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拆违建，东北人何处安放肉身？找谁要回血汗钱？

年根儿底下，并不是每个人都充满喜悦。

此时，在那个东北人无比向往的圣地——海南，一群购房者正经历着断水、断电和无家可归。

对他们来说，2019年的开头，生活就并没有打算放过彼此。

海南断水断电的噩梦

根据《中国房地产报》的报道，2019年1月12日上午10时许，住在国茂·清水湾某栋高层的东北购房者陈权汉，不经意从自家阳台上往下看，发现小区来了一车的警察。

然后，有警察骑着车在小区里四处转悠、大声喊话：楼上的务工人员赶紧下楼，执法人员要对小区进行停水断电。

据小区住户反映，当地执法人员强行拆掉小区供电线缆、拆除发电设备，砍断主供水管道，彻底断掉了小区的所有供水、供电，“小区业主的正常生活节奏被打乱”。

（住户使用汽车蓄电池为手机充电。图片来源：中国房地产报）

（小区停水停电，住户集体叫外卖。图片来源：中国房地产报）

由于该小区被断水断电，空地上摆着几个金属大盆，住户集体订外卖用餐；而在一辆外地牌照的小车前，连接汽车蓄电池的线路板上，密密麻麻插着手机充电器。

根据《中国房地产报》的报道，2015年6月27日下午，海南在贵阳国际生态会议中心举行的以“蓝色国土生态海南”为主题的专场活动中，签下32个大合作项目，协议投资额585亿元。

上述这32大合作项目，就包括“陵水国际泥疗养生园项目”。也就是说，“陵水国际泥疗养生园项目”是通过政府招商引资的项目。

同日，陵水县政府与辽宁国茂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签订了一份《国际国际泥疗养生园项目投资意向书》。而国茂·清水湾项目的建设单位是辽宁国茂子公司——海南国茂。

在对外宣传中，开发商总说，项目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已被列入海南省“十三五”重点工程。

冲着政府背书、泥疗养生……很多人掏光积蓄，来这里安享生活。

事实上，近年来，来自京津冀、尤其是来自东北三省的人士，特别青睐扎根海南，这里有一半的房子都卖给了他们。养病、度假、安享晚年……海南是疲惫的人们的理想归宿。

根据《谷雨实验室》报道，锦州人王冬5年前查出肺癌，朋友建议他去海南疗养，那里空气质量好，宜养病。

从燕郊来的高琴，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老伴有肾病、鼻炎，他们也是为了养病，才来到这里的。

如今，本来是“救命稻草”的房子，却成了让人糟心的“违建”。

1月12日，停水停电，高琴没敢下楼。13日，情况依旧。手机断电关机，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临走前，高琴把家里没吃完的大米、鱼、肉等送人，却没人去取，都嫌25楼太高，爬上去太累了。

高琴一个人拎着两个加起来近40公斤的大皮箱下楼，一步一挪，走到18层时，实在走不动了，大喊救命。后来上来两个保安，帮着把箱子拿到楼下。

几年前还是大力宣传的项目，几年后就成了违建，说断电就断电，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1月12日，陵水县政府发布一则关于接管违法建筑物的通告，称海南国茂公司因非法占地建设“国茂泥疗项目” 的行为，陵水县国土资源局多次作出了《行政处罚决定书》。

陵水县国土资源局将依法接管该非法占地项目的违法建筑物，并要求相关人员清理物品，限定在3日内撤离现场。

根据《谷雨实验室》的报道，面对这个解释，来自东北的孟丽表示不服。

“我看到很多视频、照片，你都来这里调研过。”小区停水停电后，她找到陵水县一主要官员。

“那是P的！”这个答案让孟丽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心脏跳得难受。

如今，在这里有房的人们，有的已经撤离，有的仍在黑灯瞎火中坚守，有的走了又回来，觉得不甘心。

他们房子的未来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大理民宿被拆除

这边，海南国茂·清水湾的业主还迷茫着，那边，同样是被无数人称作诗和远方的大理，业主已经尘埃落定——客栈变废墟。

也许很多人都知道洱海环境恶化，也知道洱海周边民宿被停业整顿，却没人知道最终结果。事实上，就连被停业整顿的客栈老板，都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

（拆迁前后对比。图片来源：微博用户工匠女孩的骑行生活）

2017年3月31日，大理市发布《三号公告》，宣布暂停洱海周边和入湖河流沿岸的2000多家饭店、客栈的经营，直至2018年6月30日大理市环湖截污工程投入使用。

被整顿的客栈老板们，由于大部分全部身家都押在这里，别无选择，就静静等待着重新开业。

此外，《三号公告》还表示，允许证照齐全的客栈、餐厅在实现污水外运后恢复营业。

然而，据《好奇心日报》报道，被关停的餐厅和客栈中，仅 5% “七证”（ 准建、土地规划、营业执照、卫生、排污、消防、特种行业）齐全，不全的经营户中， 90% 是想办却办不了。

办不了的原因十分多样，有时是工商和税务之间关于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孰先孰后不一致，有时是消防办证权限下放到镇派出所后，派出所表示不知该怎么办，但更多是未提供理由的拖延办证。

不过，后来证件齐不齐全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还没等《三号公告》通知的6月30日来临，2018年5月30日，大理公布“湖滨缓冲带生态修复与湿地建设工程”计划，洱海西部临湖 15 米内全拆，用于恢复湖滨带。

根据《好奇心日报》的采访，在这里开客栈的背包客陈进在说：“因为当时画了个饼。”他是指《三号公告》中6 月 30 日复业的承诺。

“大家有种特别没有尊严的感觉。自从开业就隔三差五因为排污和证照被查，停业一年也忍了，而现在发现是被耍了。”他继续说道。

根据《玩转云南》的文章，2018年12月20日，大理最早的海景客栈老板洪嘉明，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拆除客栈的视频，写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图片来源：玩转云南）

合规变违建，业主怎么办？

近年来，对于环境的整治，尤其是旅游城市周边的环境整治，越来越严。毋庸置疑，这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

可是，曾经那些寻觅着政策一路追随而来的人，也没有理由成为牺牲品。毕竟，到来之初，都是合法合规的。

就像当时央视新闻在报道大理这件事时所说的一样：

“这让一些客栈经营者难以接受——他们曾被当作贵宾被大理市各级政府招商引资而来，如今，三线将他们投资的客栈划进了腾退拆迁范围，意见却没有渠道进行表达和探讨。”

面对决策者的失误，投资客和居民不应该成为背锅侠。

同样是在央视新闻的那篇采访中，大理市领导第一次面对镜头反思问题，他承认：“在客栈的发展过程中，规划和审批存在滞后的问题，突然发现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很多，就觉得难以承受。这种快速发展，是管控不力的结果，没有严格地按照规范和条例执行，政府负有责任。”

他表示，必须采取断腕式治污。

但最后断的却是投资者的腕。

甚至包括海南国茂·清水湾的项目，一纸文件就成了违建，可如此大规模房屋建起之时，就没有人能够发现吗？非要等建造起来、售卖之后，再发现错误吗？

2014年，上观新闻一位记者发表了一篇关于思考拆违的文章，文章这样说——

“这样有意无意的拖延，其实在申城每一处违建中，都能看到。

每次采访拆违部门，对方将之归结为‘发现难、界定难、衔接难、处理难、拆除难’。我不在拆违一线，可能确实无法体味个中‘难处’；

但每次在报道中写下类似话语时，我又无法说服自己：耕地上搭起脚手架，未经允许造高楼，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违建，这取证究竟难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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