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末日灾难后，地球上只剩一个人……
本文来自青年文摘旗下
「青年文摘阅读与写作训练营」公众号
畅听经典名著，品味文学盛宴20年前，一场末日海啸剧烈发生，从地壳深处喷涌而出的海水，将地球彻底变成了一个“水球”，只剩下珠穆朗玛峰矗立在海面上，还有守卫灯塔的最后一个人类……整整20年了，极致的孤独、绝望的守护，40岁的他，已经衰老得像 60 岁。这位“末日鲁滨逊”的命运将何去何从，地球上是否还有其他人类存在……
《珠穆朗玛灯塔》（节选）
文/织梦者
01
朝阳在海天线上缓缓升起，天边染满了金色霞光。
陆暮困了。工作了整整一夜，他腰酸背痛。使劲伸展过身体，用拳头捶打着腰眼，他抬头望向头顶的云色。
成片的鱼鳞云挂在平流层，一动不动。又是一个晴天，整整20多天没有下雨了，淡水储备已经下降到危险的程度。
作为灯塔守卫，陆暮总是又想下雨，又怕下雨。这座灯塔并不适应潮湿又高盐分的环境，各种金属材料、电子设备早已锈蚀不堪。大海同样折磨着陆暮本人，他今年才40岁出头，已经衰老得像60岁。
他也累了。20年，20年了，他孤独地留守在这世界屋脊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人类都不在了。守护着不知为谁而守护的守护，等待着永远也等不来的撤退命令。
如果再不下雨……不如干脆算了吧？也不会有人再怪他了吧？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地球上哪里还会有其他活着的人，毕竟他所在的位置就是世界的最高点。啊不，其实还有更高的。地面上是没有了，可还有太空啊。
太空之中，曾密密麻麻地巡游着成千上万的人造卫星，比在地球上肉眼可见的天然星辰还要繁密。但，失去了人类的维护，它们在漫长的岁月里也坠落殆尽，化作一颗又一颗流星。
在这 20 年里，陆暮曾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转动着灯塔楼顶那台中型天文望远镜，去追踪那些人类创造的“星星”。这些文明的遗留者，夜复一夜陪伴着他，就像一群遥远的朋友，无声地带给他安慰。
但是，之前他有意无意忽略了一个事实：卫星的寿命比人类更短暂，他的这些“朋友”很可能无法陪他到尽头。在他的有生之年，它们将凋零殆尽。
一切希望，都已化作绝望。
图/摄图网
02
陆暮一把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塑料瓶，里面是一根黄得已经发黑的短棍状物体——如果不加提示，恐怕谁也猜不出来，那其实是一件曾经在生活中极其常见之物：一根玉米棒。但，陆暮是眼睁睁地看着它由一根新鲜玉米棒子变成现在这样的。
那是15年前陆暮在岸边捡到的，不知被海水从哪里冲了过来，上面还有人牙齿啃过的印子。
15 年来，这东西从让陆暮一看到就浑身发抖、极度渴盼，到焦躁不已，到怀疑，到失望，到愤怒，再到绝望。
他总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那根棒子根本就是他自己啃出来后丢进海里的。可从逻辑上说，他又绝不可能这样做，因为即使是秃的玉米棒子，对他来说也是极其宝贵的有机质，要粉碎以后回填，作为肥料的。
他把这个看了几十万遍的东西，塞进了抽屉里。
突然，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气之海中，一个白色的小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虽然还十分遥远，但在天幕蔚蓝色的背景下，异常清晰。
陆暮浑身一抖，那是一只海鸥，正驾着上升气流，翱翔在海天之间。洁白的羽翼在阳光下光彩熠熠，就像降临凡间的天使。
陆暮死死地盯着海鸥，直到它落进灯塔里，收起翅膀，歪起脑袋看他。
他讨好地单膝跪下，把自己辛苦采集加工的藤壶干放在地上：“来，来。吃吧，吃吧。”
海鸥看着陆暮，眼睛里有不解，有好奇，却没有一丝恐惧。它见过人类吗？
它接受了陆暮的“朝贡”，闪电般啄起一块藤壶肉，仰头吞下去。它似乎很满意，抖了抖羽毛，一块一块啄了过来，慢慢接近陆暮。
陆暮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海鸥的背羽。海鸥很不满意地叫了一声，用翅膀拍开他的手。他并不介意，而是拿起一个环志，趁海鸥忙于用餐之际，迅速套在它的右腿上。
海鸥踢踏了几下，没能挣脱环志，很快也就忽略了这个并不怎么困扰它的小东西。
片刻后，陆暮站在灯塔顶层，目送这白色的天使腾空而起，向它来的地方飞去。海鸥的脚上，那个小小的环志，刻着一行历经了含盐空气20年腐蚀仍能依稀辨认的小字——
“珠穆朗玛灯塔”
陆暮睡意全无。他一口气往下爬了5层，来到灯塔最底下。
每天的潮水，会将一楼淹没大半，墙上留下了一条清晰的潮汐线。不知为什么，最近高潮水位似乎在降低。
灯塔脚下的地面，曾经是冰川覆盖的石灰岩。20年来贝壳和海螺的残骸风化堆积，在岩石上覆盖了一片美丽而苍凉的白色沙滩。
沙滩之上，一棵高大的椰子树，正投下绿荫。它本是20年前漂流到灯塔脚下的一颗椰子。
这就是世界上最后的沙滩。
陆暮按亮手中的电筒，照向一楼地板上的积水坑。
经过他多年的挖掘，这个水坑已经不小了。面积有二三十平方米，深度差不多有1米，完全可以算是一个潮池。
不出意外，潮池里果然困着一些海洋动物，灯光一照，全都在奋力逃跑。
陆暮把电筒摆在岸边，跳进池里，左手举着一个袋子，右手用夹子把今天的早饭夹进袋子里。
花蟹和青蟹、基围虾、几只蛤蜊、几条小杂鱼，还有几只海星。
电影《后天》剧照
03
“罗宾汉？你也在？”陆暮又见到了那只硕大的琵琶蟹，这种通体橘红、形状奇特的蟹类，原产于亚热带的海南岛。从纬度上讲，珠穆朗玛峰也是亚热带，但远隔万里，蟹苗能随着末日海啸漂到这里，实属奇迹。
罗宾汉很笨，总是被困在潮池里。陆暮很喜欢吃壳薄肉厚的琵琶蟹，不过随着琵琶蟹数量的急剧下降，他意识到，自己的家底远不厚实。
在低潮位，他拥有的沙滩面积也不过两三百平方米。就算加上水下的浅滩部分，这片浅海生态系统总面积也不会超过2000平方米。
禁捕之后，琵琶蟹数量仍不见回升。这一年来，他都只见过罗宾汉。
20年来，陆暮也只见过自己这一个人。
他轻轻夹起罗宾汉，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把它送出去，却犹豫了一下，又放回池水里。
疲劳、饥饿、疼痛，让陆暮的脑子一阵阵发蒙。可他还是能清晰记得，他有整整20年没见过海鸥了。那还是末日海啸刚发生之后，从地壳深处喷涌而出的海水，将地球彻底变成了一个水球。只剩下珠穆朗玛灯塔孤独地矗立在海面上，数不清的海鸟从远处飞来，遮天蔽日。
即使是海鸟，也需要在陆地上栖息。然而，这片在退潮时也只有两三百平方米的沙滩，根本无法同时承载那么多海鸟。
几乎一两个月的时间里，空气中终日弥漫着骚臭味和腐臭味。羽毛飘落如飞雪，鸟粪坠落如骤雨。陆暮一开始被异味和噪声折磨得夜不能寐，几天后就索性关起门窗成一统，宁可坐吃山空也不出门。
海鸟们即使侥幸在沙滩上占据了一个位置，也会立刻被卷入残酷的厮杀中。抢到位置的幸运儿，反而死得更快。然而疲惫到了极点的海鸟，根本不会管那么多，拼了命也要强行降落。
死于饥饿，死于干渴，或者死于暴力，别无选择。尸体在沙滩上堆积如山，到了晚上，被上涨的潮水冲走。第二天白天，又重新堆积起来。
正是这场死亡盛宴为他的沙滩和周边海域提供了海量的营养物质。以至于原本只有光秃秃山石的世界屋脊，转眼变成了肥沃富饶的浅海生态系统。
生死本相依。直到今天，当初死去的海鸟，仍然在养活着陆暮。
20年后，他又看到了海鸥。残留在顶楼地板上的几粒藤壶干，足以证明这并不是错觉。没有任何海鸟可以长期栖息在海上，更不用说繁衍了。所以，在海鸥来的方向，一定一定还有陆地。这和地球还在转动一样确定……
更多精彩故事，尽在《未然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