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漂第5年，我在麦当劳里炸薯条。” | 中环小酌
和一些新港漂聊天的时候，发现大家偶尔会抱怨在港工作的不如意：辛苦是常态，工资入不敷出，最可怕的是仿佛看不见出路。甚至有人说，香港这个城市，并不适合年轻人。
“感觉熬不出头啊，整天累死累活的，结果混得还不如很多留在老家的朋友。来香港的时候觉得挺风光，现在觉得自己是个屌丝。背景差一点、第一份工作次一点，起跑线上就输了。”
我承认要赢真的不容易，但是光凭起点不高就认定自己失败未免有些武断。起码我认识这样一个人，刚开始的时候，连线在哪儿都找不到。
Peter喜欢喝日本Whisky，于是我们去了Butler（这家在尖沙咀，抱歉我们又标题党了，没有去中环），一杯Hibiki下肚，Peter开始说起了他的故事。
“我和你一样，都是来香港读四年本科的。回忆一下，来香港的第五年时，你在做什么？在一家公司做Management Trainee对吧？”他问道。
“没错，入职不久。”
“而我，为了每小时40块，在麦当劳炸薯条。”
（下文由peter第一人称叙述）
“香港的日出我看见了上百回”
我忘记了大学那几年是怎么过的。
玩游戏、打牌、喝酒、夜店，怎么痛快怎么来，花的时间多到我反而记不清其中的细节，感觉每天都一样、每个月都一样、甚至每年都一样。有时候直接就昼夜颠倒，太阳落山了才起床，第二天天亮了反而开始睡觉。科比见过几次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我不知道，反正香港的日出我看见了上百回。
这样的生活节奏，是谁都得逃课。
我不是天才，老不上课，成绩怎么样可想而知。Year 1到Year 4，我总共fail了4门课，以至于最后不得不defer一个学期，靠retake来修满学分。周围的同学四年以后进入了职场，而我，在香港待了四年半以后，带着二点几的GPA离开了学校。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我后来才体会到有多么真实。就我这样的，居然毕业以后第一件事是花了一个多月全中国溜达，然后又在家躺了一个月。1月底毕业的我，4月份才又重新回到了香港。
“我的世界只有6平米”
毕竟因为自己多读了一个学期，害家里帮我额外付了半年的学费，我告诉自己，先租个便宜房子，等有工作了再换。
于是我在红磡殡仪馆一条街租了个小隔间，大约6、7平米，每月3500块，自己负责水电网费。除了厕所以外，整个屋子里就一张窄床、一个小桌以及一根挂衣服的杆子。原以为只是个临时住所，谁知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Peter说没照片，房间大概长这样）
那时候还没有公众号这玩意儿，找工作我就只会看jobsdb。一开始我挺挑公司的，没名气的、规模小的、行业“low”的，全部靠边儿。我大学专业是financial service，觉得自己就该做这一行，所以只要我知道的银行，只要没注明要求GPA和经验，我全投了一遍。
接下来就是等待，刚开始还挺乐观，起床随便搜一下新职位，投几份简历就开始在小屋里打dota排位。然而，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我淘宝找人300块弄的简历投了40多份，全部石沉大海。
时间转眼来到6月份，依然连一个面试邀请都没有。父母隔三差五的打电话过来问情况，一开始我还老实回答，可慢慢的，我开始骗他们说自己已经面试了一些公司，有时说在等通知，有时说“我觉得那家公司不合适”。我不想他们着急，虽然我已经开始急了。
不仅如此，家里给的钱眼看着就要只有四位数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要。并不是说我这人节俭或者家里有困难，仅仅是因为，我这种天天混日子一样的状态，真觉得自己不配要钱。
刚回到香港的时候，偶尔还会见一见老同学。但现在为了省钱，也为了不想尴尬的坐在一边听大家说各类各样自己听不懂的职场话题，我推掉了所有聚会。自己买了一个电热水壶，扛了几排最便宜的出前一丁回屋，从此，我的世界只有6平米。
“我不是不想走，我只是不想逃”
所以说人穷就会志短，起初还眼高于顶的挑三拣四，可到了真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招人的公司，我都投。可就算是这样，又一个月过去了，除了几家改了名遮遮掩掩招聘的保险公司，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保险公司我倒是没去，不是对行业有没有偏见的问题，只是我需要一份有底薪的工作，让我撑下去，不被家里知道我混得这么惨。
那段时间连玩的心思都没有，也不敢昼夜颠倒，深怕白天睡觉错过面试通知的电话。每天不停的刷新邮箱，手机永远不离视线范围，铃声响不过三下我一定会接听。可惜，除了家人的电话之外，全部都是各种销售电话，让人一次又一次的空欢喜。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很讨厌销售电话。
到了8月份，终于钱还是用完了，不得已把实情告诉了爸妈。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老爸很失望的说，实在不行就回家吧，帮你安排个普通工作，香港不适合你，算了，别混日子。当时特别想哭，不是因为老爸说了什么，而是很后悔很自责，浑浑噩噩的浪费了太多时间，觉得自己非常没出息。
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的轴劲儿上来了，咬了咬牙，向家里再要了5000块钱。
“我不是不想走，我只是不想逃。再让我试一试，就算结果还是被这个城市淘汰掉，起码也不算没有努力过。”
我其实虚荣心很重，哪怕一直没找到工作，也没有向朋友求助过。不是怕麻烦人家，而是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既不想别人觉得我没有能力，又不想别人知道我现在混得差。可这人呐，一旦进入社会，总有一天会被现实两耳光扇醒，从此才会放下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接下来几天里，我几乎联系了所有在香港的朋友、同学，拜托大家帮忙留意、推介工作机会。我给他们说的是，有底薪就好，什么我都干。
除此之外，我还做了一件从小到大都没想过的事情：我去麦当劳应聘了兼职店员。
本文图源：Pexels，非本人
在麦当劳，我每周上班3天，每天8个小时，每小时赚40块，而且午饭由餐厅提供。剩下的两天里，靠大学同学的介绍，打了一份“小黑工” - 晚上悄悄给老外当家教，教普通话，每次2小时，每小时赚80。剩下的时间，我继续找工作，投1家不行我投10家，10家不行就100家。
后来有人调侃我，说我家里又不是没条件，干嘛自找苦吃，矫情。我反而觉得那段时间我必须要做点儿什么，再窝在小屋里，整个人真的就废了。
“教练，我想打篮球”
现实不是动画片，不可能因为突然开窍就瞬间咸鱼翻身。所以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还是一个小小的兼职店员，在餐厅里炸薯条、做汉堡、搬冰块、打雪糕。并且由于粤语不好，很少让我去收银机那给人点餐。
不过也有两件好事儿：第一，勉强可以养活自己，虽然吃得不好住得不好，但是起码我靠的是自己赚的钱；第二，投简历的量上去了，再加上朋友的帮忙，终于是收到了一些回应，两个月内总共有差不多10家公司面试了我。
然而，毕竟大学时期作的孽太多，再加上毕业后这么长时间的空窗期，大部分面试都没有成功。我也能够理解，好端端一个大学毕业生，半年不工作，现在在麦当劳里炸薯条，换我我也不敢收。
唯一给我offer的是一家很小的公司，做电脑配件生意的，office就100平出头，全公司不到10个人。面试的时候老板告诉我，虽然他不太在意我的GPA，但是却很担心我大半年没工作这个事情。因为公司很小，人员变动会给公司带来比较大的麻烦，怕我这样的后生仔吃不得苦没有毅力，做两个月就跑了。
我回答他，我不是香港本地人，有的是退路，要是想跑早就跑了，没必要在麦当劳里炸薯条烫得满手疤。
过了一个星期我接到电话通知被录用。一家名不见经传、个位数员工的公司，给了一个月薪仅仅只有11000的工作，我开心得像个傻逼。
那时候矫情了一下，脑子整个就是《灌篮高手》里的那个场景：三井给安西教练说“教练，我想打篮球。”我其实最想要的，已经不是什么高薪、什么体面，只是一个，能重新上路，赶上大家的机会。
图源 |《灌篮高手》
进入公司以后，工作其实就是用excel做报表，然后每周弄个ppt给老板汇报一下，并不有趣，也没有多高的技术含量，但那时候的我是真的玩儿命在干。一开始不怎么会用excel我就下班以后自己学，拿着数据翻来覆去的不停做，不懂的看书或者问朋友；ppt做得不好看我就去研究网上的模板，学别人的排版构图；粤语不好我去买教材，跟着英文注音一个一个念。不到半年，全公司excel没人比我做得快做得好，ppt也没人比我做得漂亮；粤语说得虽然被大家吐槽像老外，但是起码沟通无障碍。
后来公司因为经营问题，正面临解散。有一天老板突然拉我出去吃饭，介绍了自己在港资银行的朋友给我认识，并且最终让我获得了那边的工作机会。Last day的时候他给我说：“去到嗰邊繼續努力呀，俾d心機，你得嘅。”
再后来的事情也都差不多那样吧，反正过了几年后，我进入了现在这家券商，收入也算上得了台面了。不过女朋友马上要去广州，我也准备跟她一块儿离开香港。
抬着头、挺着胸离开。
进入职场中，似乎每个人都有迷茫、困惑、甚至自我怀疑的时候。我也不例外：辞职创业的第一年，公司每个月收入只有几千块，当时简直觉得自己是脑子进水了（现在仍存留部分这种想法）。可是好好想想，一帆风顺的有几人，一步登天的又有几人？命或者运气这种东西，我们羡慕不来；所以倒不如和大多数人一样，靠着努力与坚持，在跑道上继续向前。
至于起跑线嘛，啧，二十几岁的小年青，当一段时间loser也没多丢人，追上来就行。
本文图源：Pexels
怎么样？你也想说出自己的故事？（或者诓我们老板一杯酒喝？）
欢迎大家在文中或者我们的微信后台留言，用简洁的话语概括自己的故事，一旦选中，我们会给予300港币的奖励，并且和你相约中环，喝一杯，详细聊聊你的过往！
【中环小酌】往期回顾
Vol.1 在香港，恋人进入金融业，我就会被绿吗？
（后台回复“NTR”）
V0l.2 别笑了！港漂们敢说这些丢脸的事你没做过？
（后台回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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