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离开香港的人，都留着他们的八达通
1
许久不曾联系的Oliver前段时间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帮我看看之前给你的箱子里有没有一张八达通吧，麻烦了。”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29岁的Oliver决定离开香港。
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站在马路另一头的吸烟区，一边抽烟一边打着电话，看到我之后，他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那时距离疫情最初爆发过去了两个月，而Oliver也才刚刚回到香港结束居家隔离，许久不见，他整个人愈发清瘦了，但是眼神依旧明亮清透。
一起抽完一根烟，我们并肩走在狭窄的人行道上，他挂断了电话，转头和我说：“到了，我家现在是战场风，你进去别被吓到。”
我只当这是他说的客套话，于是满不在乎地回道：“没事，今天就当回战地记者。”
可当我进入他一居室的门，我才知道他所言非虚，客厅一片昏暗，垃圾桶里堆满了食品包装袋，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空饮料瓶。
他把椅子上堆着的衣服丢在了床上，示意我坐下，随后丢过来一瓶冰可乐，坐在我对面的床上宣布了他要离开的决定，这趟回来只是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并把行李带回去。
在香港，我早就习惯了身边的朋友有事没事把“我要回内地”挂在嘴边，作为港漂，这句话总能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让自己意识到：“我还有退路可以走”。
但那些大喊着“再也受不了了，我明天就裸辞收拾东西离开”的人往往不会真的启程，反而更像是热恋期的撒娇，声势浩大却无风无浪。真正的告别都是这样静悄悄的，有时一觉醒来，就发现朋友圈里多了几张机场、口岸的深夜留念，一段故事就默默画上了句号。
Oliver半靠着床头，指着我脚边的一个巨大的纸箱说：“里面是我这些年买的乐高，太多了我不好带，熟人里也就你也收藏乐高，就送你好了。”
我打开一看，六套拼好的乐高街景系列整齐的摆放在箱子里，每一个都由方形亚克力罩子保护着。
除了这个，他的物品好像处理得也差不多了，除了一些带不走的家具，就只剩下两个箱子伫立在衣柜旁边。
我注意到角落的猫爬架上只有一个沾满猫毛的米奇玩偶，他说：“猫送给同事领养了。”像是在替自己脱罪一般，他补充了一句：“跟我的时间也不长，换个环境应该很快就适应了。”
Oliver和我是因为乐高才熟络起来的，原本只是作为公司的同事，尽管都是港漂，但由于分处不同部门，所以交集并不算多。
在2018年沙田新城市广场办的一次乐高展览上我们偶遇了对方，基于这个共同兴趣，我们很快成为了朋友。
所以他将收藏的乐高送给我，我也并没有太过意外，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年来，因为我住的房子没办法摆下这么多乐高玩具，我甚至没有拆开过那个箱子，它一直安静地躺在我的衣柜上方。
2
从Oliver的住处带着那一箱乐高下楼，他提议吃了饭再走，眼看时间也到饭点了，我们就在附近的大排档坐下了，席间，他主动谈起了离开的原因。
疫情在家待的那几个月，他的公司允许在内地的员工WFH，到了三月，眼看内地疫情好转，他决定返回香港，路上还计划着返港后的工作安排，而就在居家隔离的第一天，他就收到了公司HR发来的“优化”通知，疫情之下，公司决定进行一轮裁员，几千公里返回，面对的是和HR、劳工处一轮又一轮的沟通交涉。
我为他感到难过，但同时也很不解：“被裁员而已，再找一份工作不就是了么。”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明年30了，到了这个岁数，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我在28岁之前都不怎么骂人，最近这一年不知道怎么的，脏话总是挂在嘴边上。”
痛苦和焦虑是一点点积累的，我也明白，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也只不过是给他的港漂生涯再续两年的命罢了。
他突然掏出手机，问我最近要不要组个酒局，就当给他送行。没等我答应，他就开始自顾地联系起人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因为工作繁忙而考虑是否答应赴约，Oliver笑着对电话里的人说：“我要走了，月底deadline，要见面就抓紧这最后一次了。”
我知道他去意已决，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留住他，于是和他说：“我也不知道过得这么操×还留着是为什么，有时候想想去深圳之类的地方感觉工资也不会低多少，我都想走了。”
他的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向我：“你不会的，至少30岁之前不会。”
3
看着Oliver发给我的消息，我立刻把箱子搬下来打开，角落里确实夹着一张八达通，我拍下了一张照片，发给了他。
不多时，他发来了一个长舒一口气的表情包，并且和我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把这张八达通寄给我，邮费我出。”
我拿起那张八达通仔细端详，却怎么也找不出这张卡的独特之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这张卡表面磨损得特别厉害，让人怀疑是否还能刷得出来。
“这玩意儿是难不成是哪个前女友给你的？花这么多邮费也要寄回去？”
“没那回事儿，就是留个念想罢了，我这人念旧不行么。”
Oliver把价值近万元的乐高毫不犹豫地留在了香港，而时隔一年还要把一张或许再也用不上的八达通寄回内地，站在我的角度，我很难想象这件事的行为逻辑，于是，在将这件事记录下来之前，我也以权谋私通过小职君发起了一个线上采访，询问了一些已经回到内地的港漂。
港漂离开香港时，都带走了什么？
夏天
带走大围名城的树叶
我是2019fall 的城大硕士，20年7月底离开香港。5月其实我就没有课了，但是在香港呆了两个月，找到的工作大都是保险和猎头行业。加上疫情愈演愈烈，所以就选择回到湾区。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大围名城的叶子，不知道什么树，叶子和花都很大，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的植物都有特定生活过的地方，这也算是我在那里生活过的一种证据。
选择离开的时候也纠结了很久，因为当时出关政策收紧，需要持有核酸，我记得当时四点多起床去香港浸会医院排队拿号，工作不理想加之家人的担心，最后还是选择回湾区。
但我感觉自己像个渣男，离开了香港，她就是我的白月光。时常会对比如果在香港会怎样，尤其是工作之后，感觉职场上没有那么多高素质的人，所以就更会想到自己在香港的时候，尤其是城大冰窖图书馆，从冰窖里头出来，再推开一层又一层的门到九龙塘地铁站，感觉自己每天都在穿越。白天进图书馆，一推门就黑了，有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感觉。
所以如果疫情控制住了，往返不用隔离，我会选择马上回去。至于物质上，坦白讲我现在拿到薪水跟香港的offer 一样多。所以物质上内地会更优越一些，但是我觉得这不是我追求的。比较遗憾的是我去了一次，但没有见过真正的香港是什么样子。
时间不等人
带走旅游小册子
我是2014年到的香港，2019年离开的，在香港读了4年的phd。因为香港的university教职要求太高了，所以选择回到内地找教职。回去的时候，我带了各种旅游小册子，比如博物馆和美术馆的导览册，现在还专门腾出一格书柜来放，有空没空会拿出一册看看。这些小册子就好比春田花花幼稚园MissChan发给麦兜的栗子，时不时拿出来捏一捏，直到再也找不到。
回到内地也并不是什么方面都更加满意了，比如实验条件变糟，很多教学任务挤压了科研时间，但科研任务也很重。现在说起在香港有什么遗憾没完成的事，我会告诉你是去半岛吃下午茶，但是那个太甜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吃，不圆满又如何？时光一去不复返，还不如骗自己只差顿本来就没打算去吃的下午茶。
至于回到香港这种事，先解决住房再说吧，associated professor一个月七八万蚊，几时能上车?
甜可乐
带走“我有理想，唔系咸鱼”小巴牌
我在18年到香港，20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选择离开了，主要还是害怕疫情严重之后回不去。
离开的时候带了三个小巴牌，挂在了包包上有个上面写着“我有梦想 唔系咸鱼”我觉得很有纪念记忆。
现在想到香港，脑子里跳出来的都是各种美食，旺角的鸡煲 茶餐厅的菠萝包 丝袜奶茶 大排档的白切鸡 旺记的虾仁滑蛋饭 share tea的香芋奶茶 伤心酸辣粉的酸辣粉 陈根记的香芒果一口酥？（不太记得清了） 九龙城的潮州菜 街边的咖喱鱼蛋，还有ifc的shake shack 铜锣湾的burger room。
我从小热爱港片，一直想去香港影视行业，但没找到相关工作这一直是我的最大的遗憾，回到内地后情况也没有变好，依旧没找到自己热爱的事业。如果现在疫情稳定了并且给我续签，我会选择立刻回到香港。
4
在香港的这些年，“离开”这两个字像是不分性别的大姨妈，隔段时间总要在体内翻涌一次，经历一番挣扎后又重归平静让人得以喘息片刻。
要在香港接受更好的教育、在香港租6000块50呎的小房间、在中环的甲级写字楼里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总有一大波人过来，伴随着一大波人的离开。
香港经历疫情的这一年多以来，往返于深港的人流断开了，深圳湾口岸，香港出境的一侧时不时地排起长队，其实不见得是走的人变多了多少，而是满怀憧憬和美好幻想的新来者变少了，8月的坚尼地城、西营盘少了许多拖着箱子找房的新鲜面孔，房租甚至都降回了几年前的水准。
但这次的事让我意识到，离开并不一定代表与这座城市关系的终结，离开或回来都可以是暂时的，当你留在这座城市经历着繁琐的日常时，很难发现其诡谲多变的魅力。一旦当你离开其中，从远处回头眺望，眼前所见仿佛瞬间加了一层滤镜，也会有很多不美好，但都值得怀念。
在夜晚思索是否回到内地的人，晚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将情绪包裹其中，跨过了深圳河吹进对岸的某个窗户，也许窗户里的人正在想着，明天要不要隔离14天回到香港。
被香港这座城市吸引的人这么多，它必然有致命的魅力，我只是希望你看到那些想重新回到香港的故事，一如我们关注的那些离开的故事。
的确，这座城市不应被神话，它只是人们的选择之一，你要走，不意味着“逃离“，而只是离开，一如你要再次回来，这里随时欢迎。
有偿问卷：
离开香港的你，还愿意回来吗？
已经回到内地的你，不知道有没有冒出过这样的念头：要不要再回香港生活？
我们想帮助每一个想要回到香港的人实现这一想法，也想清楚是什么阻碍着各位迟迟无法归港。
因此，我们准备了一份薄礼（10元红包），想邀请你填写以下问卷。
★
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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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已提交的问卷我们都会逐一审核！但凡我们怀疑提供虚假资料或者冒充港漂的，一律会视为无效问卷，不会给与红包奖励，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1）邮箱乱填
2）性别乱填
3）年龄、所在地、来到香港和离开香港的时间等等乱填都会被我们判定为无效问卷！
01
● 参与方式：
1. 扫描下方二维码，或点击文章末尾“阅读原文”直达《针对已离港人士回港意愿的调查问卷》！
2. 按照实际情况填写问卷并领取10元红包（问卷审核后微信会自动提示领取红包，点击链接领取即可，审核时间为48小时以内）
02
● 规则详情：
1. 回答本调查问卷可获10元红包，第一期限量400份，先到先得。
2. 我们会对问卷进行审核，审核通过后的有效问卷方可获得红包，请按实际填写。
3. 本问卷每个微信ID及IP地址仅能填写一次，请谨慎填写。
4. 填写问卷时需勾选个人资料声明，不同意个人资料声明将结束本次问卷，无法修改，请谨慎选择。除您本人同意外，不会将用户的任何资料以任何方式透露给第三方，
5. 我们会多次发放调查问卷，本次结束后可以期待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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