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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 |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2017-10-13 反观 国史馆

历史上的今天:1942年10月13日 弘一法师圆寂。

李叔同

修己,以清心为要。

涉世,以慎言为先。





1880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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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0月13日


张爱玲曾这样评价法师:“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围墙的外面,我是如此地谦卑。”在这样一个夜晚,不妨再回过头,看看这样一位传奇,给我们留下了些什么精神财富。


弘一法师,李叔同是著名音乐家、美术教育家、书法家、戏剧活动家,是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祖籍山西洪洞,民初迁到天津,因其生母本为浙江平湖农家女,故后来李叔同奉母南迁上海,每每自言浙江平湖人,以纪念其先母。他从日本留学归国后,担任过教师、编辑之职,后剃度为僧,法名演音,号弘一,晚号晚晴老人,后被人尊称为弘一法师。


十三个"第一人" 主持创办中国第一个话剧社团“春柳社”;主编中国第一本音乐刊物即《音乐小杂志》;组织中国第一部话剧《茶花女》;第一位将西方通俗音乐介绍到国内;采用图文广告艺术第一人;第一位编著《西方美术史》教材;美术史上第一位采用男模裸体写生课教学的美术教育家;最早介绍《石膏模型用法》用于西画教学;最早创作、倡导中国现代木版画艺术的教育家;最早撰《西洋乐器种类概说》;第一位自撰自书佛教对联集——《华严集联三百》弘法利生;第一位重兴泯灭了八百余年最难修的唐朝南山四分律宗;第一位对传统书法审美观进行革新的艺术大师,他的书法称古今绝无的“弘一体”。



▵1911年李叔同在东京美术学校毕业前为母校作的油画《自画像》





追忆


-(壹)-





/夏丏尊






新近因了某种因缘,和方外友弘一和尚(在家时姓李,字叔同)聚居了好几日。和尚未出家时,曾是国内艺术界的先辈,披剃以后,专心念佛,见人也但劝念佛,不消说,艺术上的话是不谈起了的。可是我在这几日的观察中,却深深地受到了艺术的刺激。


他这次从温州来宁波,原预备到了南京再往安徽九华山去的。因为江浙开战,交通有阻,就在宁波暂止,挂褡于七塔寺。我得知就去望他。云水堂中住着四、五十个游方僧。铺有两层,是统舱式的。他住在下层,见了我笑容招呼,和我在廊下板凳上坐了说:


“到宁波三日了。前两日是住在某某旅馆(小旅馆)里的。”


“那家旅馆不十分清爽罢。”我说。


“很好!臭虫也不多,不过两三只。主人待我非常客气呢!”


他又和我说了些轮船统舱中茶房怎样待他和善,在此地挂褡怎样舒服等等的话。


我惘然了。继而邀他明日同往白马湖去小住几日,他初说再看机会,及我坚请,他也就欣然答应。


行李很是简单,铺盖竟是用粉破的席子包的。到了白马湖后,在春社里替他打扫了房间,他就自己打开铺盖,那粉破的席子丁宁珍重地铺在床上,摊开了被,再把衣服卷了几件作枕。拿出黑而且破得不堪的毛巾走到湖边洗面去。


“这手巾太破了,替你换一条好吗?”我忍不住了。


“那里!还好用的,和新的也差不多。”他把那破手巾珍重地张开来给我看,表示还不十分破旧。


他是过午不食了的。第二日未到午,我送了饭和两碗素菜去(他坚说只要一碗的,我勉强再加了一碗),在旁坐了陪他。碗里所有的原只是些莱菔、白菜之类,可是在他却几乎是要变色而作的盛馔,丁宁喜悦地把饭划入口里,郑重地用筷夹起一块莱菔来的那种了不得的神情,我见了几乎要流下欢喜惭愧之泪了!


第二日,有另一位朋友送了四样菜来斋他,我也同席。其中有一碗咸得非常的,我说:


“这太咸了!”


“好的!咸的也有咸的滋味,也好的!”


我家和他寄寓的春社相隔有一段路,第三日,他说饭不必送去,可以自己来吃,且笑说乞食是出家人的本等的话。


“那么逢天雨仍替你送去罢!”


“不要紧!天雨,我有木屐哩!”他说出木屐二字时,神情上竟俨然是一种了不得的法宝。我总还有些不安。他又说:


“每日走些路,也是一种很好的的运动。”


我也就无法反对了。


在他,世间竟没有不好的东西,一切都好,小旅馆好,统舱好,挂褡好,粉破的席子好,破旧的手巾好,白菜好,莱菔好,咸苦的蔬菜好,跑路好,什么都有味,什么都了不得。


这是何等的风光啊!宗教上的话且不说,琐屑的日常生活到此境界,不是所谓生活的艺术化了吗?人家说他在受苦,我却要说他是享乐。当我见他吃莱菔白菜时那种愉悦丁宁的光景,我想:莱菔白菜的全滋味、真滋味,怕要算他才能如实尝得的了。对于一切事物,不为因袭的成见所缚,都还他一个本来面目,如实观照领略,这才是真解脱、真享乐。


艺术的生活,原是观照享乐的生活,在这一点上,艺术和宗教实有同一的归趋。


凡为实利或成见所束缚,不能把日常生活咀嚼玩味的,都是与艺术无缘的人们。真的艺术不限在诗里,也不限在画里,到处都有,随时可得。能把他捕捉了用文字表现的是诗人,用形及五彩表现的是画家。不会作诗,不会作画也不要紧,只要对于日常生活有观照玩味的能力,无论谁何,都能有权去享受艺术之神的恩宠。否则虽自号为诗人画家,仍是俗物。


与和尚数日相聚,深深地感到这点。


自怜囫囵吞枣地过了大半生,平日吃饭着衣,何曾尝到过真的滋味!乘船坐车,看山行路,何曾领略到真的情景!虽然愿从今留意,但是去日苦多,又因自幼未曾经过好好的艺术教养,即使自己有这个心,何尝有十分把握!言之怃然!



-(贰)-






/黄炎培








西湖边杨柳依依、水波滟滟,没有比西湖更合适送别的场景了。1918年的春天,一个日本女人和她的朋友,寻遍了杭州的庙宇,最终在一座叫虎跑的寺庙里找到了自己出家的丈夫。


38岁的他原来是西湖对岸,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教员,不久前辞去教职离开学校,在这里落发为僧。十年前他在日本留学时与妻子结识,此后经历了多次的聚散离合,但这一次已经是最后的送别,丈夫决定离开这繁华世界,皈依佛门。


几个人一同在岳庙前临湖素食店,吃了一顿相对无言的素饭,丈夫把手表交给妻子作为离别纪念,安慰她说,你有技术,回日本去不会失业。岸边的人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失声痛哭,船上的人连头也没有再回过一次。


黄炎培《我也来谈谈李叔同先生》

载于1957年3月7日《文汇报》



-(叁)-





/丰子恺





先生李叔同出身于富裕之家,他的父亲是天津有名的银行家。他是第五位姨太太所生。他父亲生他时,年已七十二岁。


他坠地后就遭父丧,又逢家庭之变,青年时就陪着他的生母南迁上海。在上海南洋公学读书奉母时,他是一个翩翩公子。当时上海文坛有著名的沪学会,李先生应沪学会征文,名字屡列第一。


1900年,李叔同在上海。


从此他就为沪上名人所器重,而交游日广,终以才子驰名于当时的上海。后来他母亲死了,他赴日本留学的时候,作一首《金缕曲》,词曰:


披发佯狂走。莽中原,

暮鸦啼彻,几株衰柳。

破碎河山谁收拾?

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

行矣临流重太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

愁黯黯,浓于酒。

漾情不断淞波溜。

恨年年絮飘萍泊,遮难回首。

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

听匣底苍龙狂吼。

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哪惜心肝剖。

是祖国,忍孤负?


读这首词,可想见他当时豪气满胸,爱国热情炽盛。他出家时把过去的照片统统送我,我曾在照片中看见过当时在上海的他:丝绒碗帽,正中缀一方白玉,曲襟背心,花缎袍子,后面挂着胖辫子,底下缎带扎脚管,双梁厚底鞋子,头抬得很高,英俊之气,流露于眉目间。真是当时上海一等的翩翩公子。这是最初表示他的特性:凡事认真。他立意要做翩翩公子,就彻底地做一个翩翩公子。  


后来他到日本,看见明治维新的文化,就渴慕西洋文明。他立刻放弃了翩翩公子的态度,改做一个留学生。他入东京美术学校,同时又入音乐学校。这些学校都是模仿西洋的,所教的都是西洋画和西洋音乐。


李叔同留日时作品 《少女》。


李先生在南洋公学时英文学得很好;到了日本,就买了许多西洋文学书。他出家时曾送我一部残缺的原本《莎士比亚全集》,他对我说:这书我从前细读过,有许多笔记在上面,虽然不全,也是纪念物。 由此可想见他在日本时,对于西洋艺术全面进攻,绘画、音乐、文学、戏剧都研究。后来他在日本创办春柳剧社,纠集留学同志,并演当时西洋著名的悲剧《茶花女》(小仲马著)。


他自己把腰束小,扮作茶花女,粉墨登场。这照片,他出家时也送给我,一向归我保藏;直到抗战时为兵火所毁。现在我还记得这照片:卷发, 白的上衣,白的长裙拖着地面,腰身小到一把,两手举起托着后头,头向右歪侧,眉峰紧蹙,眼波斜睇,正是茶花女自伤命薄的神情。另外还有许多演剧的照片,不可胜记。这春柳剧社后来迁回中国,李先生就脱身而出,由另一班人去办,便是中国最初的话剧社。由此可以想见,李先生在日本时,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留学生。我见过他当时的照片:高帽子、硬领、硬袖、燕尾服、史的克、尖头皮鞋,加之长身、高鼻,没有脚的眼镜夹在鼻梁上,竟活像一个西洋人。这是第二次表示他的特性:凡事认真。学一样,像一样。要做留学生,就彻底地做一个留学生。


上图:1905年,李叔同在日本东京


他回国后,在上海太平洋报社当编辑。不久,就被南京高等师范请去教图画、音乐。后来又应杭州师范之聘,同时兼任两个学校的课,每月中半个月住南京,半个月住杭州。两校都请助教,他不在时由助教代课。我就是杭州师范的学生。


这时候,李先生已由留学生变为教师。这一变,变得真彻底:漂亮的洋装不穿了,却换上灰色粗布袍子、黑布马褂、布底鞋子。金丝边眼镜也换了黑的钢丝边眼镜。他是一个修养很深的美术家,所以对于仪表很讲究。虽然布衣,却很合身,常常整洁。他穿布衣,全无穷相,而另具一种朴素的美。你可想见,他是扮过茶花女的,身材生得非常窈窕。穿了布衣,仍是一个美男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诗句原是描写西子的,但拿来形容我们的李先生的仪表,也很适用。


今人侈谈生活艺术化,大都好奇立异,非艺术的。李先生的服装,才真可称为生活的艺术化。他一时代的服装,表出着一时代的思想与生活。各时代的思想与生活判然不同,各时代的服装也判然不同。布衣布鞋的李先生,与洋 装时代的李先生、曲襟背心时代的李先生,判若三人。这是第三次表示他的特性:认真。


  

我二年级时,图画归李先生教。他教我们木炭石膏模型写生。同学一向描惯临画,起初无从着手。四十余人中,竟没有一个人描得像样的。后来他范画给我们看。画毕把范画贴在黑板上。同学们大都看着黑板临摹。只有我和少数同学,依他的方法从石膏模型写生。我对于写生,从这时候开始发生兴味。我到此时,恍然大悟:那些粉本原是别人看了实物而写生出来的。我们也应该直接从实物写生入手,何必临摹他人,依样画葫芦呢?于是我的画进步起来。


1914年,浙江一师美术课使用了人体模特教学,后排右二站立者为李叔同


此后李先生与我接近的机会更多。因为我常去请他教画,又教日本文,以后的李先生的生活,我所知道的较为详细。他本来常读性理的书,后来忽然信了道教,案头常常放着道藏。那时我还是一个毛头青年,谈不到宗教。李先生除绘事外,并不对我谈道。但我发见他的生活日渐收敛起来,仿佛一个人就要动身赴远方时的模样。


他常把自己不用的东西送给我。他的朋友日本画家大野隆德、河合新藏、三宅克己等到西湖来写生时,他带了我去请他们吃一次饭,以后就把这些日本人交给我,叫我陪伴他们(我当时已能讲普通应酬的日本话)。他自己就关起房门来研究道学。有一天,他决定入大慈山去断食,我有课事,不能陪去,由校工闻玉陪去。数日之后,我去望他。见他躺在床上,面容消瘦,但精神很好,对我讲话,同平时差不多。


他断食共十七日,由闻玉扶起来,摄一个影,影片儿上端由闻玉题字:“李息翁先生断食后之像,侍子闻玉题。”这相片后来制成明信片分送朋友。像的下面用铅字排印着:“某年代日,入大慈山断食十七日,身心灵化,欢乐康强——欣欣道人记。”李先生这时候已由“西席”一变而为“道人”了。学道就断食十七日,也是他凡事“当真”的暗示。


李叔同断食结束返校后,到杭州城内一家影楼,捧《断食日志》拍照


但他学道的时候很短。断食往后,不久他就学佛。他对我说,他的学佛是受马一浮先生指示的。落发前数日,他同我到西湖玉泉去看一位程中和先生。这程先生本来是当军人的,现在退伍,住在玉泉,正想落发为僧。李先生同他谈得很久。此后不久,我陪大野隆德到玉泉去投宿,看见一个和尚坐着,正是这位程先生。我想称他“程先生”,觉得不合。想称他法师,又不知道他的法名(后来知道是弘伞)。一时周章得很。


我归去对李先生讲了,李先生告诉我,他不久也要落发为僧,就做弘伞的师弟。我愕然不知所对。过了几天,他果然辞职,要去落发。落发的前晚,他叫我和同学叶天瑞、李增庸三人到他的房间里,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送给我们三人。第二天,我们三人送他到虎跑。我们回来分得了他的“遗产”,再去望他时,他已光着头皮,穿着僧衣,俨然一位清癯的法师了。我从此改嘴,称他为“法师”。


李叔同出家后与丰子恺、刘质平合影



-(肆)-






/林语堂








“李叔同是我们时代里最有才华的几位天才之一,也是最奇特的一个人,最遗世而独立的一个人。”


——他如此评价李叔同





文与言



-1-


诚子:


关于我决定出家之事,在身边一切事务上我已向相关之人交代清楚。上回与你谈过,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问题罢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决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这么做,请来信告诉我,你的决定于我十分重要。


对你来讲硬是要接受失去一个与你关系至深之人的痛苦与绝望,这样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请吞下这苦酒,然后撑着去过日子吧,我想你的体内住着的不是一个庸俗、怯懦的灵魂。愿佛力加被,能助你度过这段难挨的日子。


做这样的决定,非我寡情薄义,为了那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我必须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间累积的声名与财富。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留恋的。


我们要建立的是未来光华的佛国,在西天无极乐土,我们再相逢吧。


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将不再回上海去了。我们那个家里的一切,全数由你支配,并作为纪念。人生短暂数十载,大限总是要来,如今不过是将它提前罢了,我们是早晚要分别的,愿你能看破。


在佛前,我祈祷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叔同戊午七月一日


-2-


弘一大师一九三三年秋在泉州承天寺讲


人因多生以来之夙习,及以今生自幼所受环境之熏染,而自然现于身口者,名曰习惯。

习惯有善有不善,今且言其不善者。常人对于不善之习惯,而略称之曰习惯。今依俗语而标题也。

在家人之教育,以矫正习惯为主。出家人亦尔。但近世出家人,惟尚谈玄说妙。于自己微细之习惯,固置之不问。即自己一言一动,极粗显易知之习惯,亦罕有加以注意者。可痛叹也。

余于三十岁时,即觉知自己恶习惯太重,颇思尽力对治。出家以来,恒战战兢兢,不敢任情适意。但自愧恶习太重,二十年来,所矫正者百无一二。

自今以后,愿努力痛改。更愿有缘诸道侣,亦皆奋袂兴起,同致力于此也。

吾人之习惯甚多。今欲改正,宜依如何之方法耶?若胪列多条,而一时改正,则心劳而效少,以余经验言之,宜先举一条乃至三四条,逐日努力检点,既已改正,后再逐渐增加可耳。

今春以来,有道侣数人,与余同研律学,颇注意于改正习惯。数月以来,稍有成效,今愿述其往事,以告诸公。但诸公欲自改其习惯,不必尽依此数条,尽可随宜酌定。余今所述者、特为诸公作参考耳。

学律诸道侣,已改正习惯,有七条。

一、食不言。

现时中等以上各寺院,皆有此制,故改正甚易。

二、不非时食。

初讲律时,即由大众自己发心,同持此戒。后来学者亦尔。遂成定例。

三、衣服朴素整齐。

或有旧制,色质未能合宜者,暂作内衣,外罩如法之服。

四、别修礼诵等课程。


每日除听讲、研究、抄写、及随寺众课诵外,皆别自立礼诵等课程,尽力行之。或有每晨于佛前跪读法华经者,或有读华严经者,或有读金刚经者,或每日念佛一万以上者。

五、不闲谈。

出家人每喜聚众闲谈,虚丧光阴,废弛道业,可悲可痛!今诸道侣,已能渐除此习。每于食后、或傍晚、休息之时,皆于树下檐边,或经行、或端坐、若默诵佛号、若朗读经文、若默然摄念。

六、不阅报。

各地日报,社会新闻栏中,关于杀盗淫妄等事,记载最详。而淫欲诸事,尤描摹尽致。虽无淫欲之人,常阅报纸,亦必受其熏染,此为现代世俗教育家所痛慨者。故学律诸道侣,近已自己发心不阅报纸。

七、常劳动。

出家人性多懒惰,不喜劳动。今学律诸道侣,皆已发心,每日扫除大殿及僧房檐下,并奋力作其他种种劳动之事。

以上已改正之习惯,共有七条。


尚有近来特实行改正之二条,亦附列于下:

一、食碗所剩饭粒。印光法师最不喜此事。若见剩饭粒者、即当面痛诃斥之。所谓施主一粒米、恩重大如山也。但若烂粥烂面留滞碗上、不易除去者,则非此限。

二、坐时注意威仪。垂足坐时、双腿平列。不宜左右互相翘架,更不宜耸立或直伸。余于在家时、已改此习惯。且现代出家人普通之威仪,亦不许如此。想此习惯不难改正也。

总之,学律诸道侣,改正习惯时,皆由自己发心。决无人出命令而禁止之也。




书法十张


/叶圣陶

弘一法师近几年来的书法,有人说近于晋人。但是,摹仿的哪一家呢?实在指说不出。我不懂书法,然而极喜欢他的字。若问他的字为什么使我喜欢,我只能直觉地回答,因为他蕴藉有味。就全幅看,好比一堂温良谦恭的君子人,不卑不亢,和颜悦色,在那里从容论道。就一个字看,疏处不嫌其疏,密处不嫌其密,只觉得每一笔都落在最适当的位置上,不容移动一丝一毫。再就一笔一画看,无不使人起充实之感,立体之感。有时候有点儿像小孩子所写的那样天真,但是一面是原始的,一面是成熟的,那分别又显然可见。总括以上的话,就是所谓蕴藉,毫不矜才使气,功夫在笔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


这样浅薄的话,方家或许要觉得好笑,可是我不能说我所不知道的话,只得暴露自己的浅薄了。











词曲


《送别》
词:李叔同 曲:约翰·P·奥德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春游》
词曲:李叔同


春风吹面薄於纱,春人妆束淡於画。游春人在画中行,万花飞舞春人下。梨花淡白菜花黄。柳花委地芥花香。莺啼陌上人归去,花外疏钟送夕阳。


《梦》
词:李叔同 曲:斯蒂芬·C·福斯特

哀游子茕茕其无依兮,在天之涯。惟长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萝偃卧摇篮以啼笑兮,似婴儿时。母食我甘酪兴粉饵兮,父衣我以彩衣。月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汩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哀游子怆怆而自怜兮,吊形影悲。惟长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梦挥泪出门辞父母兮,叹生别离。父语我眠食宜珍重兮,母语我以早归。日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汩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清凉》
词:释弘一 曲:俞绂堂

清凉月,月到天心光明殊皎洁。今唱清凉歌,心地光明一笑呵!清凉风,凉风解愠暑气已无踪。今唱清凉歌,热恼消除万物和!清凉水,清水一渠涤荡诸污秽。今唱清凉歌,身心无垢乐如何!清凉!清凉!无上究竟真常! 


《花香》
词:释弘一 曲:徐希一


庭中百合花开,昼有香、香淡如,入夜来,香乃烈。鼻观是一,何以昼夜浓淡有殊别?白尽众喧动,纷纷俗务荣。目视色,耳听声,鼻观之力分于耳目丧其灵。心清闻妙香。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古训好参详。 


《归燕》
词曲:李叔同

几日东风过寒食,秋来花事已烂珊,疏林寂寂变燕飞,低徊软语语呢喃。呢喃呢喃。雕梁春去梦如烟,绿芜庭院罢歌弦,乌衣门巷捐秋扇。树杪斜阳淡欲眠,天涯芳草离亭晚。不如归去归故山。故山隐约苍漫漫。呢喃呢喃,不知归去归故山。


《南京大学校歌》

词:江谦  曲:李叔同


大哉一诚天下动,如鼎三足兮,曰知、曰仁、曰勇。千圣会归兮,集成于孔。下开万代旁万方兮,一趋兮同。踵海西上兮,江东;巍巍北极兮,金城之中。天开教泽兮,吾道无穷;吾愿无穷兮,如日方暾。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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