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浥尘：十九世纪的自然启示录

「 VAS is a lifestyle 」

（打开背景音乐）

新冠病毒出现后，看到有文章分析博斯《人间乐园》对人类的批判和警醒。我还想到美国十九世纪的画家托马斯·科尔（Thomas Cole），他是哈德逊河画派（Hudson River School）的奠基人。

18世纪末到19世纪20年代，美国举行东部向西部迁徙的西进运动（Westward Movement），大批印第安人遭遇屠杀，美国西部的生态也遭到严重破坏。

在这一背景下兴起的哈德画派画家，以主要描绘纽约哈德逊河流域周边山谷风景得名。他们用瑰丽的笔触描绘美国新大陆广袤壮阔的风光，对正在消失的旧式自然观怀有浪漫的眷恋，也把自然视为上帝妙不可言的显现。　

Thomas Cole （1801 -1848）

托马斯·科尔出生在英国，少年时移民美国。他二十多岁时重返欧洲在英国、法国、意大利学习绘画后，再回到美国长期居住在卡茨基尔，在这里起航他的创作生涯。

像许多风景画家一样，科尔把风景画发展成一种表达历史、社会和政治寓言的镜像艺术。他的观点和立场在画笔中显影。

科尔的很多画都表现出对印第安人的尊重与同情，他认为他们真正知道与自然相处之道，而一心谋求工业发展的美国新移民却不断破坏自然，对自然毫无敬畏心。

Indian at Sunset 夕阳下的印第安人 （1845－1847）

在《夕阳下的印第安人》一画中，一位头戴羽毛装饰的印第安人，独坐湖边的岩石上。他凝视着被夕光染红的树林，与周围的湖水、云朵、树林融为一体。画面的色调苍凉中透露出暖意，柔和中又蕴含着暮色的悲哀。

在组图《帝国的历程》（The Course of Empire）中，他用五幅风景画完成史诗般的叙事，表达了自己对文明兴衰的思考，对盛行于十九世纪的历史循环论的崇尚，以及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警示。

Ⅰ. 蛮荒时代 Savage State  

广阔的荒野中零星点缀着原始人的生活：追赶雄鹿的猎人、圆锥形兽皮帐篷、火堆、村庄。三角形的山峰耸立在画面中央，指向天幕，象征着自然的绝对意志。

这是狩猎采集时代的人类文明，依存并敬畏于自然。

Ⅱ. 田园生活 

The Arcadian or the Pastoral State  

在这幅画中，色调转为明朗、鲜活的青绿。人类驯服了荒野，探索出农业：农民犁地，牧羊人放羊；林中的男女享受着音乐，舞蹈，诗歌。

画面中央是人类的神庙，相比隐于暗云之后古老的远山，还是稚嫩许多。

沙滩上有一艘正在建造的大艇，暗示着这个时代的人预谋着要远行去创造一个帝国，人类社会正在转变前进方向。  

Ⅲ.辉煌成就 

The Consummation of Empire   

这幅画展示了人类文明的伟大成就：精致的城市建设，庄严的古典建筑和雕像，恢弘的舰队参与商业，也参与战争。

人类文明的等级秩序也昭然可见：统治、奴隶制、宗教权力、贫富差距。画面左下方高高在上的君主俯视着列队的群众，他昂扬散播雄伟言论时，也播下了帝国衰落的种子。

自然的影子已若隐若现。

Ⅳ. 毁灭 Destruction   

终于，帝国文明到了毁灭的时刻：船只着火，桥梁塌陷，城如灰烬，哀鸿遍野。是奴隶起义、内战还是外族入侵，不得而知，但很明显，这个社会的崩坏是因为自身的堕落和道德的腐败。  

此时自然已完全隐身，画面中没有一棵树，然而在高处火焰的背后，又似乎隐藏着一双自然之眼，不悲不喜地，不声不响地，目睹这场毁灭与审判。 

 

Ⅴ. 荒芜 Desolation   

历史循环的终点，又回到起点：人类消失了，植物覆盖了城邦的废墟；明月在画面中央缓缓升起，山海复归自然。

画面凄凉、黯淡、萧索，却又深沉而宁静。

自然是人性的镜子，科尔的画也是历史的镜子。

科尔描绘的不仅是古代和近代世界，不仅是五世纪的罗马或十九世纪的美国，而是更广义的人类文明的宿命。

无论是在生态还是心理意义上对「荒野」的消灭，都让人类社会付出了悲痛代价，而现实依然是人类一次次重复他们渴望以之为鉴的历史。  

Ruined Tower 塔墟 （1832－1836）

科尔在画作中并置了人类社会的短暂和自然的永恒，正如BBC纪录片《文明》第八集中的解说词所言：  

「不令人惊讶的是，科尔，作为一名自然风景画家，在内心深处相信，任何与自然失去联系的社会，都会失去道德的指南针。」

（Perhaps not surprisingly, Thomas Cole, the painter of landscapes and nature, also profoundly believed that any society lost touch with nature also lost its moral compass.）

此后，科尔还完成了《生命之旅》（Voyage of Life）系列，描绘人在天使的护卫下从儿童、青年、成年至老年的过程。关于人生的青年时代，科尔写道：  

「我还是位年轻人，仍幻想着我会建造一座城堡。但我知道，城堡迟早是会分崩离析的。但如果我能从解体的废墟里探寻到一点金子的话，我想我就够幸运了。」

（I am still a Youth in imagination and build castles still. They will crumble away most likely but if I can find by groping amid the ruins some bits of gold I may perhaps consider myself fortunate.）

这两句话，对当下的我们而言，都很有力、有益。

生命之旅 之少年

生命之旅 之青年

生命之旅 之中年

生命之旅 之老年

Nature & Humanity

⛰️

文&编辑 | 薛 2020.2.9

图 |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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