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大学温铁军教授接受中国证券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信用社、供销社系统与农民专业合作社为名的大户经济各自为营的大环境下,对于大多数普通村庄的发展而言,亟需探索完善“以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土地三权分离条件下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为此,应以村庄为单元把村民组织起来,在小农经济基础之上建立综合性合作社体系,这样才能以合作社在所有涉农领域的其他收益来弥补弱势小农在农业生产领域的收益不足。
20世纪上半叶,中国发生了三次土地革命亦称“独立战争”,在通过战争实现“去外部性”的国家主权形成的过程中,由于对中国也是世界最广大的底层人群农民完成了一次最广泛动员,而为国家政治建设之基。因此,20世纪后半叶的每一个领导集体都要给农民做一次财产平均化的土地分配,如1950年土改和1980年大包干,都是按农村每家的人口数平均分一次地,后来1998年搞二次承包、2003年颁布土地承包法,也仍然延续了平均分地的基本制度内涵。为什么这么做?国家要安全,涉及到大多数人口的基本制度就只能稳定不能破坏。
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按户占有产权的农村土地制度,在给农民提供维持生存的基本保障的同时,也在客观上成为中国历次经济危机软着陆的基础。根据对于历史资料的梳理,从50年代中国进入工业化以来,我国经历了四次大规模的外资引进和八次经济危机。历次危机所造成的代价只要能够顺畅向乡土社会转嫁,城市产业资本危机就能软着陆。
这就是所谓的城市“资本池”和农村“劳动力池”的二元结构。
我们目前的土地制度实际上可以称作“农民兼业经济的无风险制度”,或者“半农半X制度”。为什么说无风险呢?因为土地并非通过市场交易而是通过政治分配得来的。农民之所以不愿意拿到市场上交易,因为土地是“一家两制”的财产基础,也就是说,保留这片地至少可以让一家人吃上饭,家庭成员可以留在农村也可以出去打工,都是风险趋零而使机会收益最大化的选择。
我国农业不能简单参照美国的大农场经验。在讨论农村劳动力转移的时候,有人说,中国原有9亿农村人口,现在转移了两个多亿,而按照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农业只需要5000万人口,因此还有几亿农民需要转移,并按照转移数字计算出农业人均产出的潜在增长能力,这种算法有意思吗?
不是的。小农状态很难抵御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广大中西部地区的农村已出现逐渐“空洞化”的现象。在信用社、供销社系统与农民专业合作社为名的大户经济各自为营的大环境下,对于大多数普通村庄的发展而言,亟需探索完善以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土地三权分离条件下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
乡村建设的重要性确实在凸显。作为一个历史概念,乡村建设孕生于20世纪初叶的中国社会,不同时期的乡村建设实践虽然在表现形式上有诸多不同,但在历史背景上有相似之处,在思想逻辑上也一脉相承。
乡村建设的目的是重塑和谐的社会关系,构造健康可持续的社会发展路径。同时,乡村建设不是保守地关注着乡村和排斥城市,而是以农村为着眼点统筹城乡发展。即梁漱溟所说“乡村建设,实非建设乡村,而意在整个中国社会之建设”。
在用词上,现在的提法是城镇化而不是城市化,这其实是对于此前10年过度城市化的否定。从我的调查研究来看,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化还没有一个可以被认为是成功的。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化可以归结为空间平移、集中贫困,由农村贫困人口变为城市贫民窟人口之后反而带来的结果是贫困标准的上升。大多数拉美国家或者非洲国家要求将贫困标准提升到2美元以上,而中国农村或者印度农村的很多地方贫困标准甚至在1美元以下,原因在于和自然资源结合得更密切一些。
是的。中国有三千多个县级单位和三万多个建制镇,大部分基础设施投资和配套不足,特别是在三要素长期净流出的传统农区。2005年中央就强调县域经济与城镇化战略相结合,就是要继续用“看得见的手”把国家基本建设投资用来加强约一万个县域中心城镇建设,同时赋予优惠政策促进中小企业向城镇集中,拉动非农就业和县域经济发展,以这种扩大内需的综合性举措来推动城乡一体化和具有多样性内涵的生态文明建设。
我们可以吸取改革初期的发展经验,创新城镇化与中小企业相结合的发展机制。应由中央和省两级财政主导增加县域经济和中小企业专项投资;同时通过税收、金融、技术、公共服务等方面的优惠政策,为那些能够与城镇化相结合的外出农民“返乡创业”和本地中小企业降低进入城镇门槛和本地化经营成本,保护中小企业在县内城镇的生存环境。
国家强调生态文明理念要和城镇化战略有机结合。在可借鉴的国际经验中,主流的是低碳经济和三产化农业相结合;欧洲中产阶级人群对农业的定制化需求,催生非主流的创新,比如“三慢(慢城、慢食、慢生活)运动”和“转型城镇”相结合。欧洲的转型城镇已经发展到3000多个,市民参与城镇公共绿地改造为有机菜园,把绿化树林改造成果园,鼓励市民在有机食品与自主手工产品交换的时候使用本地的非官方货币,尽可能缩短“食物足迹”和“生态足迹”,弱化全球化对环境的影响。
农业现代化应由二产化向三产化过渡。
近20年来,中国农业在二产化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也要看到二产化大潮中形成的面源污染和食品安全问题。目前中国农业的面源污染已经超过了城市,超过了工业。要想进一步提升农业附加值,必须要注意如何让现代化农业实现全产业链的发展,尤其要包括三产的发展,要有意识地减少农业造成的污染,这是政府和企业的共同责任。十八大确立了生态文明战略,而在农业的落实,就是要逐步恢复农业的生态特性,这应该是有利于环境友好和资源节约的。
文章来源:中国证券报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