他生于腥臭,却追求芬芳。千锤百炼始出深居,变幻莫测此情可待。

  我想,这潘多拉式的作坊里,总该有一份恒定原材,有一个保留配方:

  真实。

  在文学中,真实是最低标准,也是最高标准。不要说这很简单,我们只要问下自己的内心,你敢真实吗?我敢真实吗?默默想想这个问题,就知道它的重要性及难度了。

  天地之大,悠悠万事,凡事落到纸上或一张开口,就会不同程度的有假,而只有对待内心时,我们才会完全真诚。也就是说,对世间万物的判断,最真实的考量,只有内心,而不是外在的语言和文字。那么,从事写作的人,一生要做的,就是让我们的语言和文字接近内心,最大限度地接近内心。

  假的最省心最光鲜最无挂碍,这谁都知道,塑料花不会凋落,永远盛开,假景维持长久,恒温不变,假人折断胳膊腿,丝毫不疼,假象温情脉脉圆润美好甜蜜蜜无有磕碰,而真象疼痛凌乱破败不堪血淋淋不忍面对。出于种种原因,我们不能或不愿说出真实,那么,沉默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底线,但决不能造出假的东西来示人。你一假,世人都能看出,因为人性标准全世界通行,你心所愿也是别人的愿,你心所恶,也是他人所恶。只有从你内心流淌出来的文字,才能进入别人的心灵,所谓共鸣,就是如此吧。

  可我们大多数人,只想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天使,恨不得没有任何污点与不良纪录,错误都是别人,而我们,纯洁又无辜,从无卑下和苟全。可见真实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或许我们每个作家,一生要做的就是试炼自己有没有呈现真实的勇气,尤其是涉及自身的时候。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说,可能在真实这个问题上还只是在观望在徘徊,甚至没有迈出过哪怕一小步。

  可是,看看那些真正打动我们心灵的伟大作品吧,哪一个不是真切地将自身伤痛、卑微、失败、暗夜里的屈服、内在里的卑微、甚至不堪回首的往事与来处展现出来?当然,我说的并不是要没完没了地自挖伤口,将血泪罗织展示给人看,而是我们要勇敢地回到人性的起点,从内心出发,踏出前行的步伐,由此展开人生的种种梦想及挣扎。

  我们一生要做的,是战胜自己,与内心的小与假较量。

  就这样,我们将自己关在格雷诺耶的密室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经受无数次失败与打击,只想试制出那世上绝美的气息,陶醉自己,迷倒众生,为此我们前赴后继,无有穷尽。

精彩
回顾

摆渡经典入瀚史——对话《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

都“十元两斤”了,我为什么还要写作?

阿来的《三只虫草》

刘荣书:写作曾让我感到羞愧

《人民文学》

2015年第2期《卷首》

  优秀小学生桑吉居然逃学了,跑回家跟父母一起去挖虫草。从此桑吉在这个小说里几乎一直处在追来跑去中,从为虫草跑,到为百科全书跑——他用心爱的虫草换到手的百科全书,却跑到别处去了。童趣的视角和语句下,整个小说如初春般混合着万物甦生、大地复兴、天人归魅的气味和情态,清新发暖、清冽余寒——关键是清朗有方。在母亲夜晚的怀抱之外,他没有做喇嘛的意愿,他所遇见的一面是见多识广又不以为然的大人俗世,一面是包罗万象而通向未知的智识实境,小桑吉被后者所吸引最后也必将跑向后者。阿来的中篇小说《三只虫草》,语感、结构、人物尤其是意境和意味的高妙,细心读者自能参悟体会。

  还有郭建强、武强华的组诗,蒋蓝、王族的散文,以及非虚构作品《藏北十二年》等,本期带有大自然气质的作品比较集中。这些从边远地带发出的声息,恰是中华民族的核心精神拔节的动静。

  蒋峰的“许佳明”系列中篇,本刊从二○一一年至今,四年五部,悉数刊发。我们一直伴随甚至偏爱的这颗新星,文学意义上的成长仪式圆满完成,此后,他依然会伴随我们也吸引着我们,与他复杂的青春美学揪扯不清地道别。

  短篇小说栏目的两个作品,蔡骏写吃货、话痨闭嘴的故事,机趣横生也内藏忧惧落寞。刘心武将笔触伸至老境,适温有度的日常语调,写出一份活脱脱的孤独和心有戚戚焉的结伴,若非善意做底、若非老辣之笔,难达此境。

——编 者

《人民文学》2015年第2期目录

短篇小说

煤球李子 · 刘心武

舌尖上的一夜 · 蔡骏

中篇小说

三只虫草 · 阿来

送行人 · 王手

和许佳明的六次星巴克 · 蒋峰

非虚构

藏北十二年 · 吴雨初

新浪潮

我的同桌李梅英[短篇小说] · 彭敏

倾诉者[诗歌] · 武强华

诗歌

风雨洗刷草木 · 刘立云

无限接近 · 何向阳

青海诗篇 · 郭建强

潮湿的隐喻 · 张敏华

散文

豹典 · 蒋蓝

判断者说 · 王族

诗人的乡愁 · 王佐良

又见青瓷 · 周大新

子陵风 · 方向明

纪念遵义会议八十周年 · 看苟坝 走茅

王巨才 赵剑平 叶延滨 董立勃 李 鑫

孟繁华 张新颖 姚 风 雨 田

信息

第二届“林斤澜短篇小说奖”评选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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