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校友丨黄加灏：与温师的不解之缘

校友简介

黄加灏，曾用名嘉灏、加浩，1938年生，温州平阳鳌江人。1952年考入温州师范学校（今温州大学），1955年毕业。1960年至1984年在温州师范专科学校、温州师范学院任教。1984年底调杭州大学任教，历任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主任、中文系工会主席等。参与《古典文学精解》《唐诗研究》《唐宋十大词人》《中文基础知识总汇》《古代散文辞典》《唐宋诗词评析辞典》等的撰写和部分编审。另有论文《新版〈资治通鉴〉标点浅议》《试论〈诗经〉的艺术表现方法——赋》《三峡疑释》《〈李娃传〉传统评论质疑》《柳永生年“新考”质疑》《略论黄遵宪诗歌思想艺术特色》等，约六万余字，均可见于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历史学》。

今年5月，我们通过网络与黄加灏取得联系，并采访了这位84岁的学长，他亲切平和的话语瞬间打消了我们的紧张心理。老先生始终称自己是个平凡的人，然而回顾一生，他经历了三次校舍搬迁、工作后再高考以及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这本身就颇不“平凡”。谈到母校时，他表示：“我只有两种社会身份，学生和教师。而不管为生还是为师，都与温师结下了不解之缘。”

独特的求学经历说到求学经历，黄加灏感慨良多：“七十年前老师们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南腔北调音色各异的话语俨在耳旁。”1952年从温州中学初中毕业后，黄加灏入读温州师范学校（以下简称温师）。求学三年间学校换了三个地方——一年级在平阳郑楼，二年级搬到温州三育学校旧址，毕业时在温州窦妇桥新建校舍。在温师读书三年经历三次校舍搬迁的，唯有黄加灏这一届。独特的求学经历让黄加灏难以忘怀，而最让人难忘的，莫过于郑楼。学校周围全是稻田，“我们真是过着‘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日子。”当时的物质条件有限，学校半个月左右才杀一头自养的猪，平时在河里捕些鱼虾，就是荤菜了。由于营养不良，他患上了夜盲症，领导在医务室建议下写了批条，允许他杀猪那天特购猪肝一斤炖食，没想到，第三天就夜见光明。物质生活虽然匮乏，但师生之间亲密无间的相处，使他们的精神世界灿然生辉。有一次，班主任徐步奎老师带来两个苹果，叫黄加灏等八位男生到他房间，两个苹果切成八瓣，每人一份，大家吃得开心极了。“那是生平第一次吃到苹果，故记忆极深。”在课堂上，老师们尽心竭力、尽其所长，悉心教书育人；学生则思想简单纯真、学习勤奋。人人都把成为又红又专、多才多艺的人民教师作为自己的终生奋斗目标。1955年毕业后，黄加灏在鳌江小学从教半年后提升为教导处副主任，但因年纪小，没有公民选举权，就被分配到平阳县视导组为巡视员。1956年，刚参加工作半年的黄加灏碰上了高校教育大发展，本来按规定师范毕业必须工作三年，但是视导组领导看他还年轻，政策允许未满三年可以应考。在高考前一个星期突然收到通知，黄加灏因时间匆促，理科复习来不及，故报考了中文专业。从事教师工作未满三年的，只能考华东师大、浙江师范学院、温州师专这三个学校。他选择了师资力量雄厚的浙江师院中文系（1958年改为杭州大学中文系）就读。仅工作了一年就能再读大学，黄加灏觉得十分幸运，但回想四年大学生涯，他有太多的遗憾。大学一年级时前一个半学期很充实，老师悉心授课，同学沉醉于图书馆和课堂，前者捕“鱼”（看书）；后者学“渔”（学老师做学问的方法），乐此不疲。

但紧接着，“大鸣大放”“整风反右”“大炼钢铁”“拔白旗、插红旗”“除四害”“下乡劳动”……大学后三年的宝贵光阴就在各种“运动”中度过了。他清楚地记得，毕业那学期学校已准备安排大家到中学实习，他是去缙云县中高二做语文实习教师，突然一纸令下，班级被一分为二，他带队的半个班学生就到杭州豆制品厂参加技术革命去了。

六十多年过去了，那些情景至今还沉重印刻在黄加灏的脑海里：把枯燥的“语言学概论”课讲得如此通透、如此有趣的任铭善先生成了右派；系主任、敦煌学楚辞学权威姜亮夫先生，戴着厚重老花镜、操着浓重四川口音在检讨；上大课教学楼的楼梯拐角处，贴着夏承焘诸先生要求自动减薪的大字报……

黄加灏将55届温师毕业纪念册捐赠给温大校史馆

为母校奉献青春1960年至1984年，黄加灏在反哺母校中度过24年。从杭州大学毕业后，他接受组织安排，分配到刚由二年制专科改为四年制本科的温州师范学院（今温州大学，以下简称温师院）从教。当时温师院刚成立，古代文学教研组需要年轻的师资力量，他被分配为游任逵先生的助教。游先生是西南联大的高材生，依据自已的经验，对黄加灏的培养、指导非常严格。游先生规定他每周固定抽出两个晚自修的时间，到班级里辅导学生、答疑解惑；游先生每布置学生作业，必交给黄加灏作业答案的要点，要他认真批改，并交还给游先生三至五份优秀的复阅。也正因此，在晚自修时，成绩优异学生的提问，倒逼作为老师的黄加灏充实自身学识，反复通读那些在文学史中仅仅引述了只言片语的原著。“没有一定的中国古代历史知识功底，是做不了合格的中国古代文学教师的。”黄加灏教书之余，投入半年多时间通读《资治通鉴》及胡三省注，不仅写下读书笔记，还完成《新版〈资治通鉴〉标点浅议》一文，指出二十册书中几百处错误，得到了中华书局的书面肯定。黄加灏欣赏“有疑而发”的文章，“存疑—质疑—解疑”是他发而为文的必经过程。他反复研读《诗经》和唐宋诗词中的经典名篇，以及古代学者关于赋比兴的论述，写出了《试论〈诗经〉的艺术表现方法——赋》，被收入人大复印资料。在温师院任教时，夏承焘先生来校讲学余暇，曾向黄加灏等几位原杭大学生逐句口授宋代词人辛弃疾的《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和《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的古吴语方言吟诵。他不负夏先生的传承使命，上世纪九十年代浙江电子音像出版社出版的《宋词三百首》和华东师大出版社出版的《唐诗三百首》光盘里存录了黄加灏的吟诵共百余首。据了解，“温州话资料库”中也收录了黄加灏的六十五首宋词的原声吟诵。一辈子从事教学，进行面对面授课，他印象最深的学生是1959年、1960年入学的师院学生，恢复高考后1977、1978年的温师专学生，以及1980年首次招收的夜大学生。在黄加灏心里，一直视他们为同年或忘年的学友。时代原因所致，这几届同学对于学习机会来之不易深有体会，他们在课堂上求知若渴的眼神，更激发了黄加灏讲课时的神思和情绪。人生“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两个节点，黄加灏都在温州师范学院投身教育与研究工作。“这段经历，使我确定了将古文教学作为毕生的事业。”他总结道。1984年底调到杭州大学中文系任教后，黄加灏和教研室老师参与编写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等关于作家研究、高校教材、作品鉴赏的书籍，由他执笔撰写的内容约三十万字。

除课堂教学外，他还当了十余年幕后的“隐形”教师。在古代文学教研室，黄加灏担任自学考试专任出卷者。浙江省自学考试中，本科和专科有关古代文学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中国古代文学史”“唐诗研究”“宋词研究”这四门课程试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的十余年中，全由他会同陶然老师（偶或为另一老师）一起出题。当时《浙江省自学考试》上相关的辅导文章都由黄加灏撰写。

黄加灏参与纪念游任逵先生的文化沙龙

黄加灏与温师专中文78级1班部分同学合照

晚年再续温师情

师范学校的专业思想教育，培育了黄加灏当好人民教师的使命感和神圣感。即使在文化大革命时，知识分子未得到应有的尊重，他也没有产生放弃当教师的想法。
晚年的他，回顾当教师的一生，最愉悦、最享受的是被同年、忘年的学友惦记着。每收到他们一本书、一幅画、一帧字；每得到他们邀请同学会的电话；每得到他们要登门探望的消息，都十分高兴。去年，在疫情间歇期，黄加灏收到了五次邀请，参加了四届同学会，游览了丽水、临安、温州、泰顺、永嘉。特別是1960年入学的那届同学会，到会的十几位同学全部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大家在黄加灏的建议下，参观了温州大学。当同学们看到当年学习时的学籍表时，个个脸上展开笑颜。在那次参观过程中受到的热情接待，使他们找到了母校的归属感。黄加灏说，在师范时期的同学中，在师院、师专时期的同事中，他都是很平凡、普通的一员。他们那代人，是祖国从物质到精神精心培养的。而绝大多数同学，也同他一样，兢兢业业为祖国为社会奉献自己的一生。

回顾往事，黄加灏想告诉学弟学妹们，今天的学习环境何等美好，但是也面临很多“诱惑”。他真诚地期望新时代的青年学子们，在如此优越的学习环境里能自律自控、拒绝“诱惑”，坚持“捉鱼学渔”，努力成就自我！

黄加灏与1959-1964届校友返校参观

来源：校友办

访谈：石正吉 沈雨萱 魏亦萱

责任编辑：郁晨超

审稿：付志义 胡雯敬

终审：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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