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桥文艺 | 石晓娜：《一朵永不凋零的夏日玫瑰》

一朵永不凋零的夏日玫瑰

——回忆在荷兰小城马斯特里赫特的读书时光

文 / 石晓娜

 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马斯特里赫特，是一座远在欧亚大陆的另一端、国人罕少听说过的荷兰小城。只有一次，律所一位国际法专业的小同事，听到后说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似乎在哪本教科书上看到过。我笑着回他：你的基础真好，马斯特里赫特就是签署《欧盟条约》的地方，事实上《欧盟条约》的正式名称就叫《马斯特里赫特条约》。

1991年12月，第46届欧共体首脑会议在荷兰的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举行，通过并草签了《欧洲经济与货币联盟条约》和《政治联盟条约》，统称《欧洲联盟条约》（Treaty of Maastricht），即《马斯特里赫特条约》。1992年2月7日欧共体12国外长和财政部长在荷兰小镇马斯特里赫特正式签署了该条约，条约也正式生效。这一条约是对《罗马条约（Treaty of Rome）》的修订，它为欧共体建立政治联盟和经济与货币联盟确立了目标与步骤，是欧洲联盟成立的基础。

马斯特里赫特确实因欧盟条约而一时名声大噪过，然而，她本身就是一座富有深厚历史人文气息的荷兰历史名城，到处充满着文化、音乐、建筑和美食的气息和踪迹。马斯特里赫特一直在和内梅亨竞争谁是荷兰最古老的城市，但是无论评价规则和结果如何，都充分说明了马斯特里赫特有着悠久的建城历史。

马城的圣塞尔法斯是荷兰的第一主教，长眠在马城最壮观的大教堂里，该教堂也以他的名字命名。马城还有3座千年来修建的古老护城墙，其中有一道地狱之门是荷兰境内最古老的碉堡式城门。马城在荷兰的最东南边，与德国和比利时接壤，由于过去几百年间曾相继被西班牙和法国长期占领和统治过，所以这个城市的建筑和文化并不是传统荷兰的经典建筑样式，而是充满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在马城定期举办的“欧洲艺术和古董博览会”，是全球艺术界的十大展览之一。在马城出生成长的著名音乐家安德鲁·瑞欧几乎每年夏天都会带着“约翰斯特劳斯管弦乐团”回家乡举办一场大型的广场音乐会。另外，马城境内还有一座和比利时、德国共有的法鲁士山，海拔320多米，是荷兰的最高峰……

马斯特里赫特夏季音乐会

不仅如此，历史学家还曾在马城发现了史前8万到25万年之间的旧石器时代遗迹，证明凯尔特人在罗马人到来之前就在那里居住了至少数百年。这里还有一个冷知识：因为十九世纪晚期在这里发现了沧龙化石，直接导致了地质学上以城市命名的六百万年的纪元的诞生：白垩纪的马斯特里赫特阶。

马斯特里赫特，正是因为这些与众不同的特点，成为了游人络绎不绝的休闲度假名城。不过，不管她有没有名气，她对我来说都意义非凡。因为她是我曾经认真生活、学习成长的地方，也是结识终生好友的地方，甚至是重塑了世界观的地方。她始终在以自己的方式影响着我，哪怕我们分别已近十年。

 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

中间飘扬着旗帜的就是马大法学院

就在出发去荷兰读书的一年前，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马斯特里赫特这么一个美丽而独特的角落。那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处在一种比较压抑和矛盾的状态。父母始终没放弃软硬兼施地劝我去做公务员，说公务员考试简直是给你们政法大学的毕业生量身打造的，而且你又早早通过了司法考试，就不要出去折腾冒险了。若去行政司法机关工作，日子将会很安稳云云……

父母长期生活在小城市，思想比较保守（现在已大有改观）。他们的出发点自然是为我好，况且道理也没说错。但在当时，却是给兴冲冲追求梦想的我泼了好几盆冷水。好在我足够倔强和叛逆，在一两年的时间里，自己查资料、搜信息、准备语言考试，最终独自申请到了好几所中意的荷兰大学，甚至还幸运地拿到了一份豁免全部学费的奖学金。后来父母看我如此执着，也就作罢，甚至还改变态度，选择不遗余力支持我。

马大师生和圣塞尔法斯大教堂

我读本科的时候就慢慢喜欢上了荷兰，那里有格老秀斯、文森特·梵高、缤纷的郁金香花田，还有海牙国际法庭、世界上第一家股份制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和第一家证券交易所（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除此之外，荷兰还是申根签证国家，可以让我简单便捷地在喜欢的老欧洲四处旅行。虽说如此，但在动身出发之前，我从未去过欧洲，也不认识任何来自荷兰的朋友。可以说，如果我们得以突破惯性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一定是梦想向我们展示了它强大的牵引力，就像那位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

中宵茶鼎沸时惊，正是寒窗竹雪明

尤记得，经过16个小时的飞行与转乘，我和另一位同学终于辗转抵达马城的国际学生宿舍。次日上午我们走路去学校，金秋九月的街道，两旁是一栋栋整洁雅致的房屋，一株株粉色和紫色的绣球花盛开在栅栏围起的小园里。一阵清风吹过，鼻尖拂过一股淡淡的草本植物的香气。时有一两只蜜蜂飞来飞去，最后留恋地停驻在甜品店的苹果派、樱桃派上。骑着自行车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轻快地从身边驶过，留下一串清脆的车铃声。再往前走，就看到马斯河横亘眼前，宽阔平静，波光粼粼，河对岸的圣塞尔法斯教堂恢弘壮丽。而法学院，就掩映在教堂旁的一片古雅建筑里……啊，疲惫的我，终于可以在这里停泊、憩息。

马城的市政厅

初来乍到一个陌生国度，学术英语也有障碍，现在回忆起来，那段学习生活苦乐交织。然而哪怕是在感到痛苦的时候，我都在很清醒地觉知着自己是在快速地经历成长。马城是荷兰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而马大却是荷兰最年轻的大学（没有之一），同时还是荷兰最国际化的大学，国际学生占比半数以上。我在马大结识了许多既友好又有才华的同学，遇见了一些各有性格但都认真负责的导师，还有幸结交了几位智慧透彻极富才情的前辈。学校的PBL（问题导向式学习）特色教学法，深度影响了我的思考和表达方式。在一期一会的邂逅里，我和同学们认真地吮吸着生活的精髓，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难以忘记，第一次去天堂书店，发现一本教科书竟然可以卖到五百块人民币；难以忘记，在经历挂科的沮丧后，第一次发现考8分原来也没那么难；还有第一次坐大巴去巴黎，发现独自旅行原来也没那么可怕；第一次参加马城狂欢节，发现原来荷兰人这么有趣好玩儿；第一次去参观海牙国际法庭，迈进门槛的一瞬间就放佛看到了来时的那颗初心。

世界上最美丽的书店之一：马城天堂书店

难以忘记，和来自多国的帅哥美女同学们去圣诞集市热热闹闹喝热红酒、玩滑冰；平安夜和一位非基督徒的西班牙同学溜到教堂去感受当地人用我们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做弥撒；从中餐零基础到最后能快手炒出味道还不错的宫保鸡丁、水煮牛肉、菠萝咕咾肉而到达自己有生以来厨艺的巅峰；在飘着雪的冬日，和一位荷兰朋友相约下黑白五子棋，几乎下满了整个棋盘才分出胜负；在阳光明媚的夏天，下课后来到矮城墙边的图书馆咖啡店，点上一杯Heineken(喜力)坐看云卷云舒……

从别后，忆相逢

现在看来，在马城的读书时光，给了我三点比较深刻的启发：第一，原来在世界的大舞台上，在那些闪亮的明星大都市之外，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而美的存在，那里同样承载着人间许多欢声笑语、智慧安宁、天缘奇遇。第二，原来成长不仅是一路升级打怪的热闹之旅，同时也意味着要体会孤独、挣扎以及在心理上不断地别离，最后才能有幸抵达精神独立的彼岸。第三，也许正是因为荷兰人先进的法律意识和发达的商业文明，坚定了我要成为一名商业律师的决心。也许正是因为在那里感受到的无条件的爱与友谊，让我对人与人之间的萍水相逢多了一分珍惜。

马城火车站对面的站前街

《小王子》里有一句话：“正是你花费在玫瑰上的时间，才使得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为什么我会时常怀念和追忆这段求学时光呢？也许是因为我曾在那里真切地生活过，勇敢地探索过，乐观地奋斗过。我带着问题和成长的决心而去，并努力地让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有意义，让每一天都仿佛受到天启般地闪亮。正因为这样，使这座远在欧亚大陆另一端的小城，成为了绽放在我心头的一朵永不凋零的夏日玫瑰，也成为了令我魂牵梦绕的一处精神家园……

希望疫情早日过去，让我可以再次拥抱她。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本文部分图片源自网络，如涉嫌侵权，请联系处理

丨作者简介丨

石晓娜，广东金桥百信律师事务所房地产法律事务部律师，毕业于西北政法大学、马斯特里赫特大学。

编辑 | 罗影璇校对 | 李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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