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尔•朱利塔：大海（梁小曼 译）

大海

1、

惊人的诱饵从天降。惊人的诱饵

落向海。蛰伏之海，升抵罕见之云

朗朗一日。惊人的诱饵

落向海。曾落下一次爱情

曾落下清澈一日在此刻之海。

是阴影，鱼饵。朗朗一日落下，

一段爱来不及道说。爱，是爱

骇人的诱饵从天落向海

鱼群之阴影上。

澈日落下。奇异的诱饵澈日紧随

来不及道说的爱。

海，人们说到海。说到落下之诱饵和

紧随之澈日，说到半途的爱，

清澈和无尽的日子为海里的鱼落下。

2、

能听见整日之坠落，听见奇异的

晴朗之晨，未完成之爱，半节告别

落入海里。听见令人惊讶的

诱饵紧系着艳阳天落下、半途的爱

不再有的告别。人们说到诱饵

落下，为海里的鱼。

湛蓝而明亮的海。能听见鱼群

吞噬诱饵，紧系着不再现的语言

不再续的消息与岁月，不再的爱情。

人们说到欢跳的鱼群，那欢跳的

鱼旋风。

能听见天空。人们说到那骇人的

诱饵，与天空相连落在海上。

3、

我听见谲异的天空和海，听见太阳爆裂

爱如果实落下，听见鱼群的旋风

吞噬鲜红的肉，那令人惊讶的诱饵。

我听见百万的鱼坟，葬下天空，

千百句未及述说的话，

千百朵玫瑰肉英和眼睛里的

天空。听见千百段爱情夭折在

艳阳天。诱饵从天降落。

薇薇安娜在哭。薇薇安娜听见鱼旋风

升起，空中争食半节的告别

一段祈祷无声，一段爱未告白。薇薇安娜

在海边。薇薇安娜是今日智利。

这智利大鱼风中升起

吞噬其死者的太阳诱饵。

4、

巨大平原为鱼而坠：从此不来的

日子，眼睛紧系一个终极天空，

未表白之爱。人们说巨大平原是

不能拥抱的胳膊，不能触摸的手。

人们说罕见之果被鱼吞噬，

被银光坟墓之鱼吞噬。我听见

巨大的平原落在海上。

惊人的天空、日子、梦陷落

波浪的银光旋涡里，我听见鱼银色之口

吞噬半节的告别。我听见爱的巨大平原

说不再。天使，爱的乐谱说

不再。

世界，宇宙，未吹尽的风裹挟数千

玫瑰诱饵，落向智利那食肉之海。我听见爱的

平原从未说出，爱的无尽天空落入

鱼造的肉食之坟里。

5、

这海，人们说，鱼造的肉食之坟。

这杏色的肉与大海。海在哭。

薇薇安娜在哭。

无尽的天空，有着杏树、果实般述说

及落下的繁星。惊人的诱饵从天降

如繁星，如果实落在牧草上。有

无尽宇宙入鱼腹，繁星，杏园。

薇薇安娜听见血色的巨大杏园

落在海上。无尽的澈日

落向大海之赤沫。

奇状之人落下，像一次罕见收成里

罕见之果。

薇薇安娜听见令人惊讶的人饵落下

惊人的人果收割于奇异的牧场。

薇薇安娜是今日智利。她听见人果落下

像金色太阳迸裂水中。

6、

惊人的收割从天降。不可思议的

熟果落向海的田野。薇薇安娜听见

无声阴影落下，没走完的分钟，圣十字

像云落向太平洋之波浪。听见躯体，

谲雾逼向波浪，柔软肉身的

诡云紧系着大海之

长空。

诱饵与无口天使落下，无声的

乐谱，沉默的阴影吻别。惊人的收割

落下，惊奇的树燃烧着落入

水波。

田野、圣土从天降

和断背、流离失所的脖子，

无尽春天那突然的云。它们

被抛掷。落下。惊人的收成落入

海中鱼腹。薇薇安娜听见圣土

落下、她的儿子如行云

落向太平洋空荡荡的十字。

7、

鱼造的十字基督。智利天空之弧

落入基督那嗜血的坟，为鱼。

那有你的母亲。有你的儿子。阴影落向

大海。奇怪的人饵落向海里

鱼群的十字。薇薇安娜想去抱鱼，愿听

这澈日，夭折之爱，固定的天空。薇薇安娜是

今日智利。赞美主的天空下，将鱼轻抱。

惊人的基督落向海的十字，以奇异

之姿。惊人的诱饵从天降: 赞美主的

天空下，落下最后的祷告，最后的激情

最后一日，无尽天空以异状

落向大海。

无尽天空落下，断腿、颈臂

相交、头扭向背部的无尽天空。

哭泣的天空落下，以残破之姿，

破碎天空与脊背之云团。颂歌落下。

那有你的母亲。有你的儿子。

8、

那有你的儿子。薇薇安娜听见眉之弧

惊人地扬升，听见天空之眉落下不合之眼。

听见铁钉落入大洋的十字。智利的海是

十字。无尽的平原在天上唱那赞歌

属于十字之海，像平原般落下

食物、面包在神圣的鱼腹内。

薇薇安娜听见鱼群升起，神圣而无尽。

听见无尽的鱼用天空之声歌唱。

鱼向天空升去。惊人的诱饵落下

和惊人的日子，杏树的形象、半途的

爱。惊人的诱饵落向神圣的

海，神圣的鱼。

海是神圣的，落下的人果之原是神圣的，

鱼是神圣的。听见无尽的日子落下

身体落下，随着天空、隐约的田野

和树。如十字架的树载歌的水中

合唱。

薇薇安娜拥抱圣海。薇薇安娜说圣水中

有她的儿子。

9、

圣空落下。水的无尽如

圣空之儿，是，如面包、智利十字之海

低伏的圣饵。哭泣，男儿落下，属于不再之爱

属于火光中坠落的无尽草原，和燃而未尽的

荆棘。薇薇安娜听见整个天空坠落，如杏树

开花，如粉颊盛开于智利

救赎的海。

荆棘，智利的海在燃烧，燃而未尽。

从天空坠落的神圣平原，在燃烧。人饵

落向海的火荆棘。鱼以天空之声，

赞歌中升起。群集的、无尽的鱼升起，

自圣水。

谲异的、载歌的太阳从天降，谲异的果实

落向圣海。

燃烧之鱼跃出，骇人的诱饵海中燃烧。

圣空落下。智利的荆棘，那有你们的儿子。

智利的荆棘，那是燃烧的海。

10、

那是燃烧的海。薇薇安娜听见燃烧的天空

在海的火苗中，未燃尽的荆棘，

令人惊讶的荆棘之子在波涛烈焰中，

燃而未尽。奇异的日子燃烧着落向大海

骇人的神圣诱饵载歌中落向

大海的炽火草原。薇薇安娜是今日

智利。水的火光中听见赞歌浮现

炽烈的碎浪上，听见神圣天空为爱燃烧。

听见她神圣之爱，“拿撒勒的耶稣，犹太的王”

燃烧着升起，在太平洋炽火的

草地上。

听见“拿撒勒的耶稣，犹太的王”，自燃烧的

天空。智利的大洋与海听见“拿撒勒的耶稣，犹太的王”，自燃烧的天空。

赤血的惊人诱饵从谲异的云落向

大海，烟熏的惊人大海升起，天空中

和鱼饵同歌。

听见赞歌，来自升空的鱼。在燃烧，

智利的圣海在燃烧。火焰如染

血与玫瑰的烟，太平洋那炽火草地。

无数的海

被抛下。如奇异籽实密集

生长，被开垦的田野覆盖那大海。

翻译：梁小曼

[诗人简介]

劳尔.朱利塔（Raúl Zurita），1950年生于智利的圣地亚哥，原本修读工程学，1973年，奥古斯托.皮诺切特在美国的支持下，发动军事政变推翻了民选总统阿连德，对智利实行了长达17年的军事独裁，许多智利人因此入狱，Raúl Zurita也是其一。暴政与入狱经历让诗人走上诗歌创作之路。Raúl Zurita现是拉丁美洲最著名也是最受争议的诗人之一。

十七年独裁统治期间（1973－1990），劳尔.朱利塔出版了三本诗集，他曾在纽约的天空用白烟写诗、在智利沙漠用推土机写诗，引来广泛关注。写诗之外，诗人还参与筹建抵抗独裁统治的激进艺术团体。关于他早期的诗，评论如此说：“独裁和教堂的视野里，他写诗、出版，并列世俗与神圣，统治与不受统治。运用神秘的逻辑与符号、宗教象征、大脑扫描、制图和医学报告，劳尔.朱利塔扩充了语言库和诗意的素材，抵抗了暴政之丑陋贫乏”。

劳尔.朱利塔曾荣获多个诗歌奖，包括古根海姆奖学金、“智利全国诗歌大奖”和“聂鲁达诗歌奖”，也曾受邀前往无数的美国大学朗诵诗歌，包括哈佛、耶鲁、斯坦福和伯克利等。近年，他的多部诗集被翻译成英文并出版，包括《炼狱》、《耶稣、拿撒勒人，犹太人的君王》和《歌颂消失的爱》等。

诗人目前居住在智利圣地亚哥。2013年携长诗《大海》参加“香港国际诗歌之夜”。

（梁小曼 撰）

[译者简介]

七零后诗人，专栏作者，在深圳生活工作。大学修汉语言文学专业，通英语和西班牙语，从事诗歌翻译，在《诗歌月刊》等文学刊物发表作品。是2013年度香港国际诗歌节的西班牙语诗翻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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