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套路》烂尾后续：换陈冠希、换拍摄地、报税失误…哪个才是超期命门？

作者/刀刀  编辑/红拂女

一个月前，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曾报道过《套路》剧组的欠薪事件（点击蓝字复习）。

《套路》制片方一份高达1.9亿的预算表（部分）

当时，该剧被爆出制作方影力娱乐开机一个月花光了投资方优酷的6382万，却只拍出了7集素材，还拖欠剧组人员工资两个多月，把他们扔在拍摄地泰国不管不问。5月28日，优酷宣布解散剧组，发出声明如下：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项目烂尾了之时，6月19日，优酷突然在海口举行了一场主题为“反套路”的开机仪式。除原剧组的总导演和主演以外，影力娱乐的演员、制片人和其他由影力牵线进入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续约。原剧组成员告诉小娱，新的承制方是一家名为“福拉沃影视传媒”的新公司，注册资本为100万元。

到底这6382万优酷是怎么批出去的？如何花的这笔钱？拖欠原剧组人员的工资该谁支付？近日，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采访了《套路》影力方的制片人林楷，原《套路》剧组的部分主创，试图还原事件的始末。投资方优酷则拒绝接受采访，“对于一个信口开河颠倒是非的公司（指影力），不值得我们浪费口舌，司法结果见分晓。”

6382万是怎么花光的？

《套路》优酷方的制片人此前曾回应，目前投入的6832万已经占到了总投资额的50%，但最终只有7集的拍摄素材，还不到总集数的四分之一，严重超支。那超支到底是如何造成的？

影力制片人林楷表示，最先超支的部分是演员片酬。

优酷此前曾回应过关于演员的问题，“影力方制片人林楷之前提出并承诺能邀请到的关系很熟的艺人，后经证实，双方根本不认识，临近开机前该艺人才收到影力发出的邀请，根本不可能排出档期。无奈之下，不得不根据角色需求重新物色。”

林楷的说法与优酷截然不同，“最开始我找的男一号是陈冠希，连片酬都谈好了，我还破例带优酷的人去跟陈冠希的爸爸吃饭。”林楷表示，因为自己和这名艺人关系很熟，和他谈的片酬很低。但后来优酷和广电总局聊过后由于担心用这名艺人有政策风险，最终决定换演员。

没想到，换的第二个片酬符合预算的演员因为档期问题也没成。林楷声称，他从去年9、10月份就开始邀请这名演员了，等和优酷签完合同，优酷12月打款后，他本准备签约，但因为那时候知道泰国的拍摄许可证肯定没法在1月底下发，就没有签。等3月份许可证到手后，他再去问这个演员，对方已经没档期了。

林楷表示，后来他又给了四个演员的名单让优酷选男一号，最高的片酬8000万，最低的450万，最终优酷选了片酬比预算多五百万的明道，合同在三月份才签下来。

除了明道，男配郑嘉颖和谢天华的片酬也超支了。林楷表示，是在去年年底的一次编剧会议上，优酷觉得郑嘉颖从出道以来没演过反派，让他演男三（反一）的角色“可能是个点”，所以提出调换角色。结果郑嘉颖从男四变成男三，剧本上的戏从60多场变成180多场，片酬翻了番。后续其他演员的调动也是因为这两个角色的调整。

因为每个演员的身价不同，调换角色后演员片酬整体比以前涨了不少。三人角色调换后整体片酬超支了四百万整。

不过，林楷也承认，在税费方面自己预估有误，在预算中所预计的税款比实际的发票税款还低。所有演员加起来，税费超支了五百多万。“主要是发票税，优酷没告诉我要开票，一般影视投资都会以投资款名义打款，待项目结算后才会交税，合约也没说发票的税由影力承担，所以预算的税才做得那么低。”林楷说。

造成超支的另一个原因是不断延期。

林楷声称，影力于2016年9月与优酷签订本剧合作意向书。经过半年剧本制作，2017年3月决定选址马来西亚拍摄，计划8月开机。同年6月，《套路》取得马来西亚拍摄许可。但5月时优酷制片人以马来西亚航班太危险为由，建议改去泰国拍摄。

“我告诉过优酷，如果选择在泰国进行拍摄，经费比于马来西亚拍摄至少多出30%，并且存在语言沟通方面的问题及拍摄许可申请困难的问题，而之前筹备已经支付的费用也白费。但优酷坚持换拍摄地。”林楷说。

优酷则在早先的声明中曾回应，“不存在泰国比马来贵30%之说。 预算是根据在泰国拍摄制定的，预算的审批也是以泰国为标准，与影力的合约也是在确定去泰国之后才签署的，因此不存在和马来西亚拍摄进行的比较。”

林楷则表示，虽然与优酷的联合制作与出品合作协议书，是在去泰国后签署的，但去马来西亚前期筹备的钱是影力垫的，也包含在这6382万里面，“不可能我前面用的钱就不是钱。”

那为什么这一真空阶段（即在马来筹备时）影力还愿意自己往里垫钱？林楷说，“因为相信”，影力视频网站三甲之一的优酷是大公司，不可能会事后赖账。据林楷的说法， 第一次优酷说签合约在去年9月，但赶上优酷的收购，又拖了三个月，最后，是2017年11月29日签的这份制作与出品协议。

林楷还认为，除了前期去马来西亚筹备的额外开支，还有一部分超支费用，是迟迟没拿到泰国的拍摄许可证所产生额外的吃住行费用及工作人员超期费。这部分超支总计为原预算的20%。

“当时在泰国同时筹备的有四个中国剧组，最后只有我们留下来了，其他三个都没拿到拍摄许可证。”林楷说。因为迟迟没拿到拍摄许可证，剧组今年1月份就到了泰国，开机时间却从原定的1月底推迟到4月初。

“我们到的时候才知道泰国收紧了涉外拍摄政策，所以纯粹是不可抗力。”林楷抱怨起在泰国拍摄的不容易：每天电检局都会来现场监督，因为是架空国家题材，电检局甚至要求剧组请的泰国群众演员都必须得说普通话……

但另一位在泰国拍过戏的知情人士告诉小娱，当时和《套路》同在泰国拍戏的另三个剧组并不是都没有拿到拍摄许可证，泰国的电检局其实也不难摆平，“一定要找好一点的地陪（协拍公司）。如果你在泰国没有拍摄许可证，军队就可以来抓你。但如果你的地陪关系够硬，就能很快拿到拍摄许可证，电检局的人在片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认为《套路》剧组之所以在泰国拍摄困难重重，很可能是因为找的地陪不靠谱。林楷在采访中也承认，自己在找泰国的协拍公司时，确实存在用人不当的失误。

另一位在泰国接触过《套路》剧组协拍公司的人告诉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套路》剧组成员每天在泰国的主要工作就是吃喝玩乐，“有一种现象在很多海外拍摄的剧组里都有。比如制片方向投资方报100个人去，实际只有50个人（甚至更少）是真干活的，大部分都是蹭投资方钱出国玩一把的。”

那为什么1、2月份剧组成员都陆续到泰国了，之后发现拍摄许可证迟迟拿不到，也没有回国而是选择继续等待？毕竟在国外，吃住费用可不低，有必要全组人都在泰国盲目等待吗？林楷的理由是，“二月时剧组成员已经在办转签（旅签转工作签），如果那时离开，重办又要一个多月。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拖到四月（才拿到拍摄许可证）就离开了。”

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询问了另一位在泰国拍过戏的剧组人员，对方表示在泰国旅签转工作签一般需要半个月左右时间，也是协拍公司统一办理的，“不知道他们为何那么复杂，跟我们不同。”

林楷称，目前花光的6382万里，演员片酬和税费就已经超过4000万。其中因为演员片酬和税费导致的超支近1400万。是超支的大头，“而且很多事情没发生我们就要给钱，比如剪辑指导和声效指导的工资，他们还没开始工作，定金就已经给了。”至于具体的财务明细表，林楷表示因为有保密协议，不能公开。

对于林楷所说的，“每一笔三万以上的开销优酷都签过字”，优酷曾回应，“实际上，有大量没有签合同，但是已经提前发生了的费用产生， 我方对此部分费用起初并不知情。 即便我方签字的部分里，也有不完全认可的费用，但影力方面提出会从后面的开支中压缩补回，基于双方合作，不希望耽误进度，优酷才同意签字。”

林楷则表示，他早在5月20几号就把剧组账户的优盾给了优酷检查，以示清白。“他们内部的人跟我说，查完账之后发现只有六万块钱和实际支出对不上，是没有签字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至于优酷所说的，“签了字也有不认可的费用”，《套路》剧组的美术指导王晖觉得很可笑，“你得问他们的制片人为什么这么不专业，签了字都不认账，出了事一点责任都不担。”

但是，影力方有提过“会从后面的开支中压缩补回”吗？有的。

林楷最早在3月24日就和优酷商量过超支的问题，当时商讨的结果是“先不追加预算，等拍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拉上补下”。

为什么只拍出了7集素材？

乍一看，6382万只拍出了7集似乎很离谱，但林楷表示，按照他的算法实际上是拍出了12集。“因为我们和优酷签的合同是24集*40分钟，最终我们拍出了490分钟的素材，可以剪12集。”按照他的逻辑，影力是花完了50%的投资款，但也拍出了合同规定的一半的集数。

优酷坚持说只拍了7集素材，是因为实拍时的剧本，跟原剧本已不是同一个。由于剧本内容增加，拍出来的素材确实还达不到目前总量的四分之一。

《套路》的编剧夏宇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领导们（指优酷和影力）”觉得原剧本中感情戏太少，所以让他们多写了很多感情戏。直到5月份发现超支严重后，编剧才在影力和优酷的要求下开始删减剧本，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告诉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自己和剧组签的编剧合同是总集数24集，每集不低于15000字。

但正常一集电视剧的剧本字数是12000~15000。“明道进组第一天就说了，你这个剧本这么长，24集能拍完吗？”林楷说。他认为剧本超量完全是由于优酷乱加感情戏。在最终定稿的剧本中，有几集的字数已经达到两万五千字，更别提《套路》中有很多动作戏，有时剧本中一句话就能拍十几分钟。

“第一集我们拍了三分之一的剧本，剪出来就已经是30分钟了，也就是说整集拍完就是90分钟。优酷还是说这个剧本不会超，所以不需要减。”林楷说。按照他的预估，剧本拍出来应该是36集*45分钟。剪辑指导看过后认为可以剪成38集*40分钟。

为什么优酷一直提出加戏林楷却没有及时劝阻？林楷表示，早在去年年底郑嘉颖和谢天华调换角色时，他、导演刘国昌和编剧夏宇就提醒过优酷当前的剧本过长。林楷还提出，这样演员拍摄日期增加，可能会导致超支。但优酷制片人告诉他们，虽然合约签的是24集，但希望实际剪出来能到28集。

“我们差钱吗，这句话一直挂在优酷嘴边。”林楷说。一旁的《套路》美术指导王晖说，“你们为什么不录音当时，现在人家不承认了。”王晖以前是拍电影的，这是他第一次做网剧。经过这次事件，他最大的感受就是网剧的资方话语权更大，“我以前做电影，编剧、导演制片人和美术等等，每个人都会参与创作。但做网剧你只要执行就行了，都他们说了算。”

不过，优酷并不承认自己乱加戏。优酷在此前的回应中曾提到，“剧本一直就是24集，不存在影力林楷夸张的38集。优酷一直主张精剪剧本，拒绝注水。剧本定稿前，有增也有删，后期则一直主张做减法。”

编剧夏宇表示，后期发现超支后，确实优酷和影力要求他们删减剧本。但是经常出现他删减完后，优酷方又觉得不该删，要加回来的情况。

除了剧本超量外，《套路》剧组前期拍摄进度缓慢也是事实。林楷表示，因为整部剧从导演到编剧，从美术到剪辑，所有主创之前都是拍电影的，所以前期试拍时确实进度缓慢，优酷方面也担心过这样会拍超期，但最终还是表示“以不牺牲品质为代价”。

不过林楷同时也强调，除了试拍的那三天拍得比较慢，后来每天拍的量都是按照排期表走的，拍文戏时慢则一天拍五六页纸，快则十几页，都是正常电视剧的拍摄速度。除非在泰国拍摄时遇到“不可抗力”没法拍。

但行业里一位资深导演告诉我们，按照国产剧的常规情况，一般是四天拍一集戏，最多不超过五天，这是基本纯文戏无动作戏的情况，特殊情况就是转场次数较多、时间成本较高的，可以宽限到七天拍一集，比如说公路片等等；而《套路》当时的剧本大概在1000页上下，如果按照林楷说的拍摄进度，这1000多页大约要拍3~7个月。

拍超期的是动作戏。“一个半月能拍完全部动作戏吗？根本不可能。”《套路》动作指导吴永伦表示，“我们是每一个镜头都抠”。林楷曾向优酷申请让动作组多拍一个月，但优酷没有同意，“他们只想删动作戏，是我不同意，我说如果这一部分超支的话由我承担。”

因为担心拍超期，四月底林楷给优酷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删减剧本，不动两个主场景，删减其他部分。二是签补充协议增加集数。由影力先垫付超支的部分，拍完后优酷按多出的集数承担增集费，但优酷并没有回应。

和优酷制片人商讨无果后，林楷把情况汇报给了优酷的高层领导杨伟东。

5月，林楷动身前往北京，和优酷就超支问题开了次会，林楷希望优酷追加所有的超支金额，并尽快汇第三期款项供剧组顺利拍摄。林楷表示，优酷曾答应在5月18日前将第三期款项汇入剧组账户，但并没有如期打款，于是剧组从5月18日开始停工。

林楷猜测，优酷方面没有如期打款，是因为优酷的执行制片人连同制片主任及执行监制，在未经影力同意下擅自做了一份高达1.9亿的预算，并上交至优酷财务部，导致优酷对他失去了信任，认为追加了这次预算还会再次追加。

至于优酷所说的，发现超支后，影力“报来一版又一版极为不靠谱的排期表（比如一个组一天拍40页）和数据错误百出的预算”。林楷辩解，这版排期表是一个外聘的执行监制做的（也就是和优酷执行制片人一起做1.9亿预算的那位），他发给优酷时说明了自己没看。不过，为什么如此重要的新排期表会交给一个外聘监制做？自身作为制片人，也带有统筹，却没有做预算的能力吗？在pass这份新排期表给优酷时，林楷又为什么自己不看呢？疑点还是很多。

林楷表示，5月20日，优酷制片人和影力总裁李海峰赴泰，和他就超支问题再次开会。优酷提出两个方案让影力选择：一，影力垫资所有超支金额，所垫资金不得超过2000万，项目完成后优酷将全额返还所有影力垫资的款项；二，影力与优酷共同承担超支金额，优酷出资1300多万，影力出支600多万，合共2000万。

林楷表示，影力考虑两天后选择了方案一，提出要和优酷再次开会，并要求优酷尽快签订方案一的补充协议。会议期间优酷提出回国去海口拍摄的方案，林楷没有同意，他认为回国拍摄只会再度增加预算，并且会影响拍摄质量。会后优酷的执行制片人在剧组大群里宣布，剧组将由优酷总制片人袁玉梅全面接管。

按照林楷的说法，随后优酷瞒着影力，带了两位导演到海口勘景，并在5月28日在大群里宣布解散剧组。

目前被欠薪的工作人员仍在追讨工资，原剧组成员写了份联合声讨书。据了解，目前剧组拖欠工资约人民币700万，涉及100人左右。因为迟迟无人支付欠薪，美术组负责人王晖和动作组负责人吴永伦已经为手下的工作人员垫付了工资。

在讨薪无门的情况下，剧组成员联系了几位律师。律师告诉他们，因为所有人的合约都是和影力签的，所以可以先告影力，再把优酷列为第二被告，承担连带责任。目前，吴永伦、王晖和夏宇等人已陆续对影力发起诉讼。

回过头来再看整个事件，原《套路》剧组的主创们还是觉得很突然，当影力和优酷就超支问题多次开会，争的不可开交时，大多数剧组工作人员都对此一无所知。他们觉得自己非常无辜，“超支是影力跟优酷之间的问题，为什么要让我们做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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