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炮”经济学
娘炮们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央视和新华社关注。
尽管此时,他们已经腰缠万贯。
9月初,央视一档给全国中小学生看的电视节目《开学第一课》引发了众怒,愤怒的原因不仅仅包括强制观看、迟到、插播15分钟商业广告,还因为王鹤棣、朱正廷、王源等人。
你也许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你的孩子,或者身边的00后们,对他们一定不陌生。
“少年娘,则国娘”的表述,也因此遍布网络。有人认为,节目组请这些雌雄莫辨的“娘炮”,是在向少年儿童宣扬“娘炮”风气,会导致下一代也变“娘”。
“大家炮轰的小鲜肉,大家以为导演喜欢他们?……但是你家孩子平时天天看的就是他们,你家孩子就想看他们……”
在网传央视制片人的朋友圈里,她义愤填膺地做出了上述解释。言语中满是对这类型男星的不屑,以及对家长教育失职的指责。
且不论导演的吐槽正确与否,仅“你家孩子就喜欢看他们”一句话,就道出了娘炮背后的经济真谛。
1.
“娘炮”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人看不惯的“娘”,是长相俊秀,在妆容和穿衣打扮上比一般男性花费更多心思,整体风格偏精致;有人看不惯的“娘”,是身为男性,举止却不够豪放,比如气质腼腆,说话语调偏软,情绪敏感丰富……等等。
老炮冯小刚就曾公开指责娘炮:
“这些小孩啊,太娘。市场怎么会追求特娘的男孩呢,男孩应该阳光,有爷们劲儿。现在的男孩都很腼腆,俊美,再加上被包装成那样,现在的经纪公司起了很大坏作用。那些照片都不是素颜,都修成杂志那样,搔首弄姿,欲盖弥彰,想脱又不敢脱,你又不是开窑子的。”
“娘炮”,是血气方刚、不修边幅的另一面。
任何一个时代的审美文化,都会随着社会的变迁而改变,尤其是风靡于年轻人当中的流行文化,更是如此。
在农业社会当中,单一的生产方式就决定了基于生理性别的划分方式的合理性,即男性在体力上的优势,使得人们在某些领域将女性分离出来,这样一种社会背景,也就强化了对阳刚和力量的审美认可。
但随着工业社会到来,科技的进步大规模地取代了劳动力,知识经济的发展使得男女的生理差异影响越来越小,区别生产领域的作用变弱。如此一来,阳刚和力量也必然会在审美元素中被边缘化,不会再居于中心位置。
举个例子,历史上的罗马帝国,曾是跨越三大洲的超级霸主。骁勇善战的罗马人打下广袤的疆土,将地中海变成了自己的内海。阳刚勇猛的罗马角斗士形象可谓深入人心了。
随着胜利来临,取而代之的是成批骄奢淫逸的安乐公。男性间的同性恋爱成了贵族们攀比的工具。所谓上行下效,从皇帝贵族到普通民众,这种奢靡的风气不断蔓延,一直到罗马帝国的灭亡。
(美国电影《角斗士》剧照)
无独有偶,中国的邻居日本也经历过类似的过程。
经过长期文化输出,忍者、武士道等形象在全世界传播,成为日本文化代名词。但在如今的日本本土,这种阳刚的审美已经不再是主流。龟梨和也、赤西仁这些这样长发飘飘的美男子开始占据荧屏,代替了六、七十年代高仓健等一批硬派男星。
日本最火的杰尼斯事务所,专门推出打着所谓“养成型美少年”标签的男明星和男子团体,几乎引领着日本新一代偶像界。据说,TFBOYS的经纪公司最初也就是想做中国版的杰尼斯。
2.
回到中国,男星的中性化、阴柔化,也许是娱乐产业高度市场化和消费主义浸入全社会的产物,但是随之而来的调侃和嘲讽,也是来自传统审美的一种反弹。
谁都没有料到,中国新一代女性的审美会转变得如此迅速、彻底。
很多人不再以偶像的崇拜者自居,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亲妈粉、阿姨粉、姐姐粉。从一个相对成熟的地位去欣赏,也就不难理解软萌的男星比一身肌肉的男星更受欢迎。就像高晓松谈亚洲偶像文化时所说,这些男明星满足了女粉丝的保护欲。
当下,娱乐经济盛行,其套路是:资本搭台,明星唱戏,粉丝埋单。
可以说,偶像们踩过的每一级台阶,都是粉丝用钱堆出来的。在资本意志下,“小鲜肉”们不过是流水线上的快消品。
资本显然看到了这一点,更看到了粉丝群体蕴含的巨大经济潜力。他们所做的,就是强化这种喜好,捧出一群过分阴柔的男星,在影视剧、舞台上尽情展现男性女性式的美。
这其实已经不是性别观的问题,而是资本衍生的审美庸俗化。
而这,与女性经济地位崛起是分不开的。
随着中国GDP水涨船高,男女收入差距越来越少。
根据某招聘网站发布的《2018届毕业生男女就业现状分析》——
大专学历男性平均薪资4528元/月,女性平均薪资4487元/月,大专学历男女薪资差距为41元;
本科学历男性平均薪资5289元/月,女性平均薪资4978元/月,本科学历男女薪资差距为302元。
烂大街的大专和本科毕业生的平均薪资,基本上没差多少。在一二线城市,部分女性的收入甚至比男性还高。这些都说明了女性的经济基础大幅度提高。
经济平等了,“大男子主义”在女性看来有种压迫感和攻击性,她们就想建立除了“霸道总裁”之外新的感情关系。
而娘炮具备的阴柔特征,与大男子身上所散发出的阳刚特征完全不同,看起来也没有攻击性,暖男一枚,满足女性新的情感寄托需求。
资本正好助推了这一浪潮。
资本是没有底线的,不会考虑文化、民族、国家。什么挣钱,他们就做什么。
当他们看到女性如今也拥有和男性相同的收入,当他们分析出来男权社会下女性的性别反抗意识,于是制造了大量的小鲜肉。流水线上的鹿晗、吴亦凡、杨洋、TFBOYS、蔡徐坤等,无一不是专门为了迎合女性钱包而生产的。
3.
与此同时,资本不断丰富“娘炮”经济的内容,不仅从娱乐上抓住女性观众,还通过女性对男性的审美观念的投射来刺激男性消费者进行消费。
据第一财经商业数据中心联合天猫发布的《2017中国美妆个护消费趋势报告》显示:
95后消费者已逐渐成为美妆消费的核心人群,整体美妆消费往高端品牌、彩妆、功能护肤等消费升级产品发展。
而男士产品或将成为新增长点,唇妆、香水、男士彩妆是爱美男性偏好较高的美妆产品。
618的时候,天猫每天能卖出50万片男用面膜。甚至在在整容问题上上,男人平均花的钱比女人还多30%。
2015年到2017年,男性鞋包饰品购买率快速增长,男性饰品3年复合增长率达到96%,男性花钱最多的,是服装。
京东和南都传媒发布的《2017美妆消费报告》也证实,化妆品消费中男女销售差距从去年的266亿元下降至137亿元。其中,18至26岁之间的年轻男性,成为这一改变的主要推动力,尤其是95后男生异军突起,成为美妆方面的消费新贵。
而在唯品会的平台上,2015年到2017年三年间,平台男性美妆消费增长了60%。
4.
没人知道未来年轻人的审美将是什么,但如果中性化的潮流能够用它所隐含的性别平等观念,扫除一些中国传统大男子主义、直男式不修边幅和面对女性时的过度自信,证明它也是进步的体现。
正如新华社发文指出:“一个开放多元的社会,审美自可参差多态,各得其所。”
其实,阴柔审美的出现,本应当成为一种契机,推动社会学会尊重多元的选择、多元的自我。不管男人、女人,想打扮成什么样子,想以什么方式展示自己的魅力,每个人都该有遵从内心的权利,不受别人指指点点。
然而,逐利的娱乐圈正在对这种潮流过分迎合,身处其中的年轻明星未必能从心所欲。值得警惕的是,这种审美不该成为新一种需要被刻意迎合的潮流,反过来束缚了真正多元、自由的审美。
作者:金林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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