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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蕾:面对“互联网+”,放开出租车牌照管制并不是最佳选择

2015-07-05 王晓蕾 市政厅

我报告的主题是:“互联网+”时代的出租车市场怎么管?


去年7月,专车出现。在其后的一年时间里,依靠强大的资本撑腰,专车平台疯狂地对司机和乘客进行双管齐下的补贴,专车队伍和其乘客队伍都迅速壮大。


目前全国出租车总量也不过260万辆。而今年6月,“滴滴快的”平台拥有的专车数量已达40万,且这40万辆专车,主要集中在大中城市,一些小城市还没有专车。城市里出现如此大量的专车,显然已对出租车行业的生意产生了严重影响。仅5月以来,在广州、天津、杭州、郑州等全国16个城市,都已出现过出租车司机与专车司机的大规模冲突。除了围堵专车之外,不少地方还出现了出租车罢运、滋扰专车公司办事处等事件。


和以往对“黑车”的态度不同,市民对专车的出现几乎是一边倒支持,这让政府在解决专车问题上变得特别谨慎。到底应该支持专车市场发展、取消出租车牌照管制,还是应该彻底禁止专车发展,保护出租车行业的正常秩序,成为摆在政府面前的一个急需解决的难题。



要看清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理解,为什么专车会那么火爆。如果不是长期存在的“打车难”问题,专车会这么火爆吗?




从2003年到2013年,上海的人均GDP已从38486元增长到90092元,增长了2.34倍,出租车的潜在需求增加了很多,但出租车总量却始终维持在50000辆左右,一直没有大的增长。



为什么出租车的数量这么多年都没有增长?因为,在上海、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只有当出租车的满载率高于70%,才会增加出租车的数量!这一标准制定的逻辑是这样的,因为满载率低,所以打车需求不够,也就自然不必增加出租车了。


但这样的逻辑正确吗?出租车市场,并不是一个固定需求的市场,乘坐出租车的人通常都是赶时间或时间价值比较高的人,候车时间的长短会显著影响他们乘坐出租车出行的意愿。如果要等上15分钟才有一辆车,很多潜在的乘客会转而使用其他交通工具,甚至放弃出行。如果增加出租车数量,将乘客的候车时间缩短到三分钟,也会吸引到新的乘客。可是很遗憾,我们的市政人员在确定出租车总量时,完全忽略了供给对需求的影响。


现在,专车的火爆已经将潜在需求之旺盛摆上了台面。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过去出租车司机的满载率一直低于70%呢?这是因为,在需求最旺盛的闹市区,道路的拥堵使得司机巡游和接单的时间和油耗大增,故大量出租车司机宁愿在浦东机场排上三四个小时的队,也不愿在市区接客。越来越拥堵的交通网络,造成了需求与供给在空间上严重的偏离。这样一来,出租车的满载率怎么会高?



另一方面,从上海出租车价格和载客量的图表中,我们发现,每次出租车的满载率下降,城市就会迎来出租车服务的涨价。分析2007年到2014年上海出租车日均客运量的数据,可以看到,2009年、2011年、2014年,都有明显的出租车日均客运量下降情况,紧跟着,2009年、2011年和2015年,出租车价格就进行了上调。但是,每一次价格的上调,又会进一步降低需求和出租车的满载率。


在这样扭曲的管理逻辑下,眼看着打车难的问题一年比一年严峻,我们城市的出租车总量却连续十几年没有增加。如果不会管,那么不如不管。但这并不意味着放开管制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政府能够学会如何科学地制定出租车牌照的数量和费率,我认为,管制仍然是最佳选择。



那么为什么出租车市场需要管制?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城市,都对出租车行业实行牌照管制。理由主要有二:


其一是为避免过激竞争,保护出租车司机的合理利润。出租车行业入行门槛较低,一旦放开管制,会有大量司机涌入,特别是在经济萧条时期,就业岗位少,涌入这个行业的人会更多,而那时乘客需求又很少,这就会导致出租车司机的生存水平一直处于社会底层。


其二是为避免过量的出租车造成的道路拥堵和环境污染。出租车一天24小时都在路上运营,走走停停,产生的道路拥堵和环境污染比普通的私家车多很多。大量出租车在城市运营,虽然方便了出租车乘客,对整体的城市交通来说,却并不是好事。


世界上也有一些国家和城市,放开(过)对出租车牌照的管制。比如美国、英国的一些城市,以及瑞典、日本、新西兰等。但后来,这些放开管制的国家和城市中,又有很多恢复了牌照管制。这是因为,这些地方在放开牌照管制之后,普遍发现了下面问题:


首先,最普遍的问题是出租车数量的暴增。增加的幅度与放开管制之前牌照的数量相关,在放开之前管制过紧的地方,此前管制越紧,出租车数量暴增的现象就越严重。


出租车数量暴增又会导致空驶率上升,因为打车的需求增长相对乏力。随之而来的,就是司机收入下降。


司机收入下降后,同行竞争的压力加大,司机之间就容易因争客而发生斗殴等社会事件。


同时,中心区的道路拥堵和环境污染问题加剧。


由于这个行业门槛低,生存状况差,司机的更替会非常频繁。而新司机通常不太认路,导致服务质量下降。


发展到最后,这些地区往往会发生经常性的司机罢工事件,要求恢复牌照管制。这种现象颇具讽刺性:那些参与罢工者,很多都是因为放开管制才得以加入这个行业的新司机,但他们后来却纷纷要求恢复牌照管制。


现在,专车平台一面疯狂地招募和补贴司机,一面又疯狂地补贴乘客来增加需求,营造了一片和谐景象。可是,在补贴撤销之后,乘客数量大幅下降不可避免,到时候,那么多的专车司机,恐怕可能就会要求专车平台限制司机数量了。



从根本上说,各类专车平台、打车软件的出现,只是提高了人车匹配的效率,并没有改变出租车行业门槛低的困境,也无法消除出租车在城市交通中的外部性特征,原来的管制理由还是成立,放开管制后的弊端也会出现。


不仅如此,在互联网平台的作用下,还已经产生了新的问题。


比如,不使用智能手机的人(如老年人),打车的难度变的更大了;平台要求乘客提前告知目的地,加剧了司机的挑客现象;平台的补贴营销策略能够极大地左右司机的接单行为,影响乘客的乘车体验。


这些问题的产生,归根结底,是平台利益和社会利益不一致所造成的。目前的各种补贴策略,只是短期迎合了社会需求而已。长期来看,要继续保持这种平台利益和社会利益的大体一致性,离不开政府对平台的管理和约束。



出租车行业走到今天的困境,是错误的管理逻辑导致的,各类专车平台的出现只是加速了这一天的到来。“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并没有推翻出租车行业需要管制的理由,反而带来了新的问题。从长远来看,政府不应该放开对出租车行业的牌照管制,而应该对平台的权限进行管理和约束,使得未来平台的利益不要与社会利益发生大的偏离。但在那之前,政府的当务之急是学习如何科学地确定出租车牌照数量和费率,指导出租车行业的长期健康发展。


(王晓蕾系上海交通大学中美物流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本文整理自王晓蕾6月27日在“我们的城市”市民论坛上的分享,经分享者审订。整理者:朱今朝、王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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