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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水形物语》·幽绿的孤独中,你与相爱的人拯救彼此

2018-03-05 张佳玮 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两周前看了《水形物语》,当时写的。

我那时当然不知道:

它今天会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



话说,《水形物语》是部绿色的电影。

水是绿的。汽车是绿的。工作单位许多所在是绿的。

德尔·托罗显然是故意的。



电影开头场景,从梦中浮游到醒转,显示了绿色的微妙。当涉及水与浮游时,绿色看来如此诗意柔曼;当回到现实时,绿色很阴森,甚至孤独。

实际上,电影里每个人都孤独。是1960年代美国式的孤独。


女主角是哑的,寂寞的——上夜班,千篇一律的生活,乐趣是在澡盆里撩水自慰。

插画师是孤独的——画作始终没被接受,又是一个同性恋,始终与猫为伴。

泽尔达是孤独的——她是一个处在种族歧视猖獗年代的黑人,有一个背痛得无法动弹,明显也志趣不同的丈夫。她唯一的朋友是个哑巴。

苏联人是孤独的——自己人不信任他,美国人不信任他,连自己的名字德米特里都像个秘密,不能轻易出口。

连大反派斯特里克兰都孤独——家庭与工作,他都格格不入,乐趣只能从虐待男主角身上找。他甚至通过买一辆豪车,成为一个标准的1960年代美国成功人士:当然终于也没能如愿。

男主角是孤独的,那自然不用说了——他就像是女主角收养的美丽小宠物。

所以故事也无非是孤独者的彼此救赎。



但还不止于此。


德尔·托罗是墨西哥人。墨西哥许多故老相传里,现实世界很荒芜,异世界——或者说,死者的世界、幽冥的世界——很热闹,很诗意。

以及:墨西哥人很喜欢绿色——他们国家队球衣都是绿的。

他是个收集了七千张录像带的死宅。他在美国经受过墨西哥移民的典型孤独。表现在电影中,就是女主角那种孤独:哑的、午夜的孤独。是插画师那种,无处被接纳的孤独。



要解除孤独,只有将现实世界的荒芜转化为热闹的异世界——所以电影中,快乐的部分,都与水有关,与楼下的电影院有关,与1960年代的音乐、舞剧和招贴画有关。我简直可以想象,德尔·托罗也经历过女主角遇到男主角前,那些想入非非的漫长孤独。


整部电影,两种镜头最多:其一,单人面对镜头,与镜头对视的静态;其二,斜向45度的动态。镜头很近。极少远景。极少室外景。长镜头基本来自于对1960年代美国街景的表现。

德尔·托罗显然希望,你驻足于所有人物的孤独之中,近距离感受到他们的压抑与孤独。

因为这种孤独如此让人窒息,所以女主角后来,浪漫到极致的水漫金山拥抱戏,以及舞台对唱戏,都没那么突兀了,甚至让人满意了:既然逃不过满眼的绿色,那么就让水使绿色诗意化吧!


结局,也像是一个对孤独者的慰藉。反派完蛋了。插画师被治愈了。女主角脖子上的伤痕反而成了鱼鳃,让她可以在水中持续呼吸。

所以这结局,比《ET》还完美:ET是孩子们送走了外星人,本片的结局却是如此美好。那些在人类世界的残缺——哑巴、伤痕、孤独——在水中世界,却异常完美。



我总觉得,女主角性转一下,年轻一点,就是年少时的德尔·托罗——那个来到美国的墨西哥人,在1960-70年代时,希望有一个异世界的什么,来如此拥抱自己,拯救自己的孤独,告诉他:你的一切残疾,我都很喜欢。

那一点拯救,仿佛本片里女主角给男主角的那个鸡蛋,仿佛《潘神的迷宫》里,给石头人安上了眼睛。


每个孤独的人,都在人间等候拯救——最后发现你与相爱的人彼此拯救了,而且你们其实同属于另一片海域。

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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