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忻可忻还要亲自安排自己的后事,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开追悼会、写悼词、献花圈,告一个别就可以了。有的亲友、学生如果还想见见我,就到我的住房来,看看我留下的著作、我珍爱的光盘,听听我唱的歌,看看我的录像,就像以往来我家做客小聚一样,重温当初美好的时光。”为此,她精心挑选了一张自己端庄、美丽的照片,要永远用她清澈的目光凝视着我们。在已经一个多月不吃不喝,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3月7日一大早,一夜睡不好的可忻突然把我叫去,说想编一本纪念文集,收入自己的著作、论文和回忆文章,以及亲朋好友学生的“印象记”,再加上录音、录像,就相当可观了。乍一听,我有些吃惊,但很快就被她超越常规的思维和不拘一格的想象力所折服,欣然同意,并立即动手,组织了一个由学生辈的友人组成的四人编辑小组,着手组稿、编辑,联系出版。一切都十分顺利,进展神速,不到20天,就基本编就。在编辑过程中,特别是读了近40位朋友的印象记,也就慢慢地感受到可忻设想的深意,理解了这本不寻常的小册子不寻常的意义。这不仅是关于崔可忻“这一个人”的纪念文集,而是我们这一群人(从可忻近四五十年的老友,到才结识两三个月的新朋友)的一次真诚对话,深层的精神交流。崔大夫、崔老师只不过是话题的引发人,我们回忆与她的交往,实际是在追忆我们自己的一段历史。而从中发掘出来的,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发现并重新认识了可忻的,更是我们自己的人性之美,我们彼此之间的暖暖人情。更重要的是,我们因为可忻而重新面对和思考人生的重大问题,诸如如何对待生、老、病、死,如何追求生命的意义,如何对待我们从事的工作,等等。在今天这个虚幻、浮躁的年代,人们已经很少谈人性,谈人生,现在突然有了这个机会,大家就自然抓住不放了。在我看来,这次约稿、写文如此顺畅,这是一个重要原因。按照崔可忻老师生前意思布置的告别会现场的角落之一:钢琴上站着金发碧眼礼服裙洋娃娃,喜爱的玩偶坐在琴盖上。而作为可忻的亲人,我在阅读朋友们的文章时,更是感慨万千。我深知,可忻,包括我自己,都绝非完人,我们也有自己的人性、性格的弱点,我们的人生更是多有缺憾和遗憾,朋友们,也包括学生,其实也都心中有数。但写的文章中都没有涉及,这不仅是纪念集的性质所决定,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在这个虚无主义盛行的年代,多谈谈我们每个人都有的人性之美,人生的正面价值,哪怕有一点夸张,也是别有一番意义。许多朋友的文章,包括我们自己的文章,都谈到了可忻和我的人生选择,朋友们对此都有一种同情的理解,这让我们深受感动。但我们依然要强调,这都带有极大的个人性,如果有人从中受到启发,自然很好,但我们更希望有不同意见的讨论。我们不过是走了一条自己的路——自己选择的路,适合自己的路。最后要说的是,可忻这一生,也包括我这一生,只是坚守了医生、教师、研究者的本分,尽职尽责而已。在一个正常的社会里,再寻常不过,本不足为谈;现在却要在这里纪念,也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守底线的失职,不负责任的行为,一旦有人坚守,就自然觉得弥足珍贵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这些老朋友、新朋友,就不妨借这次编辑纪念集的机会,再抱团取暖一次,彼此欣赏一回,大喊一声:“我爱你!”“我的深情为你守候!”2023年3月24日至31日凌晨—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