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泰读《资治通鉴》44
关于写这个系列文的缘起，点这里可见
柏杨称北齐为禽兽王朝，我觉得这是侮辱了禽兽，禽兽才没人那么凶残呢。这次我们讲几个北齐帝国的故事。
除了给南梁造成巨大灾难，侯景也给高澄留了不少麻烦，他叛出东魏的时候，同时向西魏、南梁求援，把自己13个州的地盘割了7个州给西魏，高欢的接班人高澄当然要把这7个州夺回来，他派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绍宗、大都督刘丰生率十万大军，围攻颍川（河南许昌），守城的是西魏大将军王思政。
战神窝囊的死了
我们在《泥菩萨与蛇》中说过，慕容绍宗这个人才，是高欢特地留给儿子高澄搞定侯景的，慕容绍宗把侯景打得一败涂地，慕容绍宗的搭档刘丰生也是名将，但这两位带着大军，围攻了颍川一年，也没有拿下，刘丰生想了一个办法，就是阻塞洧水（这字念wěi，中国最古老的河流之一)，用水灌城，这给西魏守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很多处城墙崩塌，东魏攻城的船舰都能逼近城墙射箭了，要不是王思政打仗身先士卒，生活同甘共苦，颍川早就破了，但陷落就在眼前。
549年4月初，慕容绍宗和刘丰生到阻塞洧水的堤坝上视察工作，忽然尘沙滚滚，两人登上战舰躲避风沙，可风越刮越大，船被风吹得漂来漂去，居然把缆绳给扯断了，这船好死不死的就漂向了颍川城墙，城上的西魏守军用长钩勾住船，往城墙拉，同时乱箭射船，慕容绍宗跳水淹死，刘丰生会游泳，还想游到边上的土山，被西魏军射杀。
谁也没想到一代名将竟然是这种窝囊的死法，但这就是真实的战场。电影《战狼2》那种战争英雄全知全能，犹如金刚不坏之身的情形，在真实战场中并不会发生，就像电影《红海行动》一样，战神也是会死的。
一连损失两员大将，东魏士气低落，高澄亲自上阵，再率十万大军亲征，用倾国之力围攻颍川，高澄非要活捉王思政，下令生擒王大将军者封侯，若王大将军身有损伤，亲近左右皆斩——这样王思政想自杀都不行，因为这会害了手下，最后颍川城破，王思政被俘，高澄对他还是比较礼遇的，好好打仗，好好竞争，这样对手才会敬重你。
颍川陷落，西魏所占各城之间的道路被阻绝，宇文泰下令全军班师，侯景丢掉的地盘，东魏全部夺了回来，高澄把颍州改称为郑州。
击败西魏，高澄当上了东魏相国，封齐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看这这架势，一直看我们这个系列文的读者们估计猜到了，高澄下一步就要上演禅让大电影了，他确实也很努力的争取这个角色，但高澄最后并没有当上皇帝。
布衣之怒，流血五步
高澄曾抓了一个南梁俘虏，让他在厨房当奴仆，此人叫兰京，是个南梁官二代，家里屡次希望赎回兰京，高澄都不同意，兰京也苦苦哀求放了我吧，高澄用木棍狠揍兰京，说再说想走我就杀了你！兰京找了几个帮手，这些人估计都像兰京一样绝望，他们在等一个机会。
549年8月8日，高澄和几个心腹在邺城柏堂聊禅位事宜，商量百官的职位安排，这几个人是陈元康、杨愔、崔季舒，都是东魏最有权力的人，会议中间，兰京端盘子来送吃的，高澄让他出去，跟几个人说，昨天我梦到这个家伙拿刀砍我，待会儿我就把他干掉！
兰京听到了，于是他把短刀放在盘子底下，又端了一盘吃的上来，高澄怒道，我没叫送东西，你来干什么？兰京挥刀就砍，说我来杀你！
高澄急忙从床上跳下，钻到床底下，兰京把床一把掀开，当场诛杀高澄，杨愔狼狈逃走，连靴子都丢了一只。崔季舒藏在厕所里幸免于难，陈元康跟兰京搏斗，腹部受伤，肠子都流出来了，当晚去世。
我们在中学的时候都读过一篇古文《唐雎不辱使命》，秦王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说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兰京给所有受迫害受压迫的人树立了一个榜样。
他原来不是一个傻子
事变突然，大家慌乱之际，高澄的二弟高洋出场，率兵直扑柏堂，把兰京等人砍成肉酱，然后高洋不慌不忙的从柏堂走出来，说奴反，大将军被伤，没什么大事。大家看到高洋这个样子，都惊呆了。
为什么大家这么吃惊？因为大家曾经以为高洋是个傻子。我们在《为啥用贪官》一文中介绍过，高洋是高欢第二子，外表看起来有点像白痴，兄弟们都看不起他，只有老爸高欢觉得高洋不同凡响，说 “此儿识虑过吾”。 高欢曾经把儿子们都召集起来，每人给一大团乱丝，让他们理出头绪，看看他们有没有解决问题的思路和耐心，其它儿子都认真埋头理丝，只有高洋抽出佩刀，把乱丝砍断，说 “乱者必斩”。
除了惊鸿一现的聪明，高洋绝大部分时间都很低调，刻意在大哥高澄面前隐藏自己，沉默寡言，跟大哥高澄说话，无不顺从。高澄很看不起高洋，说这种傻叉都能富贵，算命书还有啥用？高洋有时给自己夫人李祖娥置办一些衣服，高澄觉得款式不错的，直接就要，李祖娥气得发晕不肯给，高洋笑着说，这些东西我们还可以再买，既然大哥想要，何必吝惜？高澄反而有时候不好意思，把衣服退回来，高洋就拿回，也不辞让。
高洋每次退朝回家，就把自己关在阁楼里静坐，有时候跟夫人李祖娥一天也没话说，但这么宅的一个人，会忽然把衣服脱了，光膀子赤脚做一些奔跃动作，夫人问他干什么，高洋说我随便玩玩，其实他是在锻炼体能——这其实是现在最先进的HIIT练习法，通过多组高强度的爆发动作和低强度的恢复动作组合训练，使得有氧和无氧系统同时进行运转，因为让身体始终无法停留在舒适期，这对减脂很有效（见《如何减肥》)。
等高洋控制住局面，这才宣布高澄的死讯。东魏的傀儡皇帝元善见以为高澄死了，权力可以重新回到元家手里，等看见高洋，元善见顿时脸色苍白——高洋竟然带着八千甲士觐见，光进金銮殿的都有两百多人，每人都握着刀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高洋跟元善见说我家里有事，必须去一下晋阳，然后扬长而去，元善见目送高洋离开，说这个人不是太好相处的样子，朕不知死在何日！
东魏覆灭，北齐建立
晋阳是高家的老巢，高洋必须回来安定军心，一大堆老将旧臣此前都看不起高洋，可高洋大会文武时，神彩英畅，言辞敏洽，众皆大惊。高洋迅速调整了此前高澄政令中不合适的地方，让权力平滑过渡到了自己手中。
既然接了大哥的班，“禅位” 这件事还是要继续下去，高洋想当皇帝这事，高家班里有人赞成，有人反对，高洋也迟疑不决，他妈娄昭君说你老爸高欢像龙，你大哥高澄像虎，他俩都没当上皇帝，你凭啥就想当皇帝？高阳也有些气馁，手下给他打call，正是您不及父兄，所以才要早登尊位——我也搞不懂这句话的逻辑，反正当皇帝从来不是领导一个人的事，只有领导进步了，手下才能进步，到了那个位置，你不当，有人推着你当，你还不当，那就死啦死啦地让让位。
经过了大家很熟悉的一套操作后，550年5月10日，22岁的高洋登极，东魏覆灭，北齐建立，这时仍是三国鼎立，北齐，被侯景搞得一塌糊涂的南梁，以及被宇文泰幕后主持的西魏。
被罢黜的皇帝元善见，他老婆太原公主，是高洋的妹妹，太原公主始终亲自照料元善见的饮食，小心保护，但是元善见是生是死，还是要看高洋的心情，551年12月，高洋请妹妹吃饭，等妹妹离开元善见后，派人毒死了元善见，连同他三个儿子也杀了。北魏历代皇帝的牌位，都被劈成木柴烧掉。
好的开始，等于成功一半？
高洋即位之初，还是很励精图治一番的，知人善用，心怀坦荡，战功赫赫。西魏宇文泰曾经亲率大军来讨伐，跟高洋两军对峙，看到军容严整，叹息说 “高欢不死矣！” 正好大雨连绵，从秋天一直下到冬天，西魏大军的牲畜很多死亡，宇文泰只好撤兵。虽然高欢高澄死了，但北齐跟西魏相比，在军事实力上仍不落下风。
高洋连年出塞作战，屡屡大破山胡、柔然，553年10月北齐大军曾偷袭契丹王庭，高洋赤膊披发，昼夜不息，奔驰千里，逾越山岭，为士卒先，只吃肉喝水，壮气弥厉，终于逮到了契丹主力，高洋率军奋勇攻击，大破之，俘虏十余万人，牲口数百万头——这是不亚于卫青霍去病的战绩（见《众神的草原》），却很少被人提到。
高洋在历史上出名的，是他的癫狂和凶暴。我们在《疯王的呐喊》里写过石虎，《他做的对么》里聊过符生，《狗血连环案》里说过刘子业、刘昱，《奇葩萧宝卷》里介绍过萧宝卷，高洋跟这些暴君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我说几件高洋的奇葩事
高洋很喜欢一个姓薛的女歌手，把她娶到了皇宫，薛歌手有个姐姐，认识太尉高岳，此前曾介绍薛歌手跟他上床。有一天高洋到薛姐姐家玩，薛姐姐向高洋请求，想让自己老爸当司徒，这当然是非分之想了，SAY NO即可，谁料高洋勃然大怒，让武士把薛姐姐吊了起来，现场扮演德州电锯杀人狂，把薛姐姐给锯死了，然后斥责高岳和薛歌女有一腿，高岳当然不承认了，这让高洋更加愤怒，居然命人用毒酒把高岳毒死了——高岳曾带着慕容绍宗、刘丰生征伐颍川，是北齐最重要的方面大员之一。
把 “情敌” 毒死，这事还没完，高洋忽然想起薛歌手曾经跟高岳上过床，嫉妒难耐，命武士将薛歌手斩首，把人头藏在自己怀里，然后参加宴会，高洋喝着喝着，从怀里掏出人头，扔到盘子上，下令分割薛歌手的尸体，把她的大腿骨当作琵琶来弹，让大家大吃一惊，然后高洋才把人头、大腿骨收好，对之流涕曰：“佳人难再得！” 把薛歌手的尸体放在车上离开，高洋披头散发，跟着车一边走一边哭。
我很怀疑在长期压力之下，高洋长期酗酒，得了酒精中毒和躁郁症。因为高洋有时候会日夜不停的唱歌跳舞，有时候会玩cosplay穿着蛮族衣服还挂着彩带，有时候赤身裸体脸上还擦粉描眉；有时让卫士刘桃枝（请记住这个御用第一杀手）背着他走，刘桃枝肩上还要担着大鼓，一边走高洋一边敲；皇亲国戚的私宅，高洋想什么时候去就突然闯进去；高洋还经常扮演流浪汉，经常走街串巷，有时坐在街头，有时睡在巷里；天气炎热时，高洋脱得赤条条的晒太阳，天气冷的时候也会脱得赤条条的乱跑，连侍卫都不能忍受，可高洋却亳不在意。
邺城修建皇宫的脚手架高达二十七丈(相当于现在的80-90米），上面的匠人认为万分危险，均身系绳索防止跌下，可高洋在脚手架最高层奔走，一点也不害怕，而且走着走着，高洋还配合音乐节拍旋转跳舞，回身踏步，这种高空极限表演，让看到的观众莫不寒心。玩得这么疯，口碑自然不太好，高洋曾在路上问一位妇女: “天子怎么样?” 妇女回答说: “颠颠痴痴，何成天子！” 高洋竟然杀了那位妇女。
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皇太后娄昭君因为高洋酗酒发狂，用手杖打他，说 “如此父生如此儿！” 这样 的老爸才生这样的儿子！喝醉了的高洋则呛声，说 “即当嫁此老母与胡”，居然威胁说要把老娘嫁给胡人，这让娄昭君大怒，不言不笑。高洋打算引娘亲笑，效仿老莱子彩衣娱亲，他在地上爬来爬去，爬到床底下，结果一不小心把床给拱翻了，坐在床上的娄昭君跌倒在地，颇有所伤。
高洋酒醒后，大为惭愧悔恨，命人堆了一大堆木柴，点着了火准备跳到里面烧死自己，这让娄昭君大为惊慌，亲自拉住高洋，勉强笑说你那天喝醉了。高洋趴在案上，脱掉上衣露出脊背，自己骂自己，数说罪状，让大臣高归彦用木棍打自己，说 “杖不出血，当斩汝。” 娄昭君亲自前去抱起，高洋大哭，苦苦请求，最后责罚改为打了脚底板五十下，高洋这才穿上衣服，向老娘叩拜道歉，悲不自胜，宣布戒酒。
如果就此改过，倒不失为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是高洋戒酒10天后，又复如初，继续大喝，有次高洋到皇后李祖娥家，一言不合心意，居然用响箭射李祖娥的老娘崔氏，大骂道我喝醉了连老妈都不认，你这个老太婆又算什么东西！用马鞭抽打了丈母娘一百余下。
除了残暴，高洋还崇尚性自由，高家的女眷，不问亲疏，多数都被高洋奸淫过，甚至赏赐给左右侍从，又用种种方式凌辱她们——尔朱英娥是尔朱荣的长女，做过西魏皇帝元子攸的皇后，因为尔朱英娥怀孕，尔朱荣特地从晋阳赶到洛阳，最后被诱入宫中杀掉（见《谁的演技高？》），元子攸死后，尔朱英娥当了高欢的小老婆，是高洋的庶母。高洋要尔朱英娥跟他上床，被拒绝后，高洋亲手把她杀了。
啥叫过目不忘
高洋让杨愔当宰相，杨愔就是在柏堂事件中跑丢了一只鞋的那位，每次高洋到厕所拉屎，总叫杨愔手拿厕筹在旁伺候——那时候没有草纸，大家都用厕筹刮屁股。有一次高洋抽出刀，要划开杨愔的肚子，崔季舒在边上说了一句舞台上的戏词: “老小公子恶戏!” 这句话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啥意思了，估计是一句巧妙地缓和气氛以及转移高洋注意力的话，崔季舒把刀给拽走了。
高洋很喜欢杀人，特别制造大锅、长锯、刀、石碓等刑具，放在院子里，每次喝得大醉，高洋一定要亲手杀人，杀完人之后要么砍下四肢，要么把尸体扔到火里，杨愔把邺城所有的死囚，都集中在皇宫内，只要高洋想杀人，就带出几个给他杀，要是三个月没杀了，就赦免之。
高洋把政府全权交给杨愔，杨愔很有治才，总揽全局，将政令推行无阻，所以高洋虽然昏暴，但北齐的政治却相当清明。杨愔命运坎坷，全家都曾被尔朱帮屠灭，掌握权柄后，之前哪怕对他有一餐之恩者都重重报答，对那些曾想杀他的人却不在追究，杨愔当了二十几年的组织部长，以奖拔贤才为己任。
杨愔记忆力极强，什么人只有他见过一次，皆不忘其姓名，有一次杨愔跟候补官员鲁漫汉谈话，鲁漫汉说自己地位卑贱，您不会认识我的，结果杨愔说，你好久之前在元子思坊，骑一匹短尾巴母驴，你看见了我，却没有下驴，反而用竹扇把自己脸挡了，假装没看到我，我怎么会不认识你！鲁漫汉大吃一惊，从此不扶墙只服杨愔。
杀了老三和老七
曾经有巫师预言 “亡高者黑衣”，因此高澄每次出门，都不愿意见到和尚——北齐时期和尚都穿黑衣。高洋也知道这个预言，他问左右，何物最黑？大家说，无过于漆。高洋一想，漆=七，就把自己的七弟高涣抓了起来。
高家还有个老三叫高浚，兄弟们小的时候，高浚看到二哥高洋流鼻涕，责怪高洋左右侍从，何不为二兄拭鼻！也许高浚出于好心，但这让高洋记恨在心，认为高浚故意让他当众出丑，高浚当青州刺史，把辖境治理的不错，不过高浚经常劝谏高洋戒酒，朝见高洋时，看到他脱得赤条条很开心的样子，高浚说这不是人主的样子，这都让高洋很不爽。
但最犯高洋忌讳的，是高浚私下召见杨愔，责怪他为啥不规谏高洋——高洋最恨大臣与诸王交通来往，杨愔为了撇清，向高洋做了汇报，说高浚召见我了，让我劝您别喝那么多酒，高洋大怒说 “小人由来难忍！”把高浚也抓了，跟老七高涣关在一个大铁笼里，置于北城地牢，吃喝拉撒，都在那个笼子里。
高浚、高涣被关了一年后，高洋亲临地牢，去看望这两位弟弟，高洋在铁笼外放声高歌，让高浚等人合唱，高浚等人惊慌恐怖，再加上内心哀痛，歌声颤抖，高洋也觉得怆然，流下眼泪，想赦免高浚、高涣，老九高湛跟三哥高浚关系不好，跟高洋说 “猛虎安可出穴！” 高洋默然。高浚等听到，大呼高湛小名 “步落稽，皇天见汝！”
高洋也因为高浚、高涣皆有雄才大略，恐怕把他们放了以后被报复，于是亲自用长矛刺高涣，又让卫士刘桃枝向铁笼内的两位王爷猛刺，高浚和高涣颇有勇力，拽着刺入笼中的长矛把矛头折断，号哭呼天。于是高洋下令往笼内乱扔火把，把两人活活烧死，再用土石把地牢填平。后来挖掘高浚等人出来时，发现他们头发皮肤都被烧尽，尸体烧得像一块黑炭，远近为之痛愤。
师展在《中国史纲50讲》中说，宋朝之前的中国，是皇权与豪族一起治理中国，皇帝不能为所欲为，会受到种种制衡，看看高洋，你就会知道，如果权力被高度垄断，对独裁者其实是没有制衡办法的。
看老六和儿子也不顺眼
高洋还有一个同母六弟高演，跟老九高湛都是娄昭君生的，高演也经常劝高洋戒酒，还写条陈规劝高洋，这让高洋很不爽，将高演毒打至重伤，还把高演的谋士王晞关了起来，高演愤懑，绝食抗议，太后娄昭君也日夜哭泣，高洋不知如何是好，说 “倘小儿死，奈我老母何！” 担心高演死了娄昭君出事，高洋派了好几拨人到高演家探问伤情，还下令释放王晞，说如果你吃饭，我就把王晞还给你，高演勉强坐起吃饭。
高洋的太子叫高殷，自幼温裕开朗，礼士好学，关心时政，甚有美名。可高洋嫌弃太子高殷太像汉人，不像他，想废掉高殷。这有些搞笑，我们在《谁的演技高》里写过，他爸爸高欢其实是汉人，只不过家在怀朔镇，长期住在鲜卑人的地盘，鲜卑化了，高洋是汉人，皇后李祖娥也是汉人，儿子高殷当然是纯汉人血统。
高洋想再给高殷一个机会，召见高殷，让他亲手处斩囚犯，高殷比较善良，恻然有难色，高洋催促再三，高殷也不敢动手，高洋大怒，拿着马鞭打高殷，高殷才14岁，惊恐之下，得了气悸口吃的毛病。高洋更加失望，经常喝多了以后说太子懦弱，我还不如把位置传给六弟高演算了，杨愔劝他，如果您想换，那您就干脆点，别拿国家根本当儿戏，高洋这才作罢——他内心深处还是想把位置传给儿子的。
最脑残的答案
559年5月1日，日食。太史解释这种天象意味着 “除旧布新”，高洋问元韶，刘秀为什么能够中兴汉朝？元韶是元子攸的侄子，这哥们说了一句大实话 “为诛诸刘不尽。” 刘秀能中兴汉朝，是因为王莽没把姓刘的都杀光。
我不知道元韶为啥说话这么不经大脑，也许他就是一个脑残？但这个回答正好对应了 “除旧布新” 的天象，高洋对元家全族大开杀戒，不管这些人在北齐有没有当官，也不管这些人当了多大的官，统统杀光，前后杀了721人，把尸体都扔到了漳水，河里的鱼大快朵颐，后来鱼肚子里经常能够找到人的手指甲或者脚趾甲，于是邺城人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吃鱼——这真是一个恐怖片。
元家的小孩子们死得最惨，他们被扔到空中，用槊尖在下面接住，这可能是一报还一报？我们在《杀个皇帝玩》中说过，451年北魏攻伐南朝宋，人民被杀掠不可胜计，北魏士卒遇到婴儿则用铁槊贯穿，然后舞动铁槊，让婴儿在上面垂死惨叫，以此为戏。
那个脑残的元韶被关入地牢，断绝饮食，元韶饿得把自己的袖子都吃了，但最后还是饿死了。
But，559年象征着 “除旧布新” 的日食，不是要杀光元家，而是预示高洋活不长了——因为长期酗酒狂欢，高洋患病，吃不下饭，自知命不久矣，跟皇后李祖娥说，“人生必有死，何足致惜！但怜正道尚幼，人将夺之耳！”人总有一死，没啥值得惋惜的，就是高殷年纪还小，有人会夺他的位置。
高洋跟六弟高演说 “夺则任汝，慎勿杀也！” 你想夺就夺吧，只要不杀高殷就行。高洋也看开了，刘备跟诸葛亮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猜高演自然百般保证不会夺小侄子的天下。
559年10月10日，高洋在晋阳病死。发丧时群臣号哭，却没一个人滴下眼泪，只有杨愔涕泗呜咽。太子高殷即位。
高演当上了太师，主管政府（录尚书事），高湛当上了大司马，掌握军权，他们的亲妈都是太皇太后娄昭君，权力还是掌握在自家孩子手上比较好。而杨愔是四大辅臣之首，担任国务院总理，他还是太皇太后娄昭君的女婿。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你懂的，囚徒困境将再次出现。
这是之前的43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